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狐儲君 第11頁

「但你難道忘了,他好歹也是五品官,在本朝律法,五品以上官員如要問斬,須上報朝廷,經刑部,吏部聯合會審再上報于朕才可定罪?」

案皇咄咄逼人的語氣令他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好像被罵的人是自己一樣。朱世文看向兄長,卻見他依舊神情平淡如水,不因被責問而戰戰兢兢或是慷慨激昂,對這二哥,更是敬仰,也更是擔心。

朱世弘見父皇似是生氣了,便跪下回話,「兒臣知罪,自願自罰例銀三年。」

朱禎裕盯著他看了片刻,不禁嘆了口氣,「你也不必一直給自己攬罪,朕听說了,那監庫官發現事跡敗露企圖逃跑,甚至傷了你一名手下,所以你一怒之下才叫人把他斬了。是不是?」

他叩首回答,「父皇英明。那傷者名為歐陽曄,他跟隨兒臣已經好幾年了,一直忠心不二。他發現高奇這個人在逃走時,竟還想卷走官銀,給兒臣報了信之後,就只身去追,不料被高奇的手下發現,設計折了他一只腿。」

「歐陽曄再江湖中時便是輕功高廟聞名天下,折了條腿影響應該有多大?但他清醒後並沒有懊惱自己斷腿之事,卻向兒臣請罪,為自己的辦事不力懊惱。兒臣一時氣憤便罔顧國法,私刑處置。此事兒臣的確有罪,理當重罰。」

朱禎裕又看了他半晌,這件事他其實沒有要處罰他的意思,特意提出,為的是提醒他做事小心,別落了人口實。最後,他只是擺了擺手說︰「世文先退下吧。」

在旁邊听到一半,沒想到提到自己,朱世文先是一愣,訥訥地回應了聲,「是。」

他走了幾步又擔心地回頭張望,朱禎裕看到,心中又好氣又好笑的喝道︰「行啦,朕又不會殺了你二哥,你怕什麼?叫你走就快走。若再不走,連累你二哥被重罰,你可不要後悔。」

朱世文嚇得一縮脖子,幾乎是小跑著沖出了殿門。

殿內只剩下了一對父子倆。

朱禎裕忽然沉默下來,深受去撫模桌上的茶盞,但茶盞的茶是涼的,他品了一口便又皺著眉放回去了。朱世弘見狀走上兩步,雙手將茶盞接過放到一旁,走到屋角那個正架在爐上的熱水壺旁,將涼透的茶水連同茶葉一起倒在旁邊的玉碗內,重新沖洗茶具,接著就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慢慢烹制新茶。

殿內就這樣安靜了一陣。父子兩人並沒有說話,朱禎裕只在起初看了他一眼,最後就拿起桌上的奏折,一本本翻閱起來。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盞熱茶重新放到了他的案頭上。

他並未抬眼,再奏折上批示了幾個字後,開口問︰「上次你說那個叫簡依人的女孩不適合做太子妃,這是為什麼?」

「身為太子妃,便是日後的一國之母,那女孩不夠純善,心機過多,只怕沒有一國之母該有的心胸氣度。」

兒子極為直白的語言讓他微微皺了皺眉,「但世隆那孩子一眼便看上了她,我在想,就算是不當太子妃,也可以選她做個側妃什麼的。」

「她母親意外死亡,才剛過世不久,她本人還在服孝期間,這時間太子成婚,只怕……太不吉利了。」

朱禎裕听了不禁微微頷首,「這倒也是,好吧,那女孩的事以後再議。」盯著他導入正題,「听說世隆近來一直在找你麻煩?」

「雙方都是為了國事著想,彼此也多少有點私心,難免會起了爭執。但請父皇放心,兒臣尊太子為主,會以大局為重。」

朱世弘對答得體,終于讓朱禎裕緊繃的面容放松了許多。

他點點頭道︰「他時太子,你凡事以他為尊,多尊重他一些、雖人人都說太子難做,其實太子之外的皇子才難做。朕膝下清寡,世文身子單薄,恐怕不適合參與朝政,小瀾……畢竟是個外人,其心難測。將來世隆能指望的幫手只有你一個了,所以朕希望你們兄弟和睦,你應該明白吧?」

「兒臣明白。」

「那……先退下吧。明日早朝之後,再來見朕。」

朱世弘走出辛慶殿時,被人拉了一下,他側目去看,原來是三弟正一臉關切的看著他。

「二哥,你沒事吧?」

他無聲淺笑,「你以為父皇會吃了我?」

朱世文長吁一口氣,「但畢竟時因為我的任性才害你被罵。」

「別煩惱了,你到底還不解世事,不懂許多道理。有時候即使自己沒做錯事也有可能被罵,但有時候被罵不見得是被討厭。」

見三弟澄澈的大眼楮中滿是不解,他只是一笑,拍了拍三弟的肩膀。

「我懂。」旁邊忽然響起一句溫柔的低語。

朱世弘一驚,轉身望向聲音來源,這才看到站在角落,手中抱著一盆鈴蘭花的簡依人,正對著他溫婉淺笑。

他在父皇面前都可以如死水一般的心,卻不知為何在此事掀起了層層漣漪……

◎◎◎

第3章(2)

朱世文馬上就要滿十五歲了,雖然他年紀尚小,對朝廷也無多少功績,但是因為他是前皇後親生,算是幾名皇子中「血統」最尊貴的,而且早又傳聞說,皇上等他滿十八歲就要改立他為太子,因此,登門為他賀壽送禮的內功嬪妃、外宮官員不知道有多少,大半月前,仿佛快要將他吉慶宮的門檻都要踩踏了。

而作為壽星的他這幾天卻顯得心煩意亂,將宮內的接待事務都丟給宮女太監們去做,自己關在房內,連門都懶得出來,更別說是出外走幾步了。

直到這一天,有宮女前來敲門,輕聲稟告,「殿下,簡姑娘來了。」

片刻後,只听得房內有人跑步的聲響,門一拉,一張不知幾日沒有梳洗、頗顯疲倦又滿是興奮之情的臉從門後出現。

門外站著的一名年輕少年笑著拍手道︰「哈!我就知道如果說簡依人來了,三哥就一定會開門見人!」

朱世文臉上表情霎時黯淡下來,一臉欣喜全變成了失望,他瞪了旁邊那名宮女一眼,宮女急忙跪下,「是四殿下逼奴婢這麼說的,還請殿下恕罪。」

朱世瀾嘻嘻笑著,「好了,不要怪她,她一個做下人的怎麼敢說謊?是我逼她這麼說的。你看看你,四、五天不梳洗,又髒又臭,若真是佳人來了,見到你這個樣子,豈不是嚇得轉身就走?」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對那小爆女小聲吩咐,「給我打盆熱水來,我要洗臉。」

「這才乖啊。除了洗漱之物,再給殿下弄點吃的來,三哥平日愛吃的食物,叫御膳房快點送來,記得要熱的哦。兌了,再加一份糖醋活魚。」

听完朱世瀾一番吩咐,那宮女本要走卻又停下腳步,不解道︰「四殿下,三殿下不愛吃魚的。」

「這菜不是給他吃得,是給我自己吃的。我難得來這一趟,他這個主人不該請我吃飯嗎?快點快點,我晚點還有事得做呢。」他揮著手將宮女趕走。

然後,又拉扯著三哥進了屋里。

「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好在是我來看你,若是陛下來了,還不知道要心疼成什麼樣子,陛下听說你近來不大出門也不大見人,讓我過來問問你怎麼了。」朱世瀾大剌剌地往房內的一張搖椅上一坐,搖晃了起來,「我知道陛下說了,你大概有心病,等我了解了你的心病,你就好了。」

朱世文嘆了口氣,「唉,你別逗我了,我哪有什麼心事?不過是這幾日身體不舒服,所以不願意見人罷了。」

「連我你都要瞞?你去照鏡子看看你自己滿臉都寫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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