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狐儲君 第24頁

「那怎麼行?」朱世文急得差點要從床上起身,「我好不容易才爭到這個位置,可以幫你……和父皇,怎麼能辭?」

朱世弘將他按住,沉聲道︰「你若累死,誰來幫我?」

他默默望著兄長良久,輕嘆了聲,「有時我真覺得自己也許還是死了好些。」

「少胡說!」怎麼覺得世文話中有話?朱世弘皺眉喝斥一句,回頭看見氣喘吁吁跑進來的簡依人,說︰「世文暫無大礙。」

她吐出一口長氣,小心翼翼地靠近床邊,柔聲問著︰「世文,你還有哪里不舒服?」

朱世文看他們兩人滿臉嚴肅、慌張,安慰笑道︰「看我把你們嚇得臉都白了,倒比我還像個病人。」

朱世弘嘆口氣,為他掖好被角,「你嚇我們倒沒什麼,嚇到父皇可就麻煩。」

◎◎◎

皇上還是被驚動了,當日還未到用晚膳時,朱禎裕就得到消息,帶著大批人馬急匆匆地趕來。他一進屋就憂心責問︰「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通報呢?!」

朱世文此時正由簡依人親手喂粥,听到父皇這一喝,忙著下床請安。

已經走進來的朱禎裕一眼看道,立刻喝止,「世文,你好好躺著!」

他對妻子做了個鬼臉,小聲說︰「唉,還是被二哥說中了。」

簡依人一直面帶愁容,可沒心情與他開玩笑,將粥碗交給宮女,側過身給皇上行了禮。

「父皇這一來,我整個吉慶宮都被震得晃起來了。」朱世文打哈哈的想緩和氣氛。

朱禎裕瞪他一眼,「還有心思和父皇說笑?朕剛才听張太醫說,你這已經是第三次吐血了,為何秘而不報?」

「咳血之事可大可小,父皇日理萬機,兒臣若拿這點小事去叨擾父皇,豈不是不孝?」

「詭辯。」朱禎裕皺著眉說︰「明日就叫戶部那些人和你交接公事,你好好養病,什麼心也不許操!」

「父皇,這萬萬不可!」朱世文忽然正色起來,接著欲言又止地看向簡依人,「依人,幫父皇準備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好嗎?茶色不要太重。」

她心知這代表他有事情要和皇上私聊,便點點頭,領著宮內的一干人等退了出去。

朱禎裕听見身後殿門關起的聲音,沉聲問︰「你想和父皇說什麼?若是要說你還想打理戶部,朕是絕對不準的。也怪父皇太過心急,明知你身體虛弱,還偏要將這麼大的責任壓到你身上,是父皇害了你——」

「父皇……」朱世文打斷他的話,安撫的微笑道︰「兒臣知道父皇是頂著眾議將戶部大任交到兒臣手里,雖是兒臣自個兒的要求,可兒臣也不解,兒臣並非棟梁之才,父皇為何有此決定,能否現在和兒臣說說?」

他沉默半晌後才說︰「當年你母後去世時,朕曾在她榻前立誓會照顧好你,必將你教成了不起的賢才。你母後總擔心你年幼單純,會被兄長所欺,朕亦保證將來絕不會給你被人欺負的機會。」

「但你像極了你母後,為人過于善良,事事總為他人著想,寧可苦了自己。朕將戶部交給你,一是想磨練一下你的心智,二是想在眾人面前樹立你的威信,為日後打算。」

這是父皇第一次在他面前親口吐露真情,最後一句話也可說是承認了一直以來,外人以為父皇可能改立他為太子的猜測。

朱世文听畢立刻鄭重回答,「父皇,兒臣知道您對母後深情不渝,但是一國大任絕不能這樣草率決定。平心而論,兒臣之才絕對是眾皇子之末,就算兒臣不是自幼多病,也難以承擔父皇的重托。」

朱禎裕拍拍他的肩,「這件事你知我知即可,不必說出去,你先好好養病,日後的事情……」

「兒臣不圖日後,只說眼前。」此時的朱世文不同于平日里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年,他的語氣凝重、神情莊嚴,眼中閃爍的成熟和睿智就連皇上也不曾見過。「兒臣知道父皇還有個心事沒說,那才是父皇真正將戶部交給兒臣打理的原因。父皇不說兒臣便大膽一猜,如果說的不對,還請父皇指正。」

見朱禎裕沒有吭聲,似是默許,朱世文這才大膽地說︰「外人都以為父皇生性恬淡,重文不重武,但兒臣知道,父皇一直有吞並苧蘿,使兩國合一的雄心壯志,只可惜國內實力不足,又沒有可以倚重的賢才幫助父皇施展抱負,才將事情拖延至今。而戶部是六部之中的咽喉之地,更是國家的命脈所在,但也是私欲橫流的動亂根本,父皇很是擔心戶部如果出了事,會影響日後大計,但一時間又沒有好的借口將戶部上下徹查一遍,兒臣的自請入朝正是個機會。將戶部強行由太子手中轉給兒臣,便是希望藉兒臣之手查出戶部內的弊端,兒臣所言是否正確?」

朱禎裕的眼中有驚訝又有贊許,「父皇以前是小看你了。而你說自己之才是眾皇子之末,也太看低了自己。」

他又露出一抹頑皮的笑,「那就是說,兒臣猜對了?」

「這幾日有何發現嗎?」直接了當地問。

「有。」朱世文點點頭,「所以即便兒臣病倒,戶部亦不能交回原主。兒臣和依人這幾日一直在查戶部的帳,發現其中虛報、瞞報、漏報甚至是帳不對冊的情況頗為嚴重,令人觸目驚心。兒臣懇請父皇允許兒臣繼續徹查……」

「你的身體這麼差,這件事還是交給父皇吧。」

「如果父皇接手,就意味要和太子正面交鋒了,但大哥做太子這麼多年,手下已有謀臣無數,羽翼豐滿,若非萬不得已,父皇不宜動他。」

他侃侃而談的內容讓朱禎裕不斷睜大眼楮,「這些事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朱世文咬著唇尷尬笑,「其實只有一半是兒臣自己想出來的,另一半……是別人幫兒臣想的。」

「別人,誰?」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依人。」

偷瞄了一眼,見父皇神情嚴峻,他忙替簡依人解釋。

「父皇千萬別以為依人有什麼圖謀之心,她只是怕兒臣盲目做事,所以想幫兒臣一把,這些日子多虧有她。」

朱禎裕苦笑著搖頭,「朕豈會怪她?朕只是感慨自己真的老了,苦藏了一輩子的心事,竟被個小輩輕而易舉地看穿了。既然你們已經分析得如此透徹,你們倒替朕想想,朕該怎麼辦?」

朱世文此時才輕聲拋出一個提議,「父皇為何不重用二哥?」

「他?」臉色又是一沉,「他至多只是輔國之王,你二哥不同于太子,他為人剛愎自傲又心機深沉。他的路,朕會為他安排好,你就別操心了。」

「那,這些日子我可不可以請二哥幫我?」

他閉緊雙唇,雙眉緊鎖,「除了你二哥,就沒別的人可以協助了嗎?」

「總不能去麻煩四弟吧?」朱世文眨了眨眼,「四弟到現在還管你叫陛下,從未叫過您一聲父皇。我不知道父皇為何要收養他?但是我想父皇和四弟之間必然藏著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秘密,但即使如此,父皇也給絕不可能將大位傳給他。所以戶部這麼重要的位置,我也不放心讓四弟插手來做。」

朱禎裕皺著眉問︰「你就那麼信得過你二哥?」

他神情莊重地答道︰「父皇還記得小時候您曾帶著我們幾個兄弟一起去打獵的事嗎?那次有只不知餓了多少天的野狼突然跑出來,一下子驚了我騎的小馬,害我從馬上摔了下來。那時大哥離我最近,卻嚇得撥馬就走;父皇則是回身去找弓箭,並喝令侍衛救我。」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