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來,匆匆忙忙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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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女乃女乃,請您準許朕廢了宣妃。」霍爾弘康的臉上罩上一層冰霜。
「廢宣妃?」太後吃驚。歷年來,皇上後宮嬪妃三千,除非是犯了過錯,才會讓人特別去注意到某個妃子。可皇上尚未和宣妃大婚就要廢了她,這不但不合常理,更讓人匪夷所思。
「宣妃犯了什麼錯?你們甚至還沒有真正相處過。」言下之意,就是不允。環宣那丫頭是她親自挑的,她的一言一行都是貼上太後保證的。
如今皇上說要廢了她,不正是無言的說明她所選非人?
「她犯了七出之婬佚,還企圖瞞天過海;若是朕接納了她,不正是與千萬人民共妻嗎?」
「胡說,什麼與千萬人民共妻!你太胡鬧了,是有人在造謠生事吧!」
「這事朕已經查明清楚,廢妃是誓在必行,孫兒只是來告知祖女乃女乃一聲而已。」霍爾弘康冷峻的臉上寫著不屈服,當初由著祖女乃女乃作主這樁婚事,現在,他總有權利結束吧?
「什麼?你竟然敢忤逆長輩!」太後皺起眉頭。她怎麼會以為憑著忘情蠱就可以操縱他呢?這個孫子的一意孤行和偏執是怎麼也消弭不掉的。
「如果祖女乃女乃以命阻止呢?」她絕不允許廢妃,環宣丫頭是熙康從小就訂下的,這個婚約已經十幾年了,東詔國上下子民全都知道這樁婚事,皇家丟不起這個臉。
再者,大婚日子就在三天後,她要見到東詔國下一代的誕生,而此人非環宣丫頭不可。若是他執意如此,就不能怪她以命相搏。
「祖女乃女乃,您……何必呢?為了一個沒有婦德的女子。」宣妃甚至還想殺人滅口,這樣心狠手辣、攻于心計的女子竟即將成為一國之後!未免太可笑了。
「環宣丫頭不是這樣的人,如果你肯用心看,絕對會有不同的感受。」太後勸道。何況,環宣丫頭幫了她的忙,隱瞞住真正太子已死之事,她只能把環宣丫頭一輩子的幸福交給她另外一個孫子了。
但此時霍爾弘康根本就听不進去,他佩服哈塞環宣連太後都可以收買的本事;祖女乃女乃既然以命相搏,他不能做個不肖子孫,只好听從。不過,雖然他不能廢了她,她最好要有守活寡的準備。
「怎麼樣?你還要廢妃嗎?」太後追問。
「在朕的心中,她已跟廢了沒有什麼兩樣!」霍爾弘康面帶慍色,甩袖而去。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太後在他背後嘆道︰但願環宣丫頭能讓弘康改變心意……**
*三日後,一場別開生面的婚禮如期舉行。
紓南大殿上懸掛著喜氣洋洋的紅燈籠、紅彩帶,地上鋪著紅毯;參加的男性官員一身火紅長袍,女侍或者官員親屬也穿著紅色連衣裙上套對襟背心,不分老少都戴上紅色小花帽。裝著囊、女乃茶、拉面、烤羊肉的盤子也是飾著紅花……總之,眼前所及淨是滿滿的紅色。
因為宣妃來自維吾爾族,所以典禮上還準備了賽乃姆舞,供哈薩克人欣賞維吾爾族的民族特色;男女成對而舞,隨著熱烈的快板舞曲盡情地跳著,到處充滿了喜悅。
太後高坐在上位,孫兒娶媳婦,她是最高興的人了。
炳塞環宣未罩頭紗,一身火紅描金邊的鳳袍,將她的雪白肌膚襯托得有如天仙,因為阿爹哈塞策也來參加婚禮,因此她更是笑開了眉眼。
然而,一直都以冷淡的態度示人的霍爾弘康,則是大殿上最不投入的人。
他冷眼旁觀這一切,似乎一切的歡樂都與他無關。
這僅只是一樁他再痛恨不過的婚姻。
意外地,他發現自己的思緒可以如此變化。過去二十年來,他的心緒不曾有過太大的起伏,任何事都不能牽動他的心緒分毫。可對于這整件事、宣妃這個人,他產生太多反感的情緒。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朝臣們紛紛舉杯向皇上致意。
「何喜之有?」霍爾弘康冷嗤了聲,但也舉杯就口。
在場眾人微愕,不知所措的看向太後和皇後。
「這是咱們東詔國幾十年來的喜事,當然是喜。來,哀家也敬你和皇後一杯。」太後忙打著圓場,整件廢妃的事才剛落幕,她不希望再讓眾臣看到君妃不合的丑態。
炳塞環宣本也是嬌羞女兒心,但在听聞霍爾弘康的話之後,霎時愕然。難道他不想要她?
「皇後,還不舉杯?」太後低聲催促。
炳塞環宣收定心神,忙地舉杯,「皇上……」
「哼,想玩那套把朕灌醉,然後生米煮成熟飯的伎倆就不必了。」他瞪了她一眼,目光隨即瞥開。
炳塞環宣看到了,她以為是自己多疑,皇上看她的眼神有著不齒和輕蔑,似乎還有著濃濃的恨……不!一定是自己看錯了,皇上處理政事夠煩了,如今又為了大婚而耽誤國事,難免有些脾氣,她身為一國之後,該要體諒的。
可,他為什麼要說出那樣的話呢?
她沒有要和他玩手段的意思,這樁婚事,自太後女乃女乃告訴她實情後,她就一直都是認真的。
然,她不知道的是,霍爾弘康不再是昔日她識得的那個霍爾弘康,而是中了蠱毒,再也想不起她的「霍爾弘康」……「熙康!」太後听到霍爾弘康的話,立刻發出責難的目光。
霍爾弘康則是不予響應,繼續喝他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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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漆的夜,無月無星的暗黑,白日熱鬧的氣氛始終烘托不了晚上,曲終人也散,一切又回復了平靜。
坐在鋪著紅錦被的床邊,眼前是貼滿了喜字的櫥櫃、梳鏡、屏風……哈塞環宣忘了祖訓,新娘子是不能嘆氣的,可都已經二更天了。
從用完宮宴被送進皇上寢宮到現在,她已經呆坐了好幾個時辰。
喜婆、侍女紛紛被她遣退,她不想她們累壞了,等皇上回宮是她一個妃子應該做的,不該牽累別人。
唉!她情不自禁的又嘆了口氣,心忖,弘康哥哥會回來嗎?還是他又待在御書房里批閱奏章,這才耽擱了?
這幾個月來,她听到不少宮人在說,皇帝雖然才剛接手國事,可一點也不含糊,比起之前只知玩樂,真是改變太多了。
其實,只有她知道,那是弘康哥哥的本事,一旦他決定要做的事,便會盡全力達成;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認為他能適任一國之君的角色,也才會這樣輕易的把心交出去。
他是一國之君,應當以國事為重,新婚之夜與國家社稷孰輕孰重,這還用別人提醒她嗎?她不禁自責,方纔她還差點錯怪他了,她真是不懂事。
二更天了,他還在批閱奏章,她與其在這里胡思亂想,不如替他準備些點心,這才是為人婦應該做的。她的夫君是一國之君,她日後也會常常過著這種獨守空閨的日子,她早該有心理準備的。
這樣一想之後,哈塞環宣松了口氣。原來這與弘康哥哥不理睬她無關,一切只為國事。
「善舞、善舞!」她拉鈴叫著下人房的善舞。
不一會兒,善舞揉著眼過來,「皇後娘娘,什麼事啊?」
「你去煮幾樣小點心,等會兒我要送去給皇上吃。」
「皇上還沒回宮啊?」善舞完全清醒後,看清楚床上的紅錦被還折得好好的。
「嗯,你快去。」哈塞環宣一臉喜孜孜的。不知道弘康哥哥是否會喜歡她的到訪?
「哦!」善舞退了下去。
炳塞環宣則是褪下厚重的鳳袍和飾品,恢復一身清雅。
餅了一會兒,善舞端了幾碟點心回來。「皇後娘娘,點心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