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顏皓萸再也忍不住,啜泣出聲。
「不要哭!翔翔不會喜歡看見你傷心的。」元霆自己也是雙眼酸澀,眼淚奪眶欲出,但還是立刻上前擁住她,柔聲安慰。
沒想到不安慰還好,他一柔聲安慰,競讓顏皓萸隱悉多年的悲傷與委屈一下子炸開來,失控的情緒有如山洪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一種說不出來的深沉悲傷,讓她無法自己地放聲痛哭,她把這四年來所有的不幸,全都化為淚水,痛快地宣泄出來。
分手的痛苦、獨自撫養孩子的心酸、孩子病重時的悲憐,還有面臨孩子死亡的哀痛欲絕……全部盡情地發泄,一點也不留。
以往的她只是拼命壓抑、拼命忍耐,如今她不需要再忍了,因為身旁這個人,有著跟自己一樣的感情。她所有的苦痛他都能了解,因為他和她一起擁有了那個孩子,又同時失去了他。
她的苦他懂,她的痛他能懂,他們的心情是完全一樣的。
「噓!別哭,別哭……翔翔在看著我們呢!」元霆抱緊她,自己的心也很痛。但他即使紅著眼眶,仍是堅強地安慰著她。
這時候她需要他,他必須當她的心靈支柱。
顏皓萸繼續放肆地哭著,直到原本悲慟的大哭,逐漸轉為徽弱的啜泣。
許久之後,她終于平靜下來,當她恢復理智時,發現自己竟然窩在他懷中,把眼淚鼻涕抹得他上衣都是,頓時紅著臉想要離開。
「別走。」元霆緊握著她的手,不肯讓她離開。
「你,恨我嗎?」
對于他的問題,顏皓萸低著頭沉默不語。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恨不恨他,過去她曾經非常恨他,恨他的薄幸,恨他連自己親生兒子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但現在,看到他為了他們的孩子悲慟不已.她知道他心里也不好過,以往的怨恨,似乎淡了許多許多……
「皓萸,我有話想跟你說,那是我從來不曾提起的過去,你憎恨我也好,說那是借口也罷,都請你听完我的過去再下定論好嗎?」
他的過去?顏皓萸確實沒听他提起過,于是輕輕點頭。
元霆停頓了一會兒,似乎在醞釀勇氣,接著一開口,就是一個驚撼的大炸彈。
「其實,翔翔並不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什麼?」顏皓萸瞪大眼,震驚地看著他。他還有其他的孩子?
「在他之前,我還曾經有另一個孩子,但是比翔翔更可憐,連來到這世上的機會都沒有。」他沉痛地嘆息。
「那是很多年前,在美國發生的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是美國舊金山僑界企業家的第三代。」
「我‘現在’知道了。」顏皓萸忍不住酸澀地回答。
當年交往時,他瞞得天衣無縫,她一直以為他只是一般的美籍華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你的,而是我向來不習慣跟人提起自己的家世。再說沒頭沒腦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總不可能某一天突然說︰「嘿,你知道嗎?其實我老爸很有錢……」
顏皓萸點點頭,表示能夠理解。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也沒必要再追究什麼了。
「我祖父一手創立AMR,他是個性強悍、律己甚嚴的人。他認為驕兵必敗,所以教我們要謙遜,也認為安逸奢華的生活,只會使人墮落,所以從小他就不許我們過度的享受。我們念的是一般的普通學校,靠自己的實力去考取好的大學,吃穿用度也都是市面隨處可見的一般品牌,沒有什麼名牌可穿可用。最重要的是,他不許家人給我們零用錢,我們從高中開始,想要零用錢,就得自己去打工。」
「自己去打工?」顏皓萸睜大眼,真覺不可思議。
大企業的第三代耶,居然得打工賺零用錢不過她很認同他祖父的看法,驕奢成性的富家子,注定就是個敗家子。
「對,所以我從高中起,就開始在外頭打工,賺錢倒是其次,反正我沒什麼昂貴的嗜好,但是能夠提早和社會接觸,我覺得很有意思。」
「上了大學後,我住在外地,家里只提供基本的住宿費和生活費,所以我又開始在事務所打工。就是在那時候,我認識了當時的女朋友。」
「當時的……女朋友?」顏皓萸當然知道與她相遇前,他不可能沒交過女友,但心里還是有點微酸。
「她是事務所的千金小姐,和我念同一問學校,我進事務所沒多久,我們就開始交往。」
「那麼,她也不知道你的身份?」
「她並不曉得。我祖父就耳提面命,不準拿家里的名聲當招牌四處招搖,否則被綁票家人也不會拿錢來贖,所以我早已養成習慣,不會刻意跟人提起自己的身份。」
知道他當時的女友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背景,顏皓萸心中舒服多了。「那麼後來呢?」
「是一段很不堪的過去,就是從那件事之後,我才開始懷疑愛情,也不信任女人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真的愈來愈好奇了。
「就像一般老梗的電視劇碼,我這‘窮小子’被富家千金甩了。我知道她一直很想要一只Tiffany的戒指,所以我在她生日之前,忍耐好一陣子沒跟她見面,努力打工存了一筆錢,再加上生日時長輩給的紅包,終于買到了她想要的那只戒指當作生日禮物。但當我拿著戒指興奮地去找她時,卻不經意在門外听到她和朋友的對話……」
「LiLi,你真的決定要跟元霆分手啊?」
「當然啊!我都要結婚了,難道還跟他藕斷絲連不成?」
「唉唉,可憐的元霆,也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偷偷把他的孩子拿掉了。」她的朋友貓哭耗子假慈悲地嚷嚷著。
「拜托!不小心懷孕已經夠慘了,你還取笑我喔?誰教那孩子的爸爸是個窮小子,算那孩子倒楣。一個窮鬼憑什麼要我幫他生下孩子?」
「是啊!再說你馬上就要跟Frank結婚了,Frank家可是波士頓地區有名的大家族啦,笨蛋都知道該跟誰結婚。」
「沒錯!幸好我的身材已經恢復了,Frank不會發現。等會兒我就要跟他去挑指了,我想要Tiffanyr那只戒指已經好久了,等會兒非要Frank買給我不可!」
「放心!Frank可以買一百個給你。」
「說得對,哈哈哈……」
兩個女孩放聲大笑,而元霆卻是渾渾噩噩地離開。
「我的孩子……在我還不知道的時候,就被他的母親狠心殺死了,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那一刻,我真的很恨她,連帶的也開始怨恨起女人,我認為女人都是虛榮無情的動物,為了榮華富貴,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犧牲。我想從那一刻起,我的心就病了。」
元霆閉著眼,沉痛地剖析自己從未認真檢視的心理。
「我認為女人全是無情的,所以我也無情地對待女人,玩弄她們、拋棄她們,看她們為我痛苦,我不覺得心痛,只有一種變態的滿足感,因為我認為她們全是昝由自取。今天我不拋棄她們,將來她們一樣會拋棄我。」
顏皓萸充滿同情地望著他,她明白他不是故意無情,他無法克制自己去傷害別人,是因為他認為自己不去傷害別人,就會被人傷害。
他只是缺乏安全感,渴望愛情卻又害怕被傷害。
「女人都是虛榮無情的冷血動物,過去我真的一直是那麼想的。即使遇見你,我也沒有改變,所以我曾經勸你,不要跟我交往比較好,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