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望地回想起張道人所說過的話,果然—一實現了。
馬車隊緩緩駛出了南城門。
一路的震蕩顛簸,讓丹朱一直維持在緊張和不安的情緒當中,馬車一出城,她顯得更緊張了,下意識地握住了秋娘的手。
秋娘溫柔地拍撫她的肩。「別太擔心,他們一定會來接你。
「娘,您真的不願意跟我一起走?」丹朱不舍地。
「老爺和大娘的年紀都大了,我怎麼能一走了之。」她輕嘆著。「以前,倪兒是我的精神寄托,如今沒有了寄托,去哪里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可是你不同,孩子是你現在最重要的重心,不管找不找得到倪兒,你都得好好的把孩子養大。」
丹朱點了點頭,一股例然的心酸涌了上來。秋娘自腰間取出一只繡著鴛鴦的荷包塞進了丹朱的手里,帶著命令的口吻︰你只身一人無力謀生,需要用錢時,把這些變賣掉,這些珍珠應該夠讓你把孩子養大了。」
丹朱吃驚地打開荷包看了一眼,荷包里滿是晶瑩燦亮的珍珠。
「快收好,千萬不能掉了。」秋娘將荷包袋緊緊系在丹朱的腰間。
「娘,這……」丹朱正待說什麼,平穩行進中的馬車突然間停頓了。
秋娘和丹朱對望了一眼,機警地步下馬車,抬頭望去,塵沙飛揚中,她們還沒有著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道人影倏地飛向丹朱,奴僕齊聲驚呼,眼睜睜看著丹朱被一個男子凌空抱走!
丹朱一陣昏眩,只感覺到身子一輕,旋即被抱在一雙有力的臂膀中,在耀眼的陽光之下,她看清楚了抱住她的人原來就是桀瑯,她驚喜地叫出聲︰
「桀瑯,是你」
桀瑯微微一笑,仍抱著她疾奔出一段路,這才把她放下來。
丹朱一站定,感覺有人扶住了她,她轉過頭,愕然看見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姑娘,正盈盈笑望著她。
「相思,你陪丹朱在這里等著,我還沒收拾敖仲。」桀瑯眼中閃著寒森森的光,掉頭就要奔回馬車隊。
「等一等!」卓相思扯住他,忙著阻止。「你不是答應敖倪不為準他嗎?
丹朱听見敖倪的名字,心口猛地一窒,驚問︰「你們找到敖倪了嗎?敖倪現在在哪里?在哪里?」
「我要他們在酒館里等。」桀瑯柔聲對丹朱說。「你再一會兒就見得到他了,不過先得等我收拾完敖仲以後再說。
「已經答應人家的事,怎麼不守信用。」卓相思蹩眉輕斥著。
「答應歸答應,不狠狠痛打敖件一頓,怎能消我心頭之火。」桀瑯咬牙切齒地。「相思,我也算是被害者,現在是替我自己報仇,怎麼能說我不守信用,我可以不弄瞎敖仲的眼楮,可是我一定要他嘗嘗斷一條腿的痛苦。
桀瑯和相思正在斗嘴,敖仲已經帶著幾名男僕追上來了。
「哈」’桀瑯大笑著。
「這可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不能怪我了。」
敖仲一行人奔到了約十步之遙後止步,與他們對望著。
「你是誰?為何搶我的夫人!」敖仲怒聲大喝。
「你的夫人?」桀瑯大聲縱笑了起來。「小爺我是你親兄弟的拜把兄弟,據我所知,是你冒充敖倪拐走丹朱,丹朱根本沒想過要嫁給你,居然還敢大言不慚,說丹朱是你的夫人,別笑死我了!」
敖仲的臉色陡然發青,心中不禁又酸又怒。
「就憑你和這幾個家丁也敢來追小爺,真是自不量力。」桀瑯邪邪地獰笑著。「小爺我今天可是煩躁得很,要逃命的就快逃,否則打死人可不償命。」
幾個家丁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敖仲是個文弱書生,自知敵不過桀瑯,硬是捺下高傲的性子,冷冷地問︰「你究竟想怎麼樣?把丹朱強行帶走對你有什麼好處?」
桀瑯冷冷一笑,反問︰「你硬是把一個不愛你的女人留在身邊,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我可不想跟一個盜賊聊這些事,你要的不過是錢吧,只要你把丹朱還回來,要多少只管開口。」敖仲半眯著眼看他,語帶嘲諷。
桀瑯頓時勃然大怒,一個箭步竄上去,狠狠將敖仲擊倒在地,眾家丁急忙沖上來搶救敖仲,桀瑯身手矯捷,迅速摔開幾名家丁,猛地揪起敖仲的衣襟,正想再補一拳時,橫來一只手擋開了他,他抬起頭,看見阻止他的人是擎天!
「桀瑯,別打了!」擎天一把扯住他,往後拉開了一大步,朝後面努了努嘴。「敖倪請你放過他!
敖件瞥見遠遠立著的人影,一張臉陡然變色!
丹朱急促地轉身,乍見敖倪,持續灼痛心髒的渴盼霎時間消散了,淚光迷離中,她飛撲向他,用盡全身的氣力來抱住他。「我終于見到你了,我以為,這一生再也見不著你——」
敖倪緊緊擁住她,久久,沒有出聲,長久以來,努力抑壓下來的想念澎湃激昂了起來。
敖仲從地上爬起來,這一切對他來說是如此碑不及防,他連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更別提把丹朱搶過來了,他更萬萬料想不到,敖倪竟然還能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
馬車載輔聲隱隱傳來,敖樸風和秋娘連忙趕過來一探究竟,當秋娘從眾人中尋到敖倪時,欣喜地叫喚著︰「倪兒——」
敖倪輕輕松開丹未,微仰起頭來,敖樸風和秋娘驚見他眼楮上纏里著白布,忽喜忽悲的情緒,讓秋娘不禁痛哭失聲。
因為失明的緣故,敖倪很自然地偏側著頭,他清清楚楚地听見丹朱和秋娘的低泣聲,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緩緩地開口說︰「我已經累了,也已經不想再爭奪任何東西了,敖仲,我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送給你,只要你把丹未還我。」
敖仲不吭氣,狠咬著牙,咬得牙齦都發痛了。
敖倪無奈地嘆口氣,嘲弄地說︰「其實我根本可以不必對你說這些話,按照我以往對付敵人的慣例,你弄瞎我、弄傷我,我只需要—一索討回來就行,何必浪費力氣跟你說這些。」
敖仲一凜,戒備地盯著桀瑯和擎天。
「不過,你我共同擁有同樣的雙親,所以,我可以給你談條件的機會。」敖倪淡然地說。「桀瑯已經準備好索你的一雙眼楮和一條腿了,但是,只要你從此不再與我為敵,並且把丹朱還給我,你就能全身而退,否則,下一到你也許就會命喪荒野了,我會如此善待你,純粹是不希望爹娘晚景淒涼,我不願意奪走他們最後的希望,敖仲,你能明白嗎?」
敖倪紛一番話,讓敖樸風大慟,秋娘更是泣不成聲。
敖倪看不見敖仲挑釁的表情,可是桀瑯卻看得清二楚,他粗暴地揪住敖仲的前襟,忿很地低吼︰「我看你是很想享受一下孤身一人在荒山那種半死不活的痛苦,既然這樣,就讓小爺好生侍候你!」
桀瑯露出猙獰的表情,抽出腰間的匕首,作勢要往他的眼楮刺去,敖仲驚叫一聲,嚇得厲聲狂喊︰我答應你——」
桀瑯冷冷地推開他。
敖仲羞慚交加,沉默地、逃避地。急速地,轉身奔過馬車車廂里去。
秋娘急忙奔上幾步,輕輕握住敖倪的手。
「倪兒,你的眼楮……還疼嗎?」她哽咽地,萬分憐惜。
「我現在還好。」敖倪的語氣輕柔、安撫著。
「我有丹朱照顧,娘不必太操心,盡避和爹安心到南方去吧,我也會帶著丹朱往北方走,我想,分開遠一點,會對我們一家人都好。」
秋娘緊緊握住他的手,落淚紛紛。
這樣的分離,令敖倪有著深深的疲倦和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