沈潛是完完全全地舒了口氣。
「走吧!我們趕快進去看看拾葉那丫頭到底出了什麼事。」敘舊完畢,沈野舉步便要離去。
「令妹的醫藥費和一切事情我會負全責的。」龍驤轉身又丟下一顆炸彈。
兩兄弟同時回頭,異口同聲︰「你……是那個撞了我妹妹的凶手?」
龍驤不閃不避。「是的。」
沈野和沈潛同時傻了眼。
※※※
另一方面。
凌晨三點十五分。
丁老女乃女乃披了件棉襖站在夜深如水的庭院。
「丁緋這丫頭第一天上課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難道不成又捅出什麼漏子來?」
※※※
又另一方面。
南開工專的訓導主任室里依然燈火通明。
響亮的咆哮聲不斷地從里面狂蕩而出︰
「可惡的丁緋,最好不要讓我見到你,居然膽敢在頭一天上課就給我蹺班……我非殺了你不可……」
耙情,咱們的丁大美人竟迷糊到連假都沒請,一聲不吭,人就「逃跑」了?
喔哦——
第四章
「你這氣死人的家伙,三更半夜的,你到底混到哪里去了?」
丁緋前腳才跨進燈火通明的客廳,一股「冷鋒」便狠狠地對著她橫掃過來。
她已累得像只哈巴狗,天知道現在她最需要的是洗個香噴噴的熱水澡,和填飽饑腸轆轆的肚子,而不是劈頭響亮得要震破人耳膜的吼叫聲。
「嗨!」
奇怪,今天是什麼大日子?滿屋子都是人。
打過招呼,她自認盡了主人的責任,繼續腳不沾地地飄向餐廳。
她的目光鎖定冰箱,那是她的救星。
「丁緋。」沈野捉住她的胳臂。
丁緋努力地眨眨眼,模糊的視線勉強認出了眼前一臉氣極敗壞的人。
「怎麼,小烏龜,你早哇!」
「噗——」客廳里立即響起令人噴飯的聲音。「小……烏龜。」
顯而易見,此人不是了沈兩家的熟人。
沈野狠狠地瞪視不識時務的人一眼,效果顯然非比尋常,客廳里那位不守本分的人馬上噤聲。
「不要給我顧左右而言他,這一整天你究竟跑到哪兒去了,閻羅王打了十幾通電話來要人。」
「小烏龜,你的嗓門好大,嚷得我頭疼,你可憐可憐我開了十幾個鐘頭的刀,餓死啦!」她搖頭晃腦,眼里只閃著食物。
「開刀?」他一個頭兩個大。「丁緋,你又莫名其妙去管人家閑事了?」
「沒有沒有,」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不是管閑事,又是那個黑社會頭頭的內髒腸子全跑出來,別人又忙著,所以……」
「你……」沈野干脆扳過她的肩,完全忘記早先叮嚀自己千萬不能對她發火這回事。
她望向沈野怒火滿溢的雙眸,很不適時地微笑。「小烏龜,我想吃蛋炒飯,你弄給我吃好不好?」
她的聲音甜甜、膩膩、軟軟的,攪得沈野心神一晃,那個「好」字眼看就要溜出口,但念頭一轉,不得不硬起心腸漠然不語。
這不知天高地厚,做事沒尺沒度的家伙,害他提心吊膽了大半夜,豈能讓她三言兩語地蒙混過去。
「小烏龜,我要吃蛋炒飯。」她喃喃乞求,漂亮的俏臉漾著楚楚可憐姿態,教人于心不忍。
「丁緋!」他亂了章法。
「我要我要我要……」她開始像個孩子似地頑皮耍賴。
沈野習慣性「息事寧人」的脾氣又出現了。
他看得出來丁緋臉上的疲憊是真的,開腸剖月復的縫補手術可不同于一般外科小手術,勞心勞力之余還能把身子撐到家,她算是能干了。
「我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丁緋完全不給他羅嗦的機會,捂住兩邊耳朵,不準任何聲音傳送進來,她拒絕沈野嘮叨的說教。
沈野無可奈何,又得寵溺地說道︰「好啦,好啦,你先去洗澡,等會兒出來就有飯吃了。」
她已經欺壓他成習慣,他的話向來都只有被當成耳邊風的分。
「沈野,我愛你!」她臉上的笑咧得老大。
一盤炒飯換一句「我愛你」,這算什麼?沈野沒有露出向來瀟灑的笑容,甚至忽略她喊的不是「小烏龜」,而是他的名字,一張臉愁苦似海。
「哥,她又氣得你腦震蕩了,對不對?」沈潛神山鬼沒地出現在他面前。
「閉嘴!」他低吼。
沈潛完全沒有棄械投降的意思,卯足勁,兀自火上加油︰「你再搞不定這件事,就麻煩了。」
難得一見的,此時神情脆弱在他臉上一閃而過。「這種為一個女人提心吊膽的日子,我到底還要過多久?」
「不會太久了。」沈潛若有所指。
對于大哥和丁緋這段長達十多年的公案,他只能寄予無限同情。這邊一廂堅持慢工出細活、愛情長跑,另一邊則是反應遲鈍,視沈野的存在為理所當然,這種柏拉圖式的純情之愛在長時間處于「老牛拖破車」的劣勢下,能開花結果才有鬼咧!
不過,長路總有盡頭,這場柏拉圖之戀終將被迫終結。
「不要在外人面前說這些風涼話。」沈野意識到外人的存在,打算結束這段令他不快的談話。
「哪來的外人,這整座客廳就只剩咱們倆了。」他這大哥實在有夠後知後覺。
「龍……」
「龍先生識相得很,一見丁緋回來就回房去了,咦,這其中是不是發生過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他的腦筋飛快地轉了轉,企圖抓住一些蛛絲馬跡。
反正有錢人做事向來沒啥規則可循。龍驤舍棄五星級飯店不住,反而落腳在這幢破公寓,這種怪異的行徑以他大哥專屬,現在竟又多了個大富豪起而效之……
算了!這不是重點。迫在眉睫,他還有更要緊的事呢!
「既然大家都累了,你也回飯店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一塊去看拾葉。」他也實在是累壞了。
真是雞飛狗跳的一天。「你以為拾葉是閑著沒事跑來找你玩才出的事?」沈潛自說自語。「她是念在兄妹情深,特地來給你通風報信的。」
「通風報信?」怎麼听起來像是壞消息似的?
「你沒忘記和老爹之間的協議吧?」
他的心一沉。「時間還沒到。」
「老爹打算要縮短‘放牛吃草’的時間,準備連下十二道金牌把你調回去。」沈潛的語氣中,難掩看好戲的興味。
「我不會回去的,我還有半年的時間。」
當年他念完美國西北大學回來並沒有直接進入沈氏科技工作,反倒一頭栽進學非所用的人民保姆行列,別無他因,說來說去,為的就是丁緋。
他和沈父之間的協議是沈家眾所皆知的秘密︰他必須在三十歲之前把丁緋追到手,然後回家繼承家業。
結果,在他三十歲生日前夕,丁緋竟被醫學研究院所派成為國外短期交換學生,令他措手不及,過了一個終生難忘的三十歲生日,這等不光榮敗北紀錄,于沈家從來沒有過,沈父遂再給他三年時間雪恥,不料,接下來又是一串慪人的陰錯陽差令沈野苦熬至今,但這回,他的父親大人再也等不及,決定壯士斷腕把這只遠放的展翅風箏收回。
「如今咱們家的先鋒為你撞斷了腳在醫院里,你不會想弄得爸媽為此火速前來終結你人民保姆的工作,親自押解你回台北吧!」如果真要這樣做,他絕對和沈父站在同一條線上。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反正重點是把你弄回家。」他這個大哥被「縱容」在外流浪「不務正業」多年,苦只苦了他這個身為老二的人,此時不趕緊加把勁「挽回」這位名正言順的沈氏科技繼承人,更待何時?
「我跟你有仇?」沈野沒好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