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之路 第14頁

他退而求其次,說︰「不然叫他玄月,它是黑色,額頭又有一個月亮印記。」

我說︰「這樣的話,不如叫它包青天。」

然後,我講了包青天幫秦香蓮斬老公的故事,他听得很不以為然;我說了包公審烏盆的故事,他揚了揚眉,不表意見。

所以打平了,我不喜歡玄月,他不喜歡包青天。

常瑄再讓步,這回學聰明了,他說︰「那麼,姑娘想幫它取什麼名字?」

我偏頭想了想,說︰「叫它黑大個兒。」

他噴笑出聲,道︰「黑大個兒,這名字真別出心裁。」

行吧!我居然把常瑄這根冰棍給逗笑。

常瑄的笑聲讓我聯想到花美男的話,曾經,他告訴我︰「你有融化寒冰的本能。」

我知道,他指的是阿朔,冷冰冰的阿朔,不愛同人結交的阿朔,永遠隔著面具看世界的阿朔。

我融化他了,可是不凍人阿朔不再是我個人專有。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更冷了,我已經凍得數不清這是第幾天,只是不時問常瑄還有多久才會到。

後來,我慢慢不去問這個笨問題了,因為常瑄的回答永遠是「快了」,真不知道他是敷衍我還是在麻醉自己。

好冷,當雪花從空中緩緩飄下,在我的眉毛、發梢結霜之後,我開始想象,會不會來不及抵達關州,我先死在這片雪地上?

小時候看過苦兒流浪記,收留男主角的馬戲團師傅,就是在寒冷的雪地里失去他的猴子、小狽和自己的生命。

如果我真凍死了,尸體會不會冰封千百年不腐爛?

要是真那樣,那麼回到二十一世紀的我,一定要把這段穿越時空的經歷寫成書,賺到足夠的錢,再來一趟大陸行。然後,我要重回這里,挖出一個翔翔如生的章幼沂。

看,這個標題夠聳動吧──穿越小說是真不是假!

我一定會變成話題人物,到處有人找我去演講,生物學家、歷史學家、科學家,他們在我的幫助下,找出穿越過去的世紀大秘密……

幻想,讓我暫時忘記身上所受的痛苦。

呼,從嘴里吐出的熱氣遇上低溫,結成霧氣,我縮了縮肩膀,縮進常瑄的胸口里。顧不得男女有別了,我只想活著離開這片寒帶地區。

當常喧驅策黑大個兒進入森林時,我眼前一陣黑,看不見前路,只听得見馬蹄踩在雪地里的聲音。

「常瑄……」我的聲音微弱。

「是。」常瑄的臉被凍得更寒冽了,眼楮瞅著遠方。同他相熟的人便知,他最熱愛這號表情。

「借我靠一靠,我快冷死了。」

「是。」

他把身上的大氅拉過來,將我緊密包果在懷里。他知道我是認真的,不是說笑。

背靠在他懷里,我緩緩吐氣,從他身上傳來的熱氣,讓我稍稍好上幾分,他的胸懷比他的表情溫暖。

「常瑄。」

「是。」

「我快睡著了。」

他的雙臂肌肉陡地僵住,騰過一手,將我向他壓近,似乎想把全身的溫度全傳給我。

「姑娘,不要睡。」他低聲在我耳邊道。

「睡著,就醒不過來了,對不?」台灣太溫暖,我從沒踫過這樣的天氣,更沒在這樣寒冷的日子里策馬入林。

寒風刮磨著我的臉頰,陣陣抽痛襲擊,我轉頭,想把臉埋進他懷里,他注意到了,再拉拉大氅,連同我的頭臉統統包進去。

「再忍耐一下,我們快到了。」沉默許久,他徐徐吐出一句話。

我在他胸口咯咯輕笑。「說謊。」

「姑娘,很快就能見到殿下了。」

殿下……喔,是四爺、是阿朔,太子是他的新身分。真是的,我老是記不牢。

「要是我見不著了,你要記得告訴阿朔,是我硬逼你來的,不關你的事。」

「不會的,再一下子就到關州了。」他固執道。

「常瑄,那位武功蓋世的穆姑娘……呃,不對,是太子妃,她會不會也跟著阿朔來?」

常瑄沒應我,大概是覺得這問題無聊吧,男人上戰場,哪有女人插一腳的份?

「你再不跟我說話,我真的會睡著,拜托……開開金口……」我在強人所難,也許逼他去獵幾個人頭,對他來講會容易一點。

但他開口了,為了不讓我睡著──

「姑娘失蹤之後,殿下不好過。」

「怎麼會?他左擁右抱,抱的都是他想要的女人。」不是迫不得已、不是皇命強逼,那是他挑中的女人、他作的決定。

「太子想要的是姑娘。」

又騙我?真是的,他要誆我幾次才夠?我輕笑。

「殿下常撫模姑娘給的銀鏈子,姑娘的漫畫也總是帶在身上,姑娘不在,思樂冰變得難以下口。」

是睹物思人嗎?如果我把東西抽走,他會不會好一點?

「不對,阿朔要的是功名大業,他要名垂千史,他要的是一個能和他並肩作戰的女人。」

那個女人不是我,我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這件事在我永遠撐不起一個象樣的面具同時,便種下注定。

愛情很好,但在愛情背後,生活是現實的,而在帝王的愛情背後,生活是殘酷的。我不想當老大的女人,偏偏愛上一個想當老大的男人,這叫做錯誤,選擇錯誤、認定錯誤……人們總是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但是,偶爾殿下需要一個能讓他幸福的女人。」

「這就是問題重點了,我很貪心,不當偶爾,要當‘經常’、‘總是’、‘隨時隨地’,至于‘偶爾’,讓愛當的人去當吧。」

這些話,我說過一遍又一遍,怎麼所有的人全都當成笑話?是我的要求不符合時代,還是女人說這種話,就只能純粹是幻想和任性?

縮在常瑄懷里,我伸手環住他的腰。他僵了一下,我注意到了,但……不管,放肆就放肆吧,反正我從來不把婦德看成一回事。

我把他想象成阿朔,用想象讓自己開心,眯著眼,任腦袋搖搖晃晃,想著阿朔逼小扇子替我弄來熱騰騰的油條豆漿,想著阿朔低醇的歌聲……

這一覺,昏沉沉的,不知道睡過多久,朦朧間總覺得有人在輕觸我的額頭,是阿朔嗎?

心一緊,我猛地睜開眼楮,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暖烘烘的屋子里,角落燃著炭火的盆子,正源源不斷傳來熱氣。轉頭,我看看周遭,這是間雅致的屋子,不大,但干淨清幽。

後來,我才知道這里是端裕王府。

和其他王府一樣,府里有一道東西隔牆,將端裕王府分為內府、外府。外府是端裕王議事、參軍辦公之處,而內府為家眷居處,佔地比外府大得多。但不管內府外府,都是亭台樓閣、恢宏氣派。

我想下床,可才推開被子就覺得寒冷,只好把被子披在身上,穿鞋下床。

模樣不好看,但我還是果著被子在屋里屋外繞了一圈,反正已經當了很久的粽子,不差這一下。

這是幢獨棟的樓閣,兩房一廳,屋外有個小小的園子,由于是冬天,沒有什麼漂亮的植栽,走出院子,外頭是更大的園子,放眼望去,有幾幢和這里相似的獨棟樓閣。

我們來到關州了嗎?常瑄去哪里了?去見阿朔?戰爭開始發動了?端裕王對阿朔出手了沒?

很多個問號在腦袋里面轉圈,卻苦無人可問。

回到屋里,倒了杯茶水,我支手托住下巴發呆。

苦惱呵,二十幾日的路程,並沒有讓我想到可用的辦法來幫阿朔,我唯一的辦法竟然只是把常瑄帶到這里來幫他……錯了,不是我帶常瑄,是常瑄帶我,而帶上我對他而言,是多帶上一個包袱,于人于事,都無補。

話說回來,常瑄會帶阿朔過來嗎?我們馬上要見面了,對嗎?再見面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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