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中國、韓國,然後是……香港,他一個一個地找、一個一個地看個清楚,就怕有漏網之魚。正當他看的眼花撩亂之時,一張香港警方的資料照片映進了他的眼簾——
「堤真?」他心頭一震。
雖然照片上的女子剪了一個短短的男生頭,看起來還有幾分生澀,但他幾乎可以確定她就是堤真。
待他再看底下的個人檔案,他的心不禁一沉。
是的,那是堤真。
他應該為終于知道她是誰而高興,但另一方面,他也因為知道了她的身分而感到懊惱沉重。「二○○二年九月離職?」他虯起眉心,陷入一陣苦思之中。
就算再不景氣,一個離職的女警也不會蠢得被賣到日本來,除非……她為了某個目的。
驀地,他弄懂了。她是臥底警察,一個百分之百的臥底警察。
原來她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什麼來自上海、什麼有個不負責任的日籍父親、什麼被騙被賣……她所說的事情沒有一樣是真的。
懊死!他最恨被騙,而她卻騙了他。
他霍地起身,內心思緒如澎湃之浪潮般。現在就去揭穿她,現在就要她離開!
他沖到了門口,卻突然停下腳步。
如果現在揭穿她,那她就會離開這里,而他……他再也見不到她……
他掙扎著、自相矛盾著,然後陷入了左右為難、進退不得的境地里。
不,他還不想拆穿她,他要靜靜地看,看她想耍什麼花樣,他要她知道欺騙他是什麼下場。
他要慢慢地暗示她,看著她心慌、看著她猜疑、看著她不安、看著她一步步地掉進他為她設下的陷阱之中。
忖著,他的唇角浮現了一抹冷酷卻又受傷無奈的冷笑。
盡避他以這樣的想法來安慰自己、欺騙自己、掩飾他愛上她的事實,但他心里比誰都清楚,他……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她。
自從在隆則的夜總會後巷,眼睜睜地看著那女人死去後,堤真的心就一直無法平靜。
她恨透了那個見死不救、極盡冷血的他,且也暗自發誓一定要將他繩之以法。但……她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可以證實他就是幕後主腦。
雖然那個女人在臨死之前說出了白川兩個字,但那並不能代表什麼。
她不想再待下來,如果可以,她希望立刻回香港去。但是這算什麼?臨陣月兌逃?可是繼續待在這里,她又能得到什麼呢?
案情沒有任何進展也又算了,最糟糕的是……她對他的感情竟然越來越深,私毫沒有受到任何事情的影響。
「唉……」她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打開了房門。
在這種腦袋不清不楚的時候,她想到外面吹吹風。
罷走近樓梯口,她听見樓下傳來說話的聲音,那是幾個男人正用英語交談的聲音。
「白川先生,不知道上次跟您談的那筆生意,您覺得如何?」泰國人在隆則的安排下,再次與他見面。
而地點挑在總部里,也是他刻意安排。他就是故意要讓堤真听見,要她生疑、要她有所動作……
「你有多少貨,我通通吃下,不過有個條件……」他說。
「白川先生的意思是……」
「我想知道你的台灣朋友是誰,而他跟鶴會談生意,接洽人又是誰?」他要知道鶴會中跟台灣黑道做毒品生意的究竟是誰。
泰國人當然沒有義務告知他,不過他給了他們這麼大的甜頭吃,他相信他們會說的。
「不知道白川先生為什麼這麼問?」泰國人疑惑地道。
「這是家務事,我不方便告知,請見諒。」他撇唇一笑,立場相當堅定。
「這……」泰國人有些猶豫,「是不是沒給白川先生您一個滿意的答案,您就不談這筆生意了?」
「是。」他毫不思索地道。
泰國人皺了皺眉心,考慮了一會兒。
「好吧!」鶴會財力雄厚,他沒有理由放棄這樣的買家,「我問問他,盡快給您答復,不過……難道過去我那位台灣朋友談生意的對象,不是白川先生您?」
隆則高深地一笑,眼底閃過一道精芒,「每個組織里都會有小偷,或是老鼠,鶴會也不例外。」
「咦?」泰國人一怔。
「我能不能抓到這只老鼠,就看你了。」他說。
躲在樓梯口的堤真,將隆則跟泰國人的對話全听了進去,但心中還是充滿了疑竇。
生意?他們談的是什麼生意?隆則所說的「家務事」又是什麼?而鶴會之中的小偷、老鼠指的又是誰?
泰國的毒品市場極大,莫非他們談的是毒品買賣?如果是的話,那這個案子可就有所進展了。
正當她想得出神,背後突然傳來一記低沉的吠叫。
「啊……」雖然她盡可能地壓低聲音,但還是不小心地發出驚叫。
龍太郎就站在她身後,那銳利的目光就像是她做了什麼壞事似的。
她擠出一記討好的笑,希望龍太郎能放她一馬。
「唔……」龍太郎歪著頭睇了她一眼,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須臾,它似乎確定了她沒什麼壞念頭,旋即掉頭走開。
當她以為自己已經安全,樓下傳來隆則那低沉而又冷漠的叫聲——
「堤真,下來。」
隆則早就知道她在樓上偷听他跟泰國人的談話,但他就是故意要她多听一些。因為他知道她發現的越多,她的心就會更亂、腳步就會越急,而這個……讓他覺得釋懷許多。
他從來不曾輸過,但在遇上堤真之後,他發現自己正一點一點地輸掉。
他說不上自己輸了什麼,但他知道看著堤真慌張失措、陣腳大亂,他就會覺得自己並沒有輸掉太多。
堤真不安地緩步下樓,腦袋有片刻的空白。
他發現她在偷听?不,她不能亂了陣腳,她要見招拆招。
「你偷听我們的談話?」他沉著臉、聲線冷峻地質問她。
當他與她交談時用的是日語,因此那泰國人並不知道他們談的是什麼。
堤真裝無辜、裝胡涂,「我沒有偷听。」
「你在上面很久了吧?」他冷漠地睇著她。
「我剛好要下樓,見你有客人,所以才……」她鎮定地應對著。
隆則那如炬般的目光筆直地射向她,像是要穿透她的眼楮,探究她的全部。
「你听見什麼?」
「我懂日語是因為我有個日本老爸,但我沒有洋鬼子老爸。」她說。
她必須篤定、必須毫不猶豫,因為他是個聰明人,而且她感覺得到他似乎對她起了疑心。
他沉默地凝視著她,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她所說的話,他當然不相信。他知道她什麼都听見了。不過既然她說她听不懂,他也不想硬說她懂,因為他終究有辦法讓她自己跳出來承認。
第6章(2)
「白川先生,這位小姐是……」泰國人一臉垂涎地瞅著堤真。隆則冷然一笑,「你喜歡?」
「呃,這……」自己的色心被他一眼看穿,泰國人尷尬地笑著。
「你可以帶她回去一晚。」說著這話時,隆則的眼楮是看著堤真的。
她說她不懂英文,他倒要看看她听見這些話時會是什麼反應。
「白川先生說的是真的?」泰國人喜出望外,卻也難以置信。
听見隆則跟泰國人的對話,堤真的心卷起了風暴。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但那絕對是真的。
方才她說自己不懂英文,現在當然不能表現出驚訝憤怒的神情。不過要她跟這個泰國人過夜?這怎麼成.
「當然是真的。」他肯定的一笑。
盡避她表面平靜,但她的眼楮卻已經泄露了她的秘密。
他的心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但那快感來得相當短暫,然後瞬間就被另一種苦澀、無奈、懊惱的感覺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