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有自信?」她挑釁地看著他,「太子畢竟是儲君,宗迪飛不見得願意得罪他。」
「因為宗迪飛已經發誓向我效忠了。」朱世弘的眼瞳散發著詭譎的光芒,讓她看得愣住。
她忽然覺得認識他這麼久了,自己卻似乎沒真正認識過他。
她從未見到他狠辣的一面,而這些年她為他搜羅自己所能得到的一切消息,但她卻不知道他到底在外面忙些什麼。這一句「發誓向我效忠」的背後,發生過什麼事?他已經開始秘密地籠絡人心了?
她感到有點挫敗。自己辛辛苦苦、費盡心力、冒著風險所做的事情,對他而言,也許並不像她想的那麼重要。
簡依人推開他說︰「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一會兒我送你回去。」他攬過她站在窗邊,瞥了眼她帶來的酒。「這里面放的真是酒?」
她漫不經心地回答,「嗯,年前陛下送了我一小瓶,說是苧蘿釀造的甜酒,不會讓人醉。我一直叫人收在地窖里,用冰塊鎮著。」
「我正好也口渴了,一起來嘗嘗。」他拉著她坐在窗邊的長椅上。
她冷哼一聲,「在外面已灌了那麼多酒,你還覺得口渴?」
朱世弘斜睨她,「你和我說了這麼半天話,聞到我口中有酒味了嗎?」
他這樣一說,她才恍然察覺。他的身上雖有酒氣,但口中的確沒有酒味,這是怎麼回事?
他指了指身上的一些印漬,「若不這樣,舌頭長的人傳話出去,便會給我惹來麻煩,況且我得要保持清醒,免得刺客到了眼前,我卻像醉貓一樣無力抵擋。」
簡依人大驚失色,抓住他問︰「有刺客傷了你嗎?」
他挽起袖子淡淡道︰「聲張出去也不能將幕後主使繩之以法,我寧可不說。」
「你知道是誰指使的?」簡依人瞪著他,「難道是太子?」
「想置我于死地的人,世上也只有他了。」朱世弘冷笑回答,「所以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世文之仇?我日日夜夜都在提醒著自己,不要忘了這近在咫尺、欺人太甚的威脅。」說到這里,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挑著眉尾看她,「不錯,這酒有股甜味,你也嘗嘗?」
「我才不要。」她別過臉去,卻被他一把托住臉,緊接著一股濃郁的甜甜酒香透過他的唇舌送入她的口中,不能盡數哺入的酒液順著她的嘴角流下,她咕噥地掙扎著,卻始終掙不開他的桎梏。
他微微松開手,眼神仿佛醉了般的迷離,低聲輕吟,「衣上酒痕詩里字,點點行行,總是淒涼意。紅燭自憐無好計,夜寒空替人垂淚。依人,這麼多年了,我夜夜與美人同醉,卻擁著你的影子入眠,你知道嗎?」
她的心本就是軟的,又怎麼禁得起他以這樣酸楚的語言撩撥?一下子,她全身都軟了,任由自己醉倒在他的聲音里、他的懷抱里。
當他的唇順著她的衣襟迤邐滑落的時候,她無力也不想抗拒地喃喃道︰「別又弄出痕跡來,那樣我不好在人前交代。」
朱世弘微微一笑,「我會小心些的。」
丙然如她所料,顛鸞倒鳳、翻雲覆雨,一旦開始,又豈能中途終了?這一身的宮女服飾比起之前的繁復宮裙,更不可能成為兩人之間的負累。
有了第一次生澀的交手,這一回她已可溫柔承歡。與上次不同的是,之前外面有著可以寧定心思的誦佛長樂,而此刻屋外卻是歌姬舞姬們放肆的嬌媚呼聲,更加催動兩人心底的滋長。
眼看節氣已到了小雪,她全身卻熱得滲出一層細細的法珠,與他的汗水一起,浸透了他半褪的衣服,和著那濃濃的酒香與兩人的體息,成了一股說不清的氣味,讓她迷亂得忍不住低聲吟哦。
他扶住她的肩膀,托起她的上半身,讓她可以依靠著自己喘息片刻,「明天我又要出宮去了。」
「明天?」簡依人半睜的美眸一片氤氳,「明天不是你的壽辰?陛下還要給你選妃……」
「所以才要走啊。」他一笑,手指輕輕按著她肩膀上略顯僵硬的肌肉,「要不然又要惹你生氣。」
「我是沒有資格生氣的……」她嘆了口氣,「只是你如果不夠愛那個女孩兒,就不要誤了人家一生。要知道,女人愛上一個男子之後,便是全身心的追隨,即使你不能給她全部,她也是雖怨卻無悔。在哀怨中一日日煎熬度日的滋味,你是不會知道的。」
「我怎麼會不知道?」他小心地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烙印下自己的痕跡,「自你嫁給世文之後,我夜夜都望著吉慶宮的燈火入眠,那種滋味才是最難熬……」
她又是心疼又是酸澀地撫著他的臉,想說句輕松的話勸慰他,「只有等得起的食客才能嘗得到最美味的佳肴。」
「是啊,現在我嘗到了,不枉我相思苦等這麼多年。」他欺身而上,將嬌軀徹底覆蓋在身下,再興雲雨……
簡依人離開瀚海殿之前,朱世弘又從香囊中拿出一粒藥丸混在酒中哄她喝下,說是對她身體有好處。但捧著空空的酒杯時,她忽然猜到了這粒藥丸是什麼。
抬頭接觸到他的視線時,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躲避,這更確定了她的猜測。這藥丸……必然與避孕有關,他與她都想到了相同的擔憂……他們可以偷歡,但是不能有子嗣。
因為他不是她的夫,而她也不是他的妻。
他擁著她,在她耳邊低聲保證,「依人,我們還有日後,不要急于眼前。」
日後?這個詞何等誘人,為了這個詞她願意以生命相許,更何況是一個從未謀面的孩子。雖是這麼想,她心中卻仍有說不出的苦澀。
世弘說要送她回宮,她本來還擔心兩人這樣堂而皇之地一起回吉慶宮,會暴露秘密,怎知他意領著她走到瀚海殿角落的一處假山之後,也不知用手推了假山的哪里,假山背後忽然裂開了一道縫。
她驚詫地瞪著那裂縫後幽黑深邃的詭秘暗道,「這……這是什麼?」
「我也是最後才知曉這密道的存在。」朱世弘得意地笑笑,「這原本是先祖皇帝為了防備戰亂而在宮中修建的密道,因為百年不用,如今都沒人曉得這密道。是前不久我去藏書樓翻找舊書時,才無意中發現了這密道的圖紙。」
「這密道可以通往哪里?」
「各宮都可以,包括你們吉慶宮。不過最遠方可以通向宮外三里,逃生是綽綽有余了。」他拉著她進入密道之內。因為陽光無法射入,密道內不但漆黑而且寒意逼人,他用斗篷裹著她的身體,帶她模索前行。
而顯然在帶她進來前,他已走過密道好幾次,所以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他卻走得很快,哪里該轉彎、哪里有台階,他都十分清楚。
「上次你去吉慶宮看我,就是走密道?」她想起那個自己困惑不解的問題。
「我總不能每次都是泅水過去吧?」黑暗中听到他輕微的笑聲。
終于走到出口時,他在牆壁上按了幾下,原本看似密閉的牆壁緩緩裂開了一道縫,她向外一看,就看出這里正是吉慶宮正殿背後的小花園一角。
「最多再需兩年。」
他忽然在她身後說了這樣一句話,她回身望向他,外面的星光投進他的眸中,映著他矢志不移的堅定和自信。
「我保證,不論是施南或你,我都會贏下!」
第10章(1)
兩年之期轉眼已到。
這一年正如朱世弘所說,是風雲突變、大事將成的時候。
首先是他終于征得皇上的同意,向苧蘿發難,挑起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