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差沒沖動地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你不要緊吧!我扶你到沙發上坐一下好了。」她難得有細膩和小心的時候。
「我是想問你有沒有空陪我去買點生活必需用品,我才剛來台灣,什麼東西都還不齊呢!」他乘勝追擊地提出要求。
「放心,這整個鎮我都熟,你缺什麼東西,我陪你去買。」有那麼一點點歉疚,就陪他上街當作是賠他那只已腫成貓熊眼的補償吧!
這時候的丁緋滿心抱歉,壓根沒想到區區一件小事韓追大可派他身邊四大天王中的任何一個處理,一個疏忽就被他晃點成功。
「真的?」
「等你的身體好一點以後我們就去。」
「我等你換好衣服就可以走了。我叫小伍開車送我們上街。」
「你的身體?」動過大手術的人根本是不堪這樣子折騰的,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執意堅持非得上街不可。
「不礙事!」他咧嘴一笑。
「好,那給我十分鐘。」
「我等你。」他笑得嘴巴都要合不攏了。
十分鐘後,兩人果真坐著韓追的奔馳車上街采買,而這時才從三樓姍姍晃蕩下來的沈野猶眯著睡眠不足的眼,嚎叫︰「馬克吐溫,你再咬破我的褲子,我就跟你翻臉了。」
原來馬克吐溫齜牙咧嘴,用它龐大的身體推撞沈野,非得把他逼到樓下客廳不可。
「好啦,好啦,樓下有什麼東西是我非看不可的呢!」他難得有天例假日,正想用來補場好覺,卻被馬克吐溫軟硬兼施地鬧醒,滿心不情願地跟它來到客廳。
客廳里半個人影也沒有。
「馬克吐溫!」他冒火大吼。
馬克吐溫看看紗門外又瞧瞧客廳四周,沮喪地趴了下來,忍不住又丟了個「笨」的眼神給沈野。
「馬克吐溫!」沈野再吼。
它充耳不聞,堅持自己沒做錯事,下顎抵在地板上,兩只前腳無奈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合上眼楮。
唉!有這樣白痴的主人,實在是三生不幸啊——
※※※
丁緋和韓追這一趟采購必需品之行直到華燈初上才結束。
看見兩個人有說有笑走進門來,沈野心中像被倒翻一碗熟油般疼得滋滋作響。
丁緋一瞧見坐在沙發上閃著頭不停抽煙的沈野,立刻撇下韓追蹦蹦跳跳地跑近他。
「小烏龜!」
她沒嗅出空氣中加了點勾芡的太白粉——僵凝的氣氛。
「好玩嗎?」他唇邊的笑容沒有溫度。
丁緋不答,睇視煙霧彌漫的客廳,微挑起秀眉,她不贊同地咕噥︰「小烏龜,你從來不抽煙的,把自己的肺當成廢氣制造廠啊!?」
一缸滿滿的煙蒂看得她觸目驚心,丁緋想也不想就伸手取走叼在沈野口中的香煙。「不準再抽了,你想自殺啊!?」
「你怕我死掉嗎?」他的眼神竟不可思議地溫柔起來。
「小烏龜,你該不會是生病了吧!講的話怎麼全古里古怪的?」
他的溫柔消逝得瞬如流星,一間即逝,自唇邊發酵面出的是淒苦苦的笑意︰「不要再叫我小烏龜,我已經不小了。」
她苦惱地眨眼,不明白沈野奇怪的反應,打她一進門他就唬著一張臉,她又沒做錯事。
「小……」
「我說過不要再叫我的綽號,我已經大得不需要它了。」他霍然而立,粗糙的聲音像石磨。
從小到大,沈野沒對她發過一次脾氣,任她捅再大的漏子,闖再多的禍,他頂多皺皺眉頭,繼而就會悶聲不吭地幫她收拾善後。
而這回他失控的脾氣將她震懾得不知如何是好,原來興高采烈、眉飛色舞的俏臉漸漸黯淡下來,嘴角僅剩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
她的神情讓沈野的胸口為之狠狠一擂。他在干嗎?她不過是和一個男人出去,自己何必怒火攻心,氣極敗壞到風度盡失的地步?
「你憑什麼把自己的怒氣發泄到她身上,這是一個男子漢該做的事嗎?」韓追把丁緋的嬌軀擋在自己身後,慷慨陳義。
沈野方才還怒氣猶蕩的俊臉,一眨眼的功夫,平靜得讓人瞧不出喜怒哀樂,冷靜的速度快得駭人。
他冷冷一瞥,像倏甩的長鞭猛劃過韓追的心。
韓追一凜。
他不是一般普通的善良老百姓,什麼難纏的角色沒見過,但沈野不一樣,他眼中宣戰的敵意不但濃烈,而且還有一抹要找人拚命的顏色。
他居然為一個女人要跟自己拼命?
韓追也不是笨蛋,愛情游戲他已玩得夠多。他看得出來,沈野對丁緋用情之深是他難以比擬逾越的。
看來,他遇上超強對手,或許他原本對丁緋並無十分真心,現在可不同了,這場三角游戲挑起他高昂的斗志,他決定傾全力相卯。
愛情沒有先來後到這回事,最重要的是視誰的手段高超。等著瞧吧,沈野,他不會把他的黑市夫人拱手奉送給他的!
※※※
他居然當著丁緋的面失去控制大發脾氣,他真是該死啊!
置身漆黑的房間,沈野不想動,滿心的沮喪和挫折感,深深打擊著他。
「嗚……嗚……」是馬克吐溫。
沈野安撫地模模大狗的頭,哺南地自我嘲弄︰「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馬克吐溫將兩只粗壯的前腳放到沈野的膝上,一臉的悲天憫人。
沈野的脾氣又赫然爆發了,他跳起來,大聲嘶吼︰「你敢看不起我?我還沒到絕望的地步,我不會就這樣不戰而退的!」
馬克吐溫看見它主人一雙抓得死緊的拳頭,居然鼓勵意味地點了點頭,一派贊成沈野決心的模樣。
「馬克吐溫,你說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走?」
「急病亂投醫」,沈野居然將馬克吐溫當作共患難的戰友了。
它側著頭,毛絨絨的臉滿是深思神色。
「嗚……」
「你有好點子?」沈野喜不自勝。
馬克吐溫精神地搖晃著尾巴,率先一溜煙跑了出去。
「你要我跟你去?」︰沈野懂它的意思。
就死馬當活馬醫吧!看他的「狗頭軍師」能想出什麼妙法子來。
沈野腳不沾地地跟了出去。
馬克吐溫龐大的身軀停在丁緋的房門口。
它用前腳扒了扒房門。
「你……要我去找小緋?」
它贊許地點頭。
「等等……馬克吐溫……」他還沒做好見她的心理準備。
不過——來不及了,門已經打開。
「馬克吐溫……小……呃,阿野?」丁緋穿著寬大襯衫和家居短褲出現了。
丁緋有些愕然。她對馬克吐溫的不肯親近一直令她百思不解,今天,它竟然自己送上門來,怎不教她驚喜呢!
馬克吐溫下意識地退到它自認「安全」的距離之後,用它那胖嘟嘟的腳不住推拐沈野,示意他開口。
它的善解人意著實讓沈野感激涕零。
馬克吐溫對丁緋的俱意可是根深蒂固。說白話一點,它根本是把丁大美人當成了世仇。
這次它肯抱著「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大無畏精神自告奮勇地陪他到世仇的勢力範圍內,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
「小緋,我有話想跟你說。」沈野見機不可失,連忙出聲。
「呃——」
馬克吐溫任務達成,大搖大擺地功成身退啦!
「小緋,我是來道歉的!」真是六月債,還得快!
「你又沒做錯事,干嗎道歉!」她不肯正眼看沈野,負氣說道。
「小緋……」沈野沒見過這等陣仗的丁緋,兀自慌了手腳。
「你已經說完抱歉,可以走了!」她扁著的櫻桃小嘴顫呀顫的,不受控制的眼淚說來就來,猛地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小緋……」
沈野灰頭上臉,她哭得讓他心煩意亂,好似不做點什麼,他的心便止不住也發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