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我一直想問你,你每天急著亥時就要走,到底都到哪去了?」他想扳開這個捕獸器的機括,可是又不希望她把注意力都放在腳上,于是隨便找個話題跟她說話。
這個疑問放在他心里很久了,一時情急之下居然就問了出來。
「什麼……啊……痛。」景陽春痛得頭昏腦脹的,閉起了眼只是喘氣,根本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好了,沒事了。」溫雅爾猛然的板開機括,雖然又讓她痛了一下,但總算是月兌離了鉗制,「給個補獸器夾著了。」
他橫著把她抱起來,朝著屋子走去,「你怎麼走的,沒事也會踩到這種東西?」
「我不知道。」她閉著眼楮,委屈得想哭,「路黑,我沒瞧見。」
「路黑不會提燈來照嗎?」他想到她差點弄斷了自己的腳,忍不住怒氣上沖,「夾了腳活該。」
「少爺,你這麼說很不公平,我怎麼會是活該?這種東西怎麼可以放在路上,這不是存心害人嗎?還好是我踩到了,如果是你踩到了,那不是更加不好嗎?」
「我沒有你笨,就算路上放了十個,我也不會把腳放進去。」
溫雅爾把她往床上一放,「躺著不許動,我去給你找大夫。」
「找大夫?」她眨眨眼楮,「那要不要叫大夫順便瞧瞧你的頭疼?」
「你……都什麼時候了,還掛心這種無聊事。」他瞪了她一眼,怒氣沖沖的往外走去,一邊罵道︰「你可不可以放聰明一點,老是這麼笨你不覺得煩嗎?哼!」看到她鮮血淋灕的樣子,他就心煩。
捕獸器不會自己跑到路上,這個時候那條路一向也只有陽春來往,有人要害她的意圖也太過明顯了。
真是太可惡了,後面那群女人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她們就是認定他不會吭聲,不會插手,所以才這麼大膽!他不管管真不行了。
吧脆把那些女人都送出去,落個清靜。反正紅顏知己嘛,再找就有了。
下次得選些好脾氣的。
景陽春看他走出去,喃喃的說︰「這怎麼會是無聊的事?」
真是不明白少爺在想什麼,她傷了腳已經夠倒霉了,他居然還覺得她笨、她活該。
「唉。」景陽春悠悠的嘆了一口氣,丫頭真不好當!「好想回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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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好福氣呀。」芳芳將仔細剝好皮的橘子放到景陽春手里,笑道︰「那,吃吧。不用我喂你吧。」
「當然不用,我的手又沒事。」她又將橘剝成了兩半,遞給了芳芳,「一起吃吧。」
她笑著接過來,剝了一瓣送進嘴里,「真甜。你呀是因禍得福,我也跟著得道升天。」
景陽春倒是不要這種福氣,不過是傷了腳而已,休養個幾天就好了,少爺卻把她弄得像廢人一樣,只差沒把她綁在床上了。
「少爺把小姐們趕出去,真是大快人心哪。」她再也不用受珠小姐的氣,想到就覺得開心。
少爺又給了她新的差事,要她在這段時間先照顧陽春,又輕松又不受氣。
大伙都知道陽春是少爺眼前的紅人,老夫人也對她另眼相看,照顧有加,還撥了一間小屋子給她獨居,讓她不用再跟粗使的丫頭們睡通鋪。
想當初老夫人想了好多辦法,要把容園里的姑娘們趕出去,但一直沒成功過,沒想到陽春一傷了腳,少爺就發火了。
「少爺對你真好,大家都說少爺要就成婚把你收房,不然就是把你放到後園子當小姐,總之都是享福就是了。」
「啊?不會的,我只是少爺的丫頭而已。」景陽春搖搖頭,事情根本不像大家說的那樣。
少爺才不是為了她趕走姑娘們的,他有跟她提過這件事,主因還是他看膩了她們,剛好有了這件事讓他有借口趕人,沒多久他又會弄新的人進來了。
否則沒憑沒據的,怎麼能冤枉說那個東西是姑娘們放來害她的呢?
說穿了不過是借題發揮而已,根本不是大家說的那樣。
「兩個小妮子說些什麼話呀,房門也不關,一點都不怕旁人听到了笑話。」黃鶯兒笑眯眯的走了進來。
「真香,鶯兒姐姐又帶了什麼好吃的來?」芳芳笑道︰「我又有口福了。」
滿園的姑娘只剩下常小姐依然屹立不搖,絲毫不受這件事情的影響,大概也是因為她對陽春很好,所以少爺才手下留情,沒連她也趕吧。
「你這小饞貓,鼻子這麼靈。」黃鶯兒從籃子里拿出了鹵得熟爛的豬腳,「吃腳補腳,順便去霉氣。多煮了些,芳芳也吃點吧。」
「還有呀,這是小姐要我拿來給你的,你收好可別讓旁人瞧見了。」另外,她將幾本書放在景陽春懷里。
「給我的嗎?」書耶,要花銀子買的呢!常小姐對她真好,居然送她書。
「當然是給你的啦。」她笑道︰「不過是幾本話本雜劇,也沒什麼。托你的福,小姐才能拿到八美圖,該是她謝你才對。」
「什麼?」景陽春完全听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一臉疑惑的問︰「鶯兒姐姐,你說什麼八美圖?」
「沒什麼,你好好養著身體。」她拍拍她的手,又交代芳芳道︰「芳芳,有什麼事盡避過來跟我說一聲,知道了嗎?」
「知道了,鶯兒姐姐。」她嘴里咬著豬腳,含糊不清的說著。
景陽春隨手翻著一本名為西廂記的書,一頭栽入了崔鶯鶯與張生的愛戀故事之中。
原來,那就是愛情了呀。
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了什麼叫作男女之情,然後開始對那美麗的邂逅產生了無限的幻想。
哪個少女不懷春?
她想到了自家少爺的俊美,卻對他那風流不定的個性搖起頭來。
如果有一天,他也似張生般非卿不娶的多情,那就好了。
第七章
雖已是冬日時分,但是空谷里的菊花和秋海棠仍是燦然盛開,一點都沒因那蕭索的西風而凋謝了花瓣。
「就說少爺乖不了幾個月吧。」黃鶯兒兜著一裙子的花草,和景陽春坐在花草堆里頭玩耍著斗草。
少爺當初倒是有骨氣,將園子里的姑娘趕得一個不剩,然而沒過多久老毛病又犯了,一項轎子便又抬進了一個人。
就不知道那姑娘是個什麼脾性,現在看起來還好,待人挺客氣的,可時日一久不知道會不會成虎。
「你少說幾句吧,瞧我這枝並蒂花。」
黃鶯兒笑了一聲,「虧你還變得出來,我這里可沒有了,認輸了就是。」
景陽春站起來抖了抖裙上的花草,「鶯兒姐姐今天倒是干脆,不瞎纏了。」平常要是輸了,總要纏著她再比一回,非得贏個一次不可。
「忙什麼?上次編的藤籃子我可還沒學會,不許你這時走。」她拉住她道︰「我手沒你巧,編出來老是歪一邊。」
「改天吧,今天立冬呢。我得到廚房去幫忙搓圓子。」
「哪用得著你?」黃鶯兒笑著說︰「你一去,她們反倒不好做事了。」誰不知道老夫人疼她,除了少爺的事還是陽春動手之外,其他的事可就沾不了她的手了。
「我在小廚房做就是了,橫豎也要弄給少爺吃,不如多做一些給她們送去。」
丫頭當成她這樣,實在是有點離譜了。
自從容園里的姑娘出去之後,老夫人又撥了一些小丫頭到少爺屋子里當差,她變成了人家所謂的「上臉的大丫頭」了。
什麼都有人搶著幫她做好,她實在是很不習慣這種改變。她本來就是勞動命的人,現在卻只需幫少爺遞遞布巾、伺候他喝茶吃飯梳洗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小事,讓她渾身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