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雕 第8頁

遣人送走大夫,一大家子的人還是不太放心的圍在老女乃女乃床邊。

「真是的,怎麼說倒就倒呢?嚇死人了。」王惜容親眼看見老女乃女乃倒在身邊,嚇得臉都白了。

「老女乃女乃年紀大了,又要顧及釀酒工作,難免在體力上有些負荷不過來。」路朗書搖搖摺扇,一臉憂愁。

「不要怪我多嘴,老女乃女乃該把擔子放下了,咱們路家莊的釀酒獨門配方可不能失傳,你們兩兄弟都那麼大了,老女乃女乃也該找一個傳人。」王惜容心里盤算著,老女乃女乃的傳人該是自己的相公路朗元,合計這整個路家酒莊上上下下,哪一個點不是路朗元在打點著?沒有路朗元,路家桃花釀這名號也無法走到今日。

「別胡說!」路朗元低斥,斜睨了她一眼。

「我胡說?我的話現在雖然不中听,可卻是為了顧全大局啊,桃花釀乃路家列祖列宗傳下來的獨門秘方,除了路家人,根本沒有人懂得釀這種具有桃花香氣的甜酒,這要是老女乃女乃突然——啊!」話未竟,卻見老女乃女乃的雙眼突然睜開,嚇得王惜容—時之間驚惶失措,臉色發白。

「你就這麼盼著我死!」老女乃女乃干咳了幾聲,要一旁的丫頭扶她坐起身,路朗元伸手相扶,卻被老女乃女乃一把給撥開了。

「孫媳婦不敢,孫媳婦絕無此意啊,女乃女乃。」王惜容急了,冷汗直冒,「我之所以會冒大不敬的危險這麼說,可全都是為了咱們路家,朗元、朗書不明白,難道老女乃女乃也認為我顧慮的是錯的?」

老女乃女乃抬眸掃了她一眼,將背靠在枕頭上輕喘著,「你顧慮的沒錯,我這把年紀了,隨時都可能走,萬沒有把這獨門方子給帶到土里頭去的道理,不用你說,我也心里思量著了。」

眾人相觀一眼,默然不語。

「思量什麼?老女乃女乃萬福,萬壽無疆。」匆匆奔進的路思瑤在門邊就听到里頭的一切,氣悶的想把床邊這些人全給掃出去,「女乃女乃才一丁點血氣不通,大夫不是吩咐著要多歇息嗎?哥哥嫂嫂姑姑們在這個時候和老女乃女乃說這些做什麼?」

被點名的路之芹不悅的唇一抿,「我說什麼了?瞧瞧你自己,老女乃女乃病了大半天,現在才來,倒是先教訓起人來了。」

一旁的小細見路思瑤不言不語地,心一急,忙不迭替自己的小姐說話,「姑女乃女乃,小姐她是病了,硬撐著身子起來的——」

路之芹眯起了眼,走到她前頭揚手給了她一巴掌,「你是什麼身份?竟敢插我的嘴?看來你這丫頭欠教訓,方總管,把這丫頭拉下去打上十大板,看她以後還敢不敢目無長上的出言頂撞。」

「姑姑!」路思瑤一驚,下意識地將小細給拉到身後,「小丫頭不懂事也是我教的,頂撞了姑姑,我替她向您說聲抱歉,您就原諒她這一回吧。」

「能原諒嗎?這種沒大沒小沒尊沒卑的下人,若不給點教訓,這路家莊上上下下百來人要怎麼管?方總管!!」

「是。」方總管上前要帶人,卻听到老女乃女乃一聲低喝︰

「鬧夠了沒有?你們的眼里到底還有沒有我這老女乃女乃的存在?怎麼?我一病,就天下大亂了嗎?」

「娘,我不會連處置一個丫頭的權利都沒有吧?」

「只不過是一點小事,有必要這般大張旗鼓嗎?」

「娘就是偏心,只要是思瑤的事,大事也會變小事,沒人可管,再下去,這丫頭可要仗著自己的主子無法無天了。」

「你說夠了嗎?你在指責我沒有把思瑤教好是嗎?這丫頭知書達禮,乖巧懂事,對我更是貼心,不出惡言不打誑語,琴棋書畫更別提了,這些你這個姑姑比得上嗎?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思瑤哪一點無法無天來著,你倒說說看?」

「不懂尊卑的說話就是失禮。」

「那麼你這樣頂撞我豈不更失禮?」

「娘!你——」

「我已經決定了,路家的獨門釀酒秘方我要傳給思瑤。」話峰一轉,老女乃女乃語驚四座。

「娘,你是不是瘋了?」路之芹不敢相信的瞪著自己的娘看。

「我反對!女乃女乃,思瑤是個姑娘家,她遲早要嫁人,這路家的獨門釀酒秘方說什麼都不該傳給她。」路朗元就事論事道。

「是啊,女乃女乃,思瑤一嫁人就不再是路家的人,把釀酒秘方傳給她等于把秘方外泄,這路家獨門的桃花釀——」

「要娶思瑤的男人就得入贅進路家,還有問題嗎?」

入贅?眾人低呼一聲,面面相覷。

「女乃女乃,」路思瑤皺起眉,「我想我——」

「這事就這麼定了,誰都不許再有意見,你們都下去吧,我累了,思瑤留下來陪我就成。」閉上眼,耳邊听到眾人氣得拂袖而去的腳步聲,老女乃女乃依然氣定神閑,不為所動。

「女乃女乃,我不要您傳什麼獨門秘方給我。」她對老女乃女乃這樣的厚愛一點高興的情緒也沒有,甚至十分排拒。

「女乃女乃是為了你好。」睜眼,老女乃女乃的眸子帶著濃濃的疲憊,「過來,思瑤,讓女乃女乃好好看看你。」

呼吸一窒,竟有些鼻酸,路思瑤怔愣的說不出話來……

「老女乃女乃……」

「要是我不把獨們秘方傳給你,你在路家將會一點地位也沒有,我這老骨頭兩腳一伸不打緊,就怕我死後沒人照顧你啊,你的那些兄嫂姑姑老嫌你穢氣,沒我這個老太婆頂著你,他們一定把你草草嫁了出門,誰管得著你幸不幸福呢?」

「老女乃女乃,我不听了。」像是在交代遺言似的!她難受的用雙手把耳朵攜起來。

「你听我說,孩子,」老女乃女乃拉下她捂住雙耳的手,「現在你站在優勢點上就得好好的替自己挑一個好相公,你不婚,也沒人敢逼你,一切由你自己做主,這樣不是挺好嗎?女人最悲哀的事就是婚姻大事身不由己,女乃女乃真要死了,最大的遺願就是希望你幸福,懂嗎?」

「可是女乃女乃……我愛的男人也許不願意入贅啊。」這不是把她的愛情給逼進死胡同里去了嗎?

聞言,老女乃女乃若有所思的一笑,「若真有這般有骨氣又愛你的男人出現,孩子,你就義無反顧地跟他走吧,沒人攔得住你的。」

***

「豈有此理!老女乃女乃這次做的真的太過分了!」王惜容氣得在大廳里走來走去,不時地瞧自己的相公一眼,只見對方拿著賬冊一筆筆的過目,仿佛剛剛發生的大事在他眼中沒有什麼。

「相公!」她氣得小腳一踩,上前把他面前的賬冊給扯下丟到地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研究,這賬冊!」

「什麼時候了?用晚膳的時間到了嗎?」路朗元望一望外頭的天色,是有點昏暗了。

「你誰跟你說這個!我說的是獨門秘方的事!」瞧他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她的心里就有氣。

嘆了一口氣,路朗元好笑的瞅了她一眼,「你還在氣這個?這事已定,你就算氣死了也沒用。」

「你不氣?」

「不,老女乃女乃做事自有她的思量,更何況……思瑤懂得釀酒是好事,我只要專心負責店家的拓展與銷售即可,她主內我主外,一點都不沖突,相互制衡,誰都缺不了誰。」

「是嗎?她手中握有獨門秘方,任誰都要讓她牽著鼻子走,屆時,你以為她還會事事都听你的?」

「你想多了,娘子。」

「哼,先別提這個,說說她那可能入贅的相公吧,人家犧牲人格名譽入贅咱們路家所為何來?萬不可能在一旁不管事白吃白喝地,更不可能不想掌權,屆時,這路家還有你我生存的空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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