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她推門而入,見夫人坐在靠窗的椅上,拿著書卷低頭讀著,大少爺正撥著炭火,將爐子往靠近夫人的地方挪。
她將膳食布置妥當,眼角掃見夫人一手不甚明顯地按在膝上。
「夫人,大少爺,可以用膳了。」
「嗯。」余棠騏淡應一聲,走到高儀仁身旁,拿了她手里的書卷,「吃完再讀。」他才笑了一瞬,臉色轉而僵凝,「你怎麼了?」
她臉色蒼白,額頭微微冒出汗珠,像是極為難受。
「沒什麼。」她勉強笑了笑,打算起身用膳,可發現她實在撐不起身子,那鑽骨的疼痛太強烈,她沒忍住,揉了揉膝蓋。
余棠騏握住她手,問︰「膝蓋疼,是嗎?」
「沒事,一點點疼。」
「一點點疼?這麼冷的天,你額頭還冒著汗珠子,這是一點點疼嗎?」他惱怒質問。
「真的沒事啊……」
「夫人,你別再強忍,夏荷已經燒了熱水,應該差不多了,等會兒送進來好嗎?」
「為什麼要熱水?」余棠騏轉頭問春綠。
「夫人這幾年只要遇上大雪,夜里就疼得難受,沒法兒走路,大夫看過,說這是舊疾,無法根除,只能在犯疼時服藥壓住痛,可夫人不愛喝藥,就讓我跟夏荷燒熱水,浸熱了帕子敷著,能緩解疼痛。」春綠說。
「為什麼不肯喝藥?」他瞪她。
那麼苦的中藥根本比不上一顆普拿疼來得快又有效,那干麼喝了折磨自己!
「喝藥沒有效,不如拿浸熱的帕子敷一敷。」看他臉一沉,一副要罵人的樣子,她忙說,「我好餓了喔……」
余棠騏想再說什麼,又不忍她餓著,彎身扶她到桌邊坐下。
「趕緊吃。」他拿筷子給她,「春綠,讓冬武去找大夫。」
「不要。」高儀仁說。
「你趕緊吃。」他不理會她,對春綠說︰「去找大夫。」
「是。」春綠退出廂房。
第8章(2)
「真的沒有用,我不要喝藥。」
余棠騏壓根不理會她,為她夾菜添湯,轉移話題,「本想明日一早帶你上街走走,買些好吃好玩的,雪這樣大,恐怕明日出不了門,你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我讓春綠、冬武去買回來。」
「我不要喝藥。」她不高興的放下碗筷。
余棠騏也不惱,他將湯杓擱在碗里,用筷子取了些她愛吃的莧菜銀魚,再用湯杓喂她,像對待無理取鬧的孩子。
斑儀仁吃著他喂的飯菜,恨恨瞪他,又氣自己膽子小不敢反抗……這家伙整治她的手段很特別,尤其是在把
她吃干抹淨後,更像流氓似地肆無忌憚,只要不听從他,他便狠狠地對她這樣那樣,然後在她死去活來求饒時,邪惡又壞心地問她——
「儀仁,要不要听話?」
「听……」每次她只能這樣虛弱地回。
才幾日啊,她真是怕了他,在體力值上,她完全沒勝算,總是被他弄得精疲力盡。
「儀仁要听話。」余棠騏喂了她兩口飯,語氣淡淡道。
「你力氣比我大,勝之不武。」她氣怒回。
余棠騏給她一個滿不在乎的笑,放下碗,掐了一下她臉頰,沒多少肉……他要把她喂胖些才好!
他語氣寵溺地說︰「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拜托……另一個必殺招,溫柔又疼寵的聲音,讓她抵抗力盡失。
「你乖乖看大夫、喝藥,想要什麼,我買來給你。」
「我不要什麼,我不缺東西。」她極度不滿。
余棠騏笑了,將她拉過來,輕松一舉讓她坐上他的膝,他抱著她,正想軟聲勸哄,門在這剎那突然被推開,冬武急急忙忙奔進來,後頭跟了名大夫,春綠隨後也氣喘吁吁地進來。
余棠騏瞬間變了臉色,幾個人在不大的廂房里全怔住了……
斑儀仁挪開身子,坐回椅子,但已經來不及了,春綠明顯驚呆,冬武更是說不出話,期期艾艾半晌,說不完一個句子。
「大少爺,我……」
春綠在心里怪自個兒方才沒想到攔住冬武,她原本就讓冬武去問問哪有好大夫,沒想到冬武直接將大夫帶回來,見到她便道——
「這是城里最好的大夫,可他說若再晚些時候,雪下大了,路不好行,就不出診了。我便直接把大夫請回來。」
大少爺才讓她請大夫回來,她一時高興,于是說︰「正好,大少爺正讓我找你出去請大夫幫夫人看診。」
于是楞頭楞腦的冬武急急忙忙領大夫往正房闖,結果……她也驚呆了……
余棠騏恢復平常的神色,起了身,來到大夫面前說道︰「我家夫人膝上有舊傷,冬日必定犯疼,請大夫仔細看看。」
老大夫點點頭,提著藥箱,準備看診。
春綠腦子轉了轉,總覺得哪里不對,我家夫人?確實是夫人沒錯,可大少爺這麼對大夫說,似乎不妥……
余棠騏朝冬武、春綠使了眼色,讓他們先出去,呆楞的冬武不察,春綠倒是機靈,拉了冬武往外退。
大夫花了點時間看完,搖頭道︰「這傷已無根治可能,拖得太久,起碼七八年有,只能用藥敷,輔以湯藥緩解疼痛。」
「勞煩大夫開藥。」
余棠騏說完走出房間,冬武、春綠兩人站在廂房門外,低頭不語。
「莽莽撞撞闖夫人房里,扣半月例銀。」
「大少爺,我以為夫人急需大夫……我不是故意……」冬武惶恐道。
余棠騏擺手,示意他別說了,「一會兒,大夫開好藥方,你送大夫回去,把藥抓回來。」
「是。」冬武趕緊應道。
「方才看見的,不許對任何人說,明白嗎?」他嚴肅道。
「明白。」兩人同時應聲。
余棠騏眼神犀利,靜看兩人須臾,返身回廂房。
這夜,高儀仁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是膝關節疼得厲害,二是春綠、冬武撞見了不該見的讓她心煩。
罷過二更,房門被輕輕推開又關,沒多久,一道人影立在床榻邊,聲音溫柔低啞地道︰「想什麼呢?翻來覆去的。」
他耳力好,隔著一道薄牆也能清晰听見她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輕微聲響。尋常時候她睡得早,常二更不到就入睡,這會兒都二更天了,卻沒半點想睡的樣子。
斑儀仁自動地往床榻里挪,讓他上榻有空間可躺。
他站在床邊,銀色月光從窗紙透進來,微微亮了他半邊臉頰,她看見他臉上戲謔的笑意,就听他帶笑的聲音道——
「夫人在邀我同寢嗎?」
「我不邀,你肯定也要擠上來。」她沒好氣。
他月兌下披著的外袍,上了榻,一躺下便將她摟進懷里。「心煩什麼?」
「你知道我煩什麼。」她輕嘆,手環上他的腰,枕在他臂上。
「別煩,天塌下來有我幫你頂著。」他淡淡道。
她靜默片刻,听見他問︰「膝疼好些了嗎?」
「跟你說過,喝藥沒多大作用的。」
他蹙眉,「還在疼嗎?」
「嗯。」她低低應了聲。
「真是個傻瓜,你不該跪的,跪什麼呢!太不值得了,我沒辦法還你一雙不疼的腳,以後我當你的腳吧。」他摟緊她,知道她是刻意輕描淡寫,現下她肯定疼得厲害。
半晌,他嘆口氣,坐起來又說︰「你說拿熱帕子敷比喝藥有效,我去幫你燒水。等我一會兒。」他要下床榻,卻被她拉住衣袖。
「我沒那麼痛,別麻煩。」
「要不,你躺著,我幫你推揉。」他其實不想離開她片刻,但也見不得她疼。
「嗯。」她躺直了身。
他盤坐在床榻,先將她右腿擱他腿上,運氣使掌心發熱,開始推揉她膝蓋。
「你的手好暖。」
「用了內力。」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