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靈活輕巧地止住趨前步伐,冷眼打量面前這身形高魁,一臉色眯眯的男人。
「小姐,我有適合你用的東西,要不要?」那男人邊說,一雙不安分的眼楮賊溜溜地在丁緋的身上打轉。
說穿了是個推銷員。
「不要。」丁緋冷靜清楚的聲音,完全不留一點遐想空間。她有預感遇到令人厭惡的人了。
那討厭的男人不知見好即收,卻更進一步地從皮夾克里掏出一疊照片。「小姐,你瞧瞧,是好貨色,嘿嘿嘿!」
丁緋低頭一瞧,這不看也罷,一望清楚,突如其來的怒火排山倒海地從她心底直往上噴。
「你這不、良、中、年、人!」
丁緋這當街一嚷,令那高頭大馬的男人頓時面孔一黯。「婊子,別給臉不要臉,像你們這種人盡可夫的女人,還故做什麼清高!」
他竟把她當成特種營業的風塵應召女郎!
這無知的男人,犯下了美人的最大忌諱。她那張如芍藥般艷麗的情婦臉蛋一直是她心中的最痛,這男人哪壺不開提哪壺,簡直是自找死路。
丁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揪住那男人的衣領,美麗的雙瞳怒火四噴。「跟我到警察局去!」
那狂被她大膽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再瞄她輕翹微煽的眼睫及紅灩灩的櫻唇後,竟將丁大美人的高漲怒焰當作嬌嗔,更加得寸進尺,色膽包天地調戲起來。「警察局太沒情調了,我知道有家新開的賓館,氣氛還很好,要不要……」
「不要給臉不要臉,王八蛋!」丁緋不等他把那些輕薄、不正經的話講完,立刻擰起粉拳結結實實賞他一記「貓熊」印。
「哎!你這臭娘們竟敢打人……」該死!她打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痛。
「打你還算對你客氣的了。」
「他媽的!」他顧不得蜂涌而來看熱鬧的人群,奮力揮拳朝丁緋挺了過去。
半個鐘頭後。
避區派出所的大門走進一個人。
她輕敲一個年輕警察的桌面玻璃。
「喂,你跟我來。」
那年輕警察先是一愣,只覺眼前一亮,差點忘記自己正在執行勤務,口哨聲險險出口。哇!美女哪,冰肌玉膚,嫵媚撩人,一股迷戀的神采不受控制地爬上他的面孔,好一會兒,眼神才被她勾動的手指牽引,終于幡然清醒。
另外一些無福被「雨澤沾襟」的人也被她的容貌給驚嚇得呆住了。
他在羨慕的眼光中匆匆忙忙地走出警局大門。
「把他銬起來。」她渾圓白晰的玉指指向那蜷縮在地上的「東東」。那「東東」渾身烏青淤紫幾乎不成人形,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這……」他納悶地喊,顯然被駭了一跳。
「這販子攔人推銷照片,不但妨礙風化。污染人心,還試圖非禮我,證據就在他的皮夾里。」她一口氣交代得清清楚楚。
「我先把他弄進去再說。」老實說,他很懷疑這究竟是誰非禮誰?
他召來兩個同伴把那倒霉到家的販子抬進警局。
「小姐……」
「我知道,要做筆錄對不對?」她駕輕就熟般。「我不會走的。」
丁緋再度踏進警局,一時之間,驚艷的目光多得像從被煮沸的蜜蜂窩逃出來的蜂群,數不勝數。
在這些「有眼光」的蜜蜂之中,赫然出現一張老大不高興,甚至可以說是臉色陰暗,十分「郁憤」的俊臉。
那就是剛從設計模擬詭雷室出來透氣的沈野,真是老天英明,教他及時看見了這一幕。
人人瞧她的眼光令他很不滿,非常、非常地不滿!
丁緋可是他未來的老婆,這些「青頭綠蒼蠅」居然敢用那種「寸步不離」的愛慕眼光看她?他巴不得有十八只手可以同時在那些蒼蠅的眼楮貼上「止步」的招牌,好端正視听。
「丁緋,你又闖禍了?」沈野一身的便服在一堆制服中顯得十分突出。
「咦?你在這里?」
「當然。」他繞到她面前。「不然你以為我該在什麼地方?」
「哈哈!我老是忘記你也是個警察這件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在她的感覺里,沈野就像個無業游民,經常有事沒事地在她身邊閑晃,而且他又經常三更半夜在丁家出沒,居無定時,所以她壓根不記得他也是有正當職業的那種人。
沈野的笑臉立刻垮台,他的心仿佛被人當面刮了記大耳光,火辣辣的直痛。他在她心中根本毫無地位可言,比陌生人還不如。
他不避諱地望向丁緋那兩泓黑瞳雪眸,而那深泱泱的眸中是一派的天真爛漫。
「你為什麼到這里來?」
「喔,我送他進來吃免費的牢飯。」接著她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發生的經過詳細地告訴沈野,間或摻雜著手勢,快樂得宛如事不干己一般。
沈野看一眼那孔武有力、高頭大馬的人,臉色馬上凝重起來。「他傷了你嗎?」他急急檢查她的外表。
「還好啦,不過弄髒了衣服。」
「丁緋,你什麼時候才能不再路見不平,不管有力無力都要挺身而出,唐吉柯德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英雄主義已經落伍了,你還想折磨我到什麼時候才甘心?為你提心吊膽的日子到底還要我過多久?」他的脾氣終于揀在一個最不合適的地方暴發了。
發怒的沈野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狂飆之氣咄咄逼人,這樣的沈野是百年難得一見,也是絕對陌生的。
丁緋居然在他暴怒的陰影下瑟縮了下,她不自覺掩藏自己太過的笑容和神情。
「你于嗎生那麼大氣,我又沒做錯事。」她有些難過地垂下眼。
「你跟我來!」真要攤牌,這里絕不是好地方,十幾雙虎視耽耽的眼楮和異于平常百倍遽增敏感的「順風耳」正廢公忘私地注意他們呢!
怎能免費便宜這群綠頭蒼蠅?
拉住她的小手,沈野不由分說便把她推上自己八一年的福特車里。
一時之間氣氛凝重,如果此刻空氣忽然結成冰彈破空而出,丁緋也不會覺得奇怪。
「你還是開這輛老爺車啊!」她沒話找話。
他的眼光遙遙地銷定停車場圍牆外的一株蔓生九重葛,對于她的話仿若未聞。
丁緋秀氣漂亮的雙眉倏地塌下來,眼睫半合,她帶著些心虛嘟嚷︰「你干嗎小題大作、大驚小敝?這種出人意表的事我又不是第一次踫見……」
他依舊緘默如石。
他沉默的堅持那麼令人無法置否,竟隱隱牽動了緋浮動的心,她不由自主地放軟態度。「小烏龜,我保證,以後一定遠離所有的危險地區,再也不插手管人家閑事,不讓你再提心吊膽……」她開出百年難得一見的保證書。
沈野久久沒有回應,丁緋幾乎憋不住準備開出更多安撫他的支票之際,一聲煙霧般的嘆息由沈野口中裊裊吐出︰「小緋,以後一定要學著照顧自己,知道嗎?」
丁緋心中的警鈴猛地拚命大響,不對!不對!打八百年沈野就不再叫她「小緋」,莫非他吃錯了藥,竟然還婆婆媽媽地要她自己照顧自己,這算什麼?
一股不請自來的感覺慢慢淹沒她,她只覺心里酸酸、苦苦的,十分不對勁。
「這個月底我要回台北一趟。」他的聲音平板得听不出平仄起伏。
這完全不像她認識的沈野,大怪異!回一趟台北了不起幾個鐘頭的車程,為什麼她竟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絲冰沁冷寒人心的憂郁?
這……太奇怪了。
「家里替我安排了相親,我無法拒絕。」
她的中樞神經忽地卡住,修長的黑睫毛不停地眨呀眨,一大堆不知是啥怪東西亂七八糟地在她的心髒反復翻轉,一遍又一遍,那感覺——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