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爆女榮兒這時從大殿內急奔而出。
「七爺,瑜主兒,那小泵娘還活著呢!」她飛快地稟道。
霽威恍若未聞,一言不發地走進大殿。
「是嗎?一道進去瞧瞧。」瑜皇貴妃落寞地搭著榮兒的手,緩步朝大殿走去。
一走進大殿,霽威就看見幾個侍衛圍在神龕前,審視著蜷縮得像只蝦子的少女。
「光在那里看,是想看著她死嗎?還不把她帶到火堆旁取暖。」他淡淡吩咐,逕自在火堆前擺放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這一牽動,傷處痛得令他倒抽一口冷氣,額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是。」幾個侍衛七手八腳的把少女邊拖邊抬到火堆旁。
霽威垂眸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少女,她那張蒼白似雪的臉孔沾染了不少泥灰,兩頰有明顯的凍傷,但仍可看出是個容貌姣好的少女,再看到她拖到腰間的兩條烏黑長辮子時,他忽然掉入一種熟悉的茫然中,仿佛似曾相識。
瑜皇貴妃這時走進大殿里,她直接走到少女身旁,蹲仔細地打量她。
「咦!」她突然低呼一聲。「這是……這可是朵兒?」
霽威怔了怔,再只看一眼,果然沒錯,這少女居然是桑朵那!
「快、快!榮兒、壽兒,去熬些熱湯來!」瑜皇貴妃惶急地喊、一面捧起桑朵那凍僵的手摩擦著。
桑朵那?她怎麼會在這里?霽威疑惑地揣想著。
「朵兒,朵兒,快醒醒,我是姨母呀!」瑜皇貴妃輕拍著她的臉頰低喚。
霽威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座城隍廟離科爾沁草原很遠,桑朵那會只身一人出現在這里,想必是科爾沁部盟出事了。
「皇額娘,如果我猜得沒錯,科爾沁應該是被喀喇罕襲擊,桑朵那恐怕是逃命到這里來的。」霽威微蹙著眉說道。
瑜皇貴妃一听,腦中轟地一響,整個人驚得站起來,臉色慘變。
「科爾沁出事,那儀鳳必然是凶多吉少了。」她沉痛昏亂地低嚷。
霽威咬了咬牙,他剛經歷過一場可怕的宮變,想不到桑朵那也遭遇了與他類似的痛苦,兩人都同時失去摯愛的雙親,對她油然而生了同病相憐的同情。
「朵兒、朵兒,來,把嘴張開,喝些熱湯。」
他看見皇額娘從宮女手里接過熱湯,抱著桑朵那靠在胸前,親自一口一口地喂她喝。
桑朵那喝了幾口,蒼白的臉色漸漸回轉過來,有了些許血色。
「父汗……額娘……快逃啊……」桑朵那喃喃囈語著。
「朵兒,我是姨母,快醒一醒!」瑜皇貴妃在她耳際柔聲呼喚。
桑朵那的長睫微微顫動,然後緩緩地睜開眼楮,她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誤把瑜皇貴妃焦急、憐惜的眼神看成了自己的額娘。
「是額娘嗎?我剛剛作了噩夢,好可怕……」她虛弱地說,本能地往瑜皇貴妃的懷里倚偎。
瑜皇貴妃的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心中油然生起了一種天性的母愛,這是她生下霽威以後,第一次有了被當成母親需要、依靠的感覺。
「乖,不怕,額娘在這兒,不怕喔……」她不由自主地把桑朵那當成了霽威的影子,當成了自己的骨肉,溫柔地拍撫她、輕哄地,在這一刻,感覺著為人母親那種溫馨豐厚的幸福。
霽威迷惑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在他面前,她總是容顏憂傷,眼眸怯懼,他從未看過她如此真情流露的模樣,她那麼幸福地、愛憐地擁著桑朵那,看起來比對他的感覺親上了許多。
這麼一想,心便突然抽緊了,有股說不出來的酸澀滋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時集中在瑜皇貴妃和桑朵那身上,大殿靜悄悄的,除了柴火發出的「吱剝」聲,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響來。
5YYQT5YYQT5YYQT
桑朵那昏睡得很不安穩,她不停地發出囈語,不停地哭嚷。
「父汗……額娘……我不逃……我們死在一起……」
「額娘,你在哪兒呀……別把我一個人丟下……」
瑜皇貴妃听著這些囈語,既心痛又憐惜不已,她細心地幫她拭淨臉上的泥灰,喂她喝湯水,溫柔地撫慰她。
坐在一旁讓榮兒、壽兒換藥的霽威,表情生冷地看著她們,幾簇火星子在他瞳中跳動,一種將要發作的情緒已醞釀到了邊緣。
他也受了傷,而她卻只顧著照料桑朵那,對他視而不見。
榮兒在纏里藥布時一個不小心弄痛了他,他瑟縮了一下,疼得齜牙咧嘴。
「笨手笨腳的,走開!誰都不許再踫我!」他無來由火起,伸手把榮兒、壽兒揮開。
「奴才手笨,奴才該死!」榮兒嚇出一身冷汗,趴在地上連連磕頭。
壽兒看見霽威傷處尚未纏好的藥布,在他突然用勁之下全部松月兌開,剛要結痂的傷口又裂了縫,滲出血來,她驚得魂飛魄散,萬一皇上傷勢加重,她和榮兒肯定沒命。
「求皇上讓奴才侍候上藥……」
「我不是說過不許叫皇上嗎?」他怒喝一聲,把壽兒嚇得跪倒在地,哆嗦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瑜皇貴妃不明白霽威為何突然發那麼大的脾氣,她急忙走過來,瞧見霽威的傷口不斷溢出鮮血,頓時嚇慌了手腳。
「這是怎麼回事,榮兒、壽兒,你們是怎麼侍候七爺的!」情急之下,她忘了自己最怕見血,忙亂地想替他里好凌亂的藥布,但是猛一見鮮血淋灕的傷口,她立刻覺得反胃欲嘔,本能地後退幾步,捂住口鼻大叫著︰「羅烈,你趕緊過來瞧瞧七爺的傷!」
霽威像頭負傷的獸,再度被瑜皇貴妃無心的反應刺傷,他惱怒地揮開身邊所有的人。
「任何人都不許過來!」他用力扯開胸前松月兌的藥布,盡情發泄似地往外一扔,走到臨時鋪的地鋪上躺下,不再理睬任何人。
羅烈、榮兒、壽兒和一干侍衛們全都跪了一地,看著霽威肩胛上絲絲流淌的鮮血,個個面無人色,三魂七魄都嚇飛了。
瑜皇貴妃嘆了一口長氣,她對霽威向來沒轍,霽威的個性偏冷,也不多話,兄弟姊妹加起來有九個人那麼多,但和他較親的也只有九皇子霽華和六公主霽媛,誰都弄不清楚他心中在想些什麼,連她這個親生額娘也從來都拿捏不好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才好。
「霽威,你別這樣……」她趔趄走近他,溫言軟語地說道。「天冷,你別凍病了,先把棉袍子蓋上,讓羅烈替你上藥……」
「用不著理我,誰都不許靠過來!」他合著眼,喝斷她的話。
瑜皇貴妃怔站住,不知該拿他怎麼辦好,只好等他氣消了再說。
「把柴火移些到七爺身旁,別讓他凍著了。」她低聲下令,侍衛們匆匆挪了些柴火過來,努力把火添旺一些。
瑜皇貴妃看得出來霽威是在鬧脾氣,她並不怪他,這陣子在他身上實在發生太多事了,父皇驟逝、長兄殺傷他、皇後養母自刎,他才十八歲時,接二連三遭受到這麼多打擊,也難怪情緒不穩定。
她幽幽嘆了口氣,忽然听見桑朵那「嗯」了一聲,像是要醒過來。
桑朵那緩緩睜開眼楮,眨動著長睫,朦朧地環視,看到大殿內奇怪地跪著一堆人,一片鴉雀無聲。
她再轉頭環視,看見一個男人躺在近牆處,身上的衣服月兌卸下一邊,露出光果的右臂膀,在他肩胛處有道長長的刀傷,滲出的血絲正朝月復部流淌。
她迷迷糊糊的,不明白眼前為什麼突然多了這麼多人?那個受傷的男人是誰?他怎麼了?那些跪著的人又是誰?
「朵兒,你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