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對妹妹食言了,父母死亡,他們兄妹被社工人員分開安置,他沒能一直陪在妹妹身邊保護她。
他來到一戶寄養家庭,那戶人家姓什麼,他不記得了,只知道那戶人家的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親切的家庭主婦,還有一對很出色的雙生兄妹。
那個哥哥比較皮,對他的到來沒太歡迎,像是私有領土遭人入侵。婦人拿茶杯給他,小男生背著母親偷偷搶回去,推了他一把。「小偷,那是我的杯子!」
「你很無聊耶,我要跟媽媽講。」嬌嬌細細的小女生罵了句,他看見一雙女敕女敕的小手朝他伸來。「痛不痛?我扶你。」
然後,手掌心再度塞進一只可愛的粉紅kitty茶杯。「我的給你。」
她是這個家的小鮑主,很可愛,笑容甜甜的,給予他的溫暖,更是一輩子忘不了的珍貴記憶。
他當時過度驚愕,竟忘了向她道謝。
他其實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待遇,他不是這個家的孩子是事實,佔用了人家獨享的事物,被敵視也是應該,反正,他待不了多久。
但是,女孩總是一次又一次,將她的糖果、餅干、物品大方與他分享,安慰他、對他釋出善意,在那時絕望谷底的他,她宛如一道暖陽。
他忘不掉,父母持刀互相傷害的情景,那些鮮血涌出身體,流在白色的磁磚上,一直流、一直流,他害怕得叫不出聲音……一直到現在,夜里驚醒過來,還是無法克制那樣的恐懼。
女孩不知怎麼地,發現了夜里咬著手臂無聲痛哭的他,悄悄來到他房間,陪伴他。
「你不要哭啦……」女敕女敕掌心拍了拍他的頭。
小小年紀不懂得如何安慰,也不曉得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到她家來,但是爸爸媽媽叫她要友善,而且不愛說話的他,看起來真的很不快樂,所以她就不讓弟弟那個幼稚鬼欺負他。
弟弟真的很討厭,因為她一直維護他,所以就被笑︰「女生愛男生,羞羞臉……」
她氣呼呼的,叫他不要理那個討厭鬼。
有一次,他在夜里哭,她又去陪他時,她想到了一個安慰方法,努力想一個自己很悲慘的事情告訴他,讓他心理平衡一點。
「你看。」她朝他伸出手腕心。「好丑對不對?媽媽說那個叫胎記,可是幼稚園的同學大家都笑我,說像被蟲蟲爬過去一樣。」
這樣有沒有好慘?
她也覺得好丑,每次都被一直笑,笑到她好生氣,很想藏起來,可是現在要安慰他,只好自動拉高袖子給他看。
「不會。」他啞聲道。
「咦?」她听不太懂。
「不會丑,很漂亮。」他又說。那麼甜美又善良的小天使,她手腕上小小的印記,不會丑。
他是第一個說不丑的人耶!
「真的不丑嗎?可是大家都說好丑,我怕以後長大沒有人要怎麼辦?」
「那我娶你。」
「真的嗎?」他真的要娶她嗎?
其實她還滿喜歡這個男生的。雖然他不太愛說話,可是他每次開口對她說話時,聲音都很輕。
還有,她每次對他說什麼,他都說好。
「你覺得我很漂亮嗎?」小小年紀,已經很愛美,在乎自己在初戀男友心目中的評價。
「漂亮。」
「那你要先跟我談戀愛。」
「好。」
「還要很疼很疼我!」附加但書。
「好。」
「不可以騙人!」
「好。」
承諾言猶在耳,他又對第二個人失信了。
不到一個禮拜,他離開她家,來到那對收養他的鄉下夫妻家里,匆促得來不及向在幼稚園上課的她道別,從此消失在她生命中。
許久許久之後的某一夜,醉靠在他肩膀的女孩,不經意問起他的童年往事,揭起那道早已結痂麻痹得不知怎麼疼的傷口,她握住他的手,用了熟悉的溫柔安慰他,教他踫觸到她腕心,那道熟悉的印記。
「這是胎記,很丑,看起來很像割腕的疤痕對不對……」唇角掛著楚楚可憐的微笑,她微顫的脆弱語調蕩進他心扉。
就在那一夜,辛苦壓抑的隱隱情潮,再也無法自抑,泛濫成災。
童年溫暖善意、稚氣承諾,成年後暗自傾慕,難以言說。
從此,除卻她,再也無法看見任何女子的身影。
番外之三誰是誰的初戀
據說,某人對于老公的初戀情人就住在隔壁,有那麼一點點點點點……的不是滋味。
當然,只是「據說」。
那個成熟大方、溫雅矜持、聰慧又得體的時代新女性,自然是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丟臉地吃過這種陳年老醋。
「真的沒有嗎?」狀況外的某人老公又問了一次確認。
「沒有!」硬邦邦地堵回去,完全氣結地發現,得到答案的老公,很放心地又拿起電話對另一頭說︰「若瑤說沒有,我等一下過去找你。」
@#8%&……
能容她冒幾句淑女不宜的髒話嗎?
死ㄍㄧㄙ面子與形象的某人,只好很內傷地目送丈夫到隔壁去找初戀情人。
悶悶地低咒幾句,很丟臉地也跟了去。
她絕對不承認這是在吃醋,她只是剛好也要到關家去串門子閑嗑牙而已!
然後就听到——咳!是「不小心」听到了幾句——
「阿慎,你可以跟她說真相,不然若瑤會誤會。」
「她沒誤會。韻韻,我答應過你,就不會說出去,你不用想太多。」
不對勁!這兩個人有什麼秘密?難道不是大家以為的那樣?
她試圖追問,那個不上道老公居然回她——
「若瑤,你五歲就把初戀奉送出去,還說要嫁給人家,我也沒有吃醋過對不對?」很溫和地用打商量的口氣對她說。
意思就是,識相的別再問下去了,不然大家一條條抖出來就傷感情了。
居然、居然……好你個孟行慎,居然威脅我!
而她,還很孬地被威脅到了,心虛得不敢應聲。
再然後又然後的某一天,和婆婆一起清理儲藏室時,不經意發現一只有點眼熟又不會太眼熟的粉紅kitty杯。
當然,kitty茶杯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到處都買得到,但如果是把手一小塊缺角的kitty杯呢?她記得小時候就有那麼一個,這東西是送給某初戀男友,後來自目弟弟愛鬧,不小心撞了一小角……
心里頓時五味雜陳,不知死活的某人老公回來後,她笑意吟吟地問︰「孟先生,你要不要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東西?」
「呃……」驚覺東窗事發,啞口無言。
「我五歲就初戀嘛,你好大方喔,都不計較耶——」假笑頓住,臉色瞬間轉換。「啊不然你幾歲初戀!傍我說清楚!」
「……九、九歲……」心虛囁嚅。
她點頭,再點頭。「你好樣的啊孟行慎!明明就是你,吃個鬼醋,還有臉拿它來威脅我,堵我的嘴!有夠卑鄙無恥下流心機重!」
他自知理虧,完全不敢應聲。
「沒話要說了嗎?」她挑眉。
「……」話含在嘴巴里咕噥了一圈。
不要以為這樣她就听不懂,要為人媳、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嫂,不是那麼好當的,早練就十八般絕藝,她敢賭他剛剛絕對是在說——你好像歐巴桑,罵老公的茶壺姿態,完全找不到當初的優雅氣質。
她頓時哭笑不得,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要說嗎?他猶豫了一陣,怕會再度招來卑鄙無恥下流心機重的罵名……
「你……喝醉那一晚。」
表情有鬼,一定沒說實話……等等!「她」喝醉那晚?不是「他們」喝醉那一晚?!
「換句話說你根本沒醉!」
咚!正中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