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之路 第24頁

話沒說完,怒氣騰騰的阿朔便殺回來,他二話不說,夾起我就往外走。來不及道別、來不及對鴛鴦交代一聲,我在眾目睽睽中被拎上馬背。

第二十六章初次交手

背貼著阿朔,他的手圈在我腰際,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情,他的懷里有著我最熟悉的角落。

放眼處,淨是女敕綠色草地,未融殘雪點綴,點點白、點點翠,大好江山,萬里無雲。

阿朔揚鞭催馬,任長風獵獵,掠起衣袂翻卷,彷佛御風飛翔。

棒著衣服,我輕輕撫模貼胸戴著的玉佩。那是阿朔給的,羊脂白玉上刻著一個抱住大冬瓜的小嬰兒,雕工非常細致。我曾用它在信封上烙蠟印,曾經夜里握著它,想念遠方男人。

而今,這個男人近在眼前,我卻不知道該拿他、拿自己怎麼辦。

回南國是辦不到了,計劃被變化嚴重破壞,我的下一步操縱在阿朔手里。

還能再逃一次、再躲一回?

阿朔是何等精明能干的人物,豈能讓我得逞?何況,離開他有多困難,我又不是沒經驗,那是刨心挖肝的疼痛啊!我嘗過、挨過,若要再重新經歷一遍……我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足夠勇氣。

可就這樣放棄,乖乖回到他身邊,無視于他的妻妾,無視他的大志業,無視于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合適他的女人?

我能勉強自己當只縮頭烏龜?只要有殼能夠躲進去,只要能夠假裝視而不見,我就會忘記自己信誓旦旦的語言?

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他那句「你不在,我好不起來」傳入耳中時,心……決定任憑淪陷。

是啊,理智通知過了。

明知這一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便是死無完尸,我卻連思考都無能為力,只能一個勁兒往萬丈深淵跳去。

可,義無反顧呵,當他的淚水滑過我的頸子,我就知道,再痛再苦,我都舍不下這個男人。

丟掉原則、不顧一切,自私自利地愛著阿朔,能愛一天是一天,不忖度未來、不計算明天,什麼都不要想、不考慮,就是愛他而已。

我當然知道,這個想法太天真也太一廂情願,就算我肯拋棄所有,也回不去了。一個抗旨的和親公主有什麼下場,我怎可能猜不到?

所以,深深嘆氣,我往後靠上阿朔的胸口,軟了身子、妥協了心。

如果我們之間只有為數不多的明天,我為什麼還要花時間和他玩你追我躲的游戲?

奔到山坡上,他放松韁繩,任馬兒自在前行。

「阿朔,不要氣我,我不想同你作對,我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人幫你,多一個手足朋友,少一個敵人。」

我握住扣在腰間的大手,我要他未來的帝王路,走得無風無雨。

「是嗎?不是因為裕王爺醉心于你的聰慧,有意納你為側妃?」他從鼻孔哼了一聲,甩開我的手。

「你從哪里听到的?」我輕笑出聲。

「整個軍營里,誰不曉得裕王爺對解除圍城之困的吳姑娘有意?」

他也不預告一聲,突地勒緊韁繩,翻身、下馬,把我孤伶伶地留在馬背上。

我是體能白痴,那麼久了,別說策馬長奔,就是坐在高一點的馬背上,都沒辦法獨自下馬。

兩手用力抓住鬃毛,我把左腳微抬了兩次,未跨過馬背,心髒先來一陣不規則跳動。沒辦法,我讓六褔村的自由落體嚇昏過,這種高度會讓我腿軟。

常瑄拉了韁繩,把黑大個兒驅到前方听不到我們說話卻能保護我們的不遠處。

經過我身側時,他向我投過一個同情眼光,他知道馬是我的罩門。我回給他苦笑。

下不了馬,我決定坐在馬背上,隔著遠遠的距離和阿朔對話,即使我很懷念他溫暖的懷抱。

「如果你連這種事都能探听得到,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回答王妃,我已經許人了。」我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驕傲得很欠扁。

「你許了誰?」他回頭,直直迫視于我。

「你說呢?」我似笑非笑問。第一次知道,我也能控制他的情緒,像他操控我那般。

「南國國君宇文謹?」他的口氣讓人飛進北極圈,凍得很。

「錯錯錯,嫁給他的是凊沂公主章幼沂,不是我,我叫吳嘉儀。」我搖頭,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那你又許配給了誰?」

「那個人啊很了不起,他不是爾等凡人,他心懷大志,是個英雄人物。」

他哼一聲,滿臉不屑,恨恨甩袖,轉身背對我。

不能再激他了吧?玩火自焚這句話,老祖宗教過。

「那個人對我很好,他會給我磨豆漿、炸油條,明知道我的畫很糟,卻還是把我的畫貼身收藏,他不會大張旗鼓告訴全世界他很愛我,卻會在暗處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我。」

他頓住身形,慢慢回身,泠冷的冰臉撲上兩道溫柔,暖暖的眼光里塞了滿滿、滿滿的縱容。

「他很聰明,我對他說了千百年後的世界,他不但不罵我胡扯,還听得津津有味;他不愛笑,老是板著臉孔、戴上面具。可是我在的時候,偶爾,他會讓我看見他的真心;偶爾,他會笑得讓我覺得,這個帥帥的男人很溫暖。他懂我,比任何男人都懂得多。」

他臉上的線條柔和了,走到馬匹邊,仰頭看我。

我在笑,笑得滿臉蜜漿,有一點點得意、一點點騙傲,有這樣的男人可以愛卻還要推開,我實在奢侈得很欠電。

「我從沒告訴過他,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我就見過他。在夢里,一次、兩次,無數次的熟悉讓我確定,我到古代走這趟是注定,注定要遇見他、愛上他。」

四目相對,他笑,我也笑。

「還有嗎?」

「我打算對那個男人歌功頌德一番,你想听?」

「想,但在歌功頌德之前,我想請教,你什麼時候把自己許配給他了?」

「我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在他娶正妃、側妃之前,我就把聘禮往他懷里送,順便把他的心帶回自己手中,那個聘禮啊……非常非常貴重,萬兩黃金都買不到。」

「我沒收到。」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笑意。

「記不記得那張回程車票?它代表的不只是車票,還有我對親人的思念,我的爹娘、姊妹兄弟和老女乃女乃……在送出那張車票那刻,我便一並割舍。」

淚光瀅然,我明白,自己是死心了。在這個時代待得越久,越是眷戀,回家之路對我而言已然遙遠。已經好久好久,我的夢里不再有溫暖的家鄉,芒果的香氣在記憶間縹緲,我越來越相信,唯有死亡才能將我自這個時代抽離。

他輕輕握上我的手,暖暖的溫柔烘暖了我的心。

「沒有親人了,沒有汽車火車、電視計算機,沒有捷運和偶像明星,甚至連‘好自在’都缺貨。」

曾經,我對這樣的日子感到心慌恐懼,現在我已經釋懷適應,我是雜草,不論移植到哪里都會長得郁郁青青。

「我什麼都沒有了。」我鼓起雙頰對他說。

「你有我。」

阿朔雙手一舉,就輕松助我下馬,光這身功夫,不管在古代或現代,他都會是英雄。

我沖著他笑,卻明明白白,他不是我所能擁有。幸好我的物欲不高,即使連他都沒有,還是可以活得很好。

「你有我,我會讓你過得好自在。」他模仿我說話。

阿朔一把擁我入懷,我把頭埋進他胸口大笑,因為他說了「好自在」……可是沒錯啊,「好自在」給了女人安全感,而在他懷間,我總是感覺安全。

「笑什麼?」他勾起我的下巴,很清楚自己被嘲笑。

「沒有。」我別開臉,嘴角仍舊忍不住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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