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雕 第17頁

他只有這麼一個親妹妹,她是他在這世上除了妻子以外惟一的親人了,說什麼都不該再出任何差錯,不是嗎?

他是恨她,可從沒想過生命里會沒有她,這一點是毋庸置疑地。

「放心,她不會真的跑去自殺的。」路朗書放下筷子,拿帕子扶淨了嘴。

「你很了解她?」他可不以為然。

路朗書一笑,撢撢袖袍起了身,「至少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有個人,而且非他不嫁。」

路朗元心一驚,皺起眉,「誰?」

「卓以風。」

「他……隔壁的那個……那怎麼可以?」王惜容一听,下巴都快掉下來。

路家和卓家可是世代不往來的,說是宿敵也不為過,更別提聯姻了。

「你早知道為何不說?還讓你嫂子訂了這門親?」路朗元神情陰霾的看住他,沉沉的心思千回百轉。

「說了有用嗎?你會讓瑤兒嫁給他?不,錯了,是你以為卓以風那個風流的花花大少會委屈自己入贅我們路家?」

「不管如何,你都該先告知我。」難怪瑤兒反彈成這樣,原來她的心里頭早已住蚌人,否則,這男婚女嫁天經地義,她又何必以死相抗?

唉,孽緣。

「說與不說結果都是一樣的,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揮揮手,路朗書瀟瀟灑灑地翩然離去。

「他的個性真是古怪!」王惜容嘀咕了句。

「別理他,他從小就是這樣。」大伯生的兒子,卻是家里的老二,大伯之後又因故離家出走留下他一個小娃,從小等于無父無母,老女乃女乃也不重視他的存在,難免心里頭有心結。

「他真的打算永遠不插手路家莊的生意嗎?」王惜容看著路朗書離去的背影,有些喃喃自語道。

「他的心不在這里,不必強留,總之,路家莊的產業有他一份,他插不插手就由他去吧。」

也是,少一個人插手少一張口,好做事多了。

王惜容邊想邊露出笑容,夾進嘴里的菜突然變得好吃得很。

***

紹興城外西郊有一座寬大的釀酒坊,鼻子靈的人一聞那酒香就知道它是名聞四處的胡兒酒,補氣養腎,男人女人的最愛與天堂。

胡兒酒混著白葡萄的澀味與甜味入酒,再添上頂級的梅葉淹浸,喝起來的口感不僅可以瞬間挑動人的味蕾,那特制人酒的迷迭香更是其中一絕,小小一杯就可以讓人下月復燒起一把火。

不過,他可不承認他研發自制的胡兒酒是迷藥,說穿了,胡兒酒之所以有後繼的威力全都是那些不自商家自個兒搞的鬼,加了丁點劑量的迷魂粉,讓那些上門求酒的人趨之若騖,飄飄欲仙,因此更讓胡兒酒的威名遠播。

短短半年,他已吞沒了卓家大半的生意,兼並了路家三分之一的賣酒據點。

桃花釀……不是任何酒可以輕易替代的,因為它特有濃郁卻又不甜膩的桃花香味,總是將那酒味的香醇精致彰顯得絲絲入扣,令人喝了還想再喝,每每家里頭都得時時刻刻擺上一壇過過癮。

要毀掉……不太容易,也太可惜。

「胡少爺。」

乍聞敲門聲,房內的人頓時在沉思中回過神,「進來。」

「胡少爺睡了嗎?」來人討好的問著。

「我睡了,還會讓你站在這里跟我說話嗎?」

「是。」來人自討沒趣的低下頭。

「說吧,事情有眉目了?」

「屬下查到了,近日來四處不斷收購咱們胡兒酒的大買家正是雲雨樓的老鴇,據說,她比市面上的出價高上兩三倍,讓商家里有咱們胡兒酒的人全自動自發的把酒送進蘇州城里賣給她。」

「喔?那她在雲雨樓給客人們喝的胡兒酒要價多少?」

「古怪的就是這個了,她的店里頭根本不賣胡兒酒,客人們進雲雨樓可以點到任何酒,就是沒有咱的胡兒酒。」

被稱胡少爺的男人眉一挑,心一沉,隱約有著不太好的預感,所謂成也蕭和敗也蕭和……這事萬萬大意不得。

「那些酒的流向務必得查出來。」

「小的……查出來了。」

「說!」眉眼一瞪,這人就不懂得一次把話說完嗎?該死!

「酒壇子全被人砸爛,那些酒全給流進西湖里去了,難怪我听說一件怪事,說那西湖里的魚近日來全醉了,一只只地還會探出湖面打嗝呢……」正說得起勁,來人被一道狠冽的目光一掃,慌忙把之後的話全給吞下肚了。

把高價收購回來的酒全給扔進了湖里!這雲雨樓的老鴇心里打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算盤?

「近日來,你們可有人得罪了雲雨樓的姑娘或老鴇?」

「報告少爺,沒有啊,我們一向謹遵教誨,生意歸生意,也沒向任何人報出爺的名號。」

「那可有得罪任何人?」蘭雨兒的能耐可以只手遮天,要是她真對上他,那可棘手了。

「這……應該沒有吧?」

「應該?」眉眼一沉,說話的人十分不悅,「去查清楚再回報!要快!要有半點耽擱誤了我的事,惟你是問!」

第八章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捂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一曲《春江花月夜》,將夜里濃郁的思愁彈奏到極致,唱未盡,望著天邊的一輪明月呆愣著,指尖停駐處,不經意的劃過一道長音,打破了夜的靜寂。

「怎麼不唱了?」亭子的欄桿上斜倚著一個人,正是千里迢迢從紹興趕到蘇州的卓以風。

身上的塵埃都尚未落盡,到雲雨樓撲了個空,腳跟子一轉便上這里來;果真遠遠地便听見了她的琴音與歌聲。

「你終于來了。」蘭雨兒聞聲心喜,緩緩地轉過身來,「我還以為你打算從此不見我了。」

「理由呢?」

「俗務煩身啊。」

卓以風一笑,搖著頭,「你說得酸溜溜地,就不怕把我嚇跑?」

蘭雨兒走近,籍著月光打量著半月不見的他,見一向翩翩風采的他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臉上胡子都長出來了,笑著的眼也帶著血絲,心一動,她伸仕手去撫上他的面頰——

「瞧瞧你把自己變成什麼樣子?」她心疼的看著他,手腕卻在下一刻讓卓以風給抓住。

「我變成什麼樣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這趟來非得找出個救我爹的法子不可。」他凝視著她,對她的溫柔體貼絲毫不以為意,「已經沒時間了,我希望你可以出手幫我。」

蘭雨兒輕輕地抽回手,心有些疼,冷冷的別開眼去,「你就確定我有這樣的能耐可以幫你?」

「不確定,但總得試試。」

「就算我幫得了你,我又為何要幫你?」聞言,卓以風眉眼一斂,沉了心神,「你不想幫我這個忙!」

「紹興衙門的那個大爺可是當今太子的心月復,很少人敢得罪他。」蘭雨兒就事論事,小手絹兒在手心里扯啊扯地,怎麼扯都扯不到一邊,就像她的心,矛盾的連自己都僵持不下。

「除去太子之外,他總該有忌憚之人。」他爹的事只不過是件小事,只要有一個可以牽制此人一點心思的人出現,這件事便能小事化無了。

在紹興七天,幾乎要將紹興衙門那位大爺的親朋好友全給查出來,能問的、能拜托地全讓人送上禮了,可是紹興畢竟是個不大不小的地方,找不出可以使上力的人,蘭雨兒的一封飛鴿傳書更讓他快馬趕到蘇州。

「既然如此,你給我那封信的目的是什麼?」風塵僕僕,爹的命就掛在弦上了,她可別耍著他玩,否則他會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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