凊沂公主 第34頁

「章幼沂!」他喝止我的叨叨不休,手一把擰住我的手腕。

我吃痛,卻不肯喊痛,好像一喊,就滿盤皆輸。

我笑得無心無意,裝傻裝透頂。「怎麼了?臉那麼臭,那群公主小姐是給我吃排頭,又不是給四爺吃排頭。」

「為什麼叫我四爺?把話說清楚,不要說得不明不白。」他的臉色鐵青,好像我才喂他喝下一缸子砒霜。

「哪里不明不白?不都是清清楚楚。」搖頭,這群皇親貴冑真鴨霸,有意見、有意思的全是他們,他居然來問起我的意思!?

「你說,你不能強調別人的婚姻,為什麼我是‘別人’?」

躲不掉了嗎?我的心苦不堪言。「你知道,為什麼我們無法和夏蟬討論冬雪的美麗?」

「因為受限于時令。」

「沒錯。為什麼無法和駱駝討論海洋的壯闊?」

「因為受限于地域。」

他不愛我喊四爺,我就不喊。也好,他永遠別想成為我的四爺、皇太子或者皇帝。「很好,四爺真聰明。那為什麼我無法與阿朔談論一夫一妻、專情或海枯石爛、此情不渝?」

他不回答了。

強撐起一個千瘡百孔的笑容,我娓娓道來。

「那是因為背景啊……阿朔是皇子,心懷大志,而政治這種東西,盤根錯節、黨同伐異,你必須為自己建立強大的後台支持,今日是李鳳書、穆可楠,明日是王小姐、李姑娘……後宮的建立不為情、不為愛,為的是一生志業長展。

而幼沂人小心窄,目光更是短淺,總相信風花雪月、恩愛纏綿不過是寡味的詩句,愛怨痴嗔終是易碎的夢,我堅信愛情該洗淨鉛華,反璞歸真……在皇帝的後宮,沒有我的愛情容身處。」

這些東西我早就想明白了,在他對我解釋皇帝對瑾妃的無奈時。我只是想著撐過一時是一時,賺得了一天是一天,不去想結尾、不去規畫未來,我只要霸住阿朔的今天,他的明天……我心知肚明,那是別的女人的。

「我會給你你想要的愛情,也會給她們想要的榮華與富貴。」他說得簡潔,把愛情當成公文,以為一個利落下筆,就能處理得盡善盡美。

「你怎麼知道她們要的只是榮華富貴、地位名聲?阿朔,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磊落昂藏的男子?即使猜不透你深邃幽深的眸子背後是喜是憂,是天堂是地獄,即使厘不清你胸中有多少千山萬壑,但你可知道……多少女人願意前僕後繼,為追尋你的感情而來?」

「你為什麼不是她們其中的一個?」

「因為我學不來假意虛情,無法把妒嫉隱藏在心底。」

「你不需要對她們妒嫉,因為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髒。「只有你。」

「那就更抱歉了,我也無法麻木地在虧欠中,旁若無人地幸福著。」我的愛情很柔弱,負擔不起太多女子的哀愁。

「你不虧欠任何人。」

「欠的,當我決定要獨佔你的時候,我便欠了那些女人公道。我才疏學淺,真的無法適應這樣的生態,所以,我退出。」伸出五指,我刻意說得輕松。

「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聰明、不知道你的學習能力有多強,只要給你足夠時間適應,你一定可以學會用自己的方式,學會在後宮里悠然自得。」

我沒反駁他。他是天之驕子,肯定不知道,勉強不能得到真情、真心、真響應。

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我認真道︰「我不知道你還可以當我多久的阿朔,我們約定,在你變成四爺、太子和皇帝之前,我們就這樣一直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好不好?」

「在那之後呢?」

「誰想得到那麼長久?說不定在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我活不了太久;說不定明天我又得罪誰,板子一打,就魂飛魄散;說不定哪天,我走著逛著又繞回我原來的世界里,忘記你、忘記章幼沂;說不定……」

他一把將我拉回胸口,抱了個緊密,打斷我的話︰「沒有說不定!你會活得長長久久,沒有人可以要你挨板子,記不記得?我會爭、會搶,會替自己奪得最大地位與權利,到時,誰都不能動你,你的命算在阿朔身上,我活,你便活。」

不回話,才收拾好的淚水又被他逼出眼簾。

我心知肚明,他怕的不是前兩項,他太有自信,自信能護得我妥妥當當。他怕的是我回到未來,回到那個他很努力了解,卻無從加入的世界里。

「阿朔……」

「承諾我,你哪里都不去!」

「我控制不了自己不來,我猜,我也控制不了自己不走。」我不承諾去留,就像不承諾自己會適應這里,不承諾當他的妾或妻。

我不知道這個下午,李書鳳和穆可楠心里在想什麼,但我知道,我永遠都不想和她們交手。

「阿朔。」我在他懷里喚他。

他沒回答我,可我還是要說︰「如果娶那位吐蕃公主會讓皇上對你更看重,讓你的太子之路更順暢,就娶吧!」

我很清楚,不管是哪個時代,男人的世界永遠不會以愛情為主,我無法要求他專一,就像在二0一0年,我也無法要求男人為女人守身如玉。

他沒回答,只是把我箍得更緊。

第十二章思樂冰

花美男出現時,我才發現很久沒見到他了。

他一身藏青色的長袍,沒穿外掛,腰間系了塊方形玉佩,玉佩下的流蘇隨著他移動,輕輕晃著,藏青色外袍襯得他的臉孔益發的白皙粉女敕、唇紅齒白。不管看幾次,我都忍不住想問──怎麼有男人可以長得這樣好看?

「怎樣,看傻啦?」他望著我發痴的眼神,忍不住扯了扯我的辮子。

「嗯,帥爆了,讀你千遍也不厭倦。」我拉回自己的辮子。

他問︰「為什麼你老是用這些古怪的形容詞?」

「你听懂了嗎?」

「大概懂。」

「那不就得啦!語言是種約定俗成的東西,你懂、我懂就夠啦,干嘛拘泥辭令文法,多累!」

「都有你的理由。」

我笑笑,沒回話。

「來,禮物。」他指指桌上大包小包的東西。

「哇,是什麼禮物?」雖然沒有美美的包裝紙和彩帶,但是拆禮物,哪個人不愛?

我一包包拆,在挖出里面東西的時候,癟癟嘴,把禮物推到一邊。

「怎樣,不喜歡?」

「哪有人把藥當禮物送人,是想詛咒我生病嗎?」

我當然知道人參有多貴,但送我這個倒不如送萬方樓的烤鴨一只,上回鏞晉帶了一只過來,不到半個時辰,就讓我和福祿壽喜撕搶一空。

那時,見我吮指滿足的樣子,鏞晉笑說︰「那麼愛,不會自己留著慢慢吃?」

我挑了挑眉反駁︰「東西不搶,怎麼會好吃?」

從那次過後,他就時常捎帶東西來,今日是茯苓糕,明日是燒鵝,京城里的名店都讓我們吃透透,喂得我們家的福祿壽喜胖了一圈。

「上次挨打,要是落下病謗可不好,還是留著,有空的時候讓人熬來喝,就當養生。」

「養生是七、八十歲的老婆婆在做的事,我身強體健得很,那幾板子為難不到我,嗯……送給阿朔好了,阿朔比我更需要。」

「阿朔?叫那麼親熱。」他瞅著我說。

臉一紅,我還是直了脖子逞強。「誰規定不行叫他阿朔?」

他抿嘴一笑,問︰「決定了嗎?」

「決定什麼?」

「決定是阿朔不是老九?」他盯住我的眼,不讓我閃躲。

「三爺問什麼?小女子資質魯鈍,听不懂。」我尷尬地抓起人參聞聞嗅嗅,還把切成片的不知名藥材抓起來當紅豆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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