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昏君 第3頁

她沒注意到一雙琥珀色的眼楮始終鎖著她的身姿。沒有步驚雲的暗中幫助,她怎麼可能不驚動任何人地在宮中亂跑?

「好累啊……」她又跑了半刻鐘──其實是拖著腳走,她的體力一向極差。

隱身在暗處的步驚雲看著她,心里很納悶。怎麼有人的動作可以慢到這種程度?

「唔!」突然,齊瑄拐到腳,眼看著就要五體投地栽到地上。

步驚雲心一驚,身子化作流星,來到她身邊,兩手穩穩扶住她。

她張大嘴,整個人靠在他臂彎里,兩顆眼楮瞪得差點掉出來。他怎麼會在這里是巧合?意外?還是他根本從頭到尾就看著她鬼鬼祟祟的行為?

她明明很小心,確定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啊!偏偏就是被他逮著了。

不對,她蒙著臉,他不一定認得出她,只要能逃出他的掌控,除了舉頭三尺的神明之外,誰也不知道她假扮黑衣人,企圖到天牢救刺客。

她推開他,轉身就跑。

「皇上若要回寢宮,應該往右轉才是。」步驚雲冷淡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齊瑄感覺像被巨石砸中了腦袋,整個人一陣茫然。他認出她了,怎麼可能?

「朕不是皇上,你認錯人了。」她下意識地辯駁。

會自稱「朕」,還說不是皇上,騙誰?這家伙有時候真是愣得可愛。

他唇角稍稍抽了下,雖不明顯,卻是一彎柔似春水的笑弧。

「掉了。」

「嗄?」她奔逃的身影頓了下,差點又跌出去。

他真的很厲害,不管她怎麼摔、怎麼扭,他總是能及時扶住她。

她懊惱地想給自己一拳。干麼要听他說話呢?她跑步本來就慢,又分神與他對談,不摔倒才叫奇跡。

雖然他救了她,免于她跌得一身青紫,但同樣地,她也被捉住了。

她嘆氣,認了,因為已經沒有力氣再跑。

「其實皇上不必跑的。」他的手掌貼著她的背,一股溫暖的真氣緩緩流過她全身,為她乏力的嬌軀添了些精力。

她哼了聲。「不跑,等著被捉包嗎?」重點是,她改裝、企圖救人的事一旦流傳出去,宰相和大將軍又要念得她耳朵流膿。

再一次哀嘆自己為什麼要做這個假皇帝……她快要受不了這種既拘束又虛假的日子了。

「皇上的蒙面巾掉了一半。」馬尾都露了,再跑又有什麼意思?

她身子一震,縴細的小手顫抖地模上臉。果然,黑巾歪了,露出她大半張真實面容。

榜老子的!她詛咒步驚雲喝水嗆到、走路掉水溝。

「你不早說。」害她跑得這麼辛苦,快累死了。

「沒有機會說。」誰要她一見他就跑?他又不是鬼,也不是野獸,難道會咬她?而且她這麼裝模作樣,是要去救一個想要刺殺她的「男人」!

她對別的「男人」都很好,唯獨對他,不是罵、就是氣得跳腳,他有這樣人憎鬼厭嗎?

活該她要把自己累得半死。他心里很郁悶。

她白牙暗咬,承認自己跑得太匆忙,沒仔細听他說話,但他武功這麼好,至少給她傳個音,讓她不必逃得如此狼狽嘛!

偏偏,他就愛欺負她。

她恨不能扁這個臭家伙一頓,只可惜,她連他一根手指都打不過。

「是,千錯萬錯都是朕的錯,你全對,行了吧?」她低吼。「既然你什麼都知道,就帶朕去天牢,放了那名刺客。」

「刺客已經死了。」

這時,烏雲突然散開,一縷月光落在她美如春花的嬌顏上,那本是桃花般的粉女敕顏色,如今卻變得如紙一般蒼白。

「你殺了他!」又一個人因她而死,她眨了眨眼,只覺夜晚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血似的鮮紅。

「刺客是自殺身亡。」連他都來不及阻止,為此懊恨不已。

齊瑄登基十年,初始,四分五裂的齊國百廢待興,不管是朝臣、還是百姓都一心一意地建設家園,漸漸地,國家穩定了,百姓的生活也日復一日改善。

但最近,一股莫名的勢力卻突然出現,隔三差五便遣刺客入宮行刺皇帝。

這讓身為侍衛統領的步驚雲憤怒不已,他不止一次捉住刺客,想要拷問出幕後主使者,但這些刺客就像瘋子一樣,只要被逮,便千方百計尋死,服毒、咬舌、自斷經脈……反正只要能夠死,他們任何事都干得出來。

步驚雲目前掌握的消息,只有幕後主使者十分熟悉皇宮,否則刺客不會次次準確無誤地找到皇帝下手。

但這範圍也很廣,要鎖定目標,他只能拚命探查,可氣的是,她總愛跟他作對。

像現在,她居然為了一個想要她性命的刺客失魂落魄,只因那男人很美。

她輕輕推開他,顫顫巍巍地拖著腳步走向自己的寢宮,那模樣讓步驚雲的心像被針不停地刺著,又疼、又惱、又泄氣。

第二章

齊瑄走了很久,走到天亮也沒能回到自己寢宮,理所當然,今天的早朝又取消了。

百官們都很習慣,新帝不比舊皇,是個昏庸的主兒,日日在後宮里逗鳥、耍蛐蛐兒,連為皇須盡的傳承子嗣都不做,能指望她干出什麼好事?

只有步驚雲知道,齊瑄一路走得有多辛苦。

她稱不上體弱多病,還算健康,只是在胎里受了震蕩,早產,天生的精氣不足。

好幾次,他看她走得氣喘吁吁,想上前助她一臂之力,但她身上籠罩著一股蕭瑟,幾乎化成一堵冰牆,抗拒著他。

他可以強硬地接近她,抱她回宮,以他的能力,她反抗不了他,可他受夠了她對他的厭惡。兩人只要一相遇,總是爭吵,好似永無止盡。

他不要她更討厭他,只能忍著,提心吊膽地隨身護衛她,叫她不再踫著、摔著、跌著。

她一路搖搖晃晃直到辰時初,她走進鳳儀宮。

因為她沒有貼身的內監服侍,所以她的起居飲食多半由皇後儲笑夢負責。現下她累死了,需要一個人幫忙沐浴包衣、順便舒活幾下筋骨,儲笑夢便成了最佳人選。

幾乎是齊瑄踏入鳳儀宮的瞬間,儲笑夢便「飄」過來,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齊瑄吃了一驚。她想,她永遠習慣不了儲笑夢那種倏忽來去的現身方式。

「笑夢,你走路能不能出點聲音?」有時她會以為,世上傳聞的鬼魅會不會都是像儲笑夢這種輕功練到最高點,能夠飛來飛去的武林高手扮的?

「好。」輕飄飄的聲音,也不知道儲笑夢听進去沒有,反正跟她說什麼,她十之八九都會點頭,但做不做得到,天曉得。

儲笑夢一見齊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替她寬衣。

「朕還要沐浴。」齊瑄累得連根手指都懶得動,任人擺布。「笑夢,你再幫朕捏兩下,朕全身都痛。」

「好。」話音猶在耳邊,她人已飄走。

「笑夢,走路出點聲。」真是……存心嚇死她嗎?

再也顧不得儀態,齊瑄穿著單衣,半癱在地上。言官愛罵,那就罵吧!了不起她下詔罪己嘛!

反正她懶于早朝、不批奏折,政務多由宰相、大將軍負責,昏君之名早已傳遍天下,再多加幾筆她也不在乎。

雙手捧住腦袋,她喃喃自語︰「我沒見過那位美麗的刺客、我沒見過那位美麗的刺客、我沒見過那位美麗的刺客……」仿佛只要多念幾次,昨日被行刺的事便如朝霧遇金陽,消失無蹤。

既然沒有行剌一事,也就沒有死人了。

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樂業,不管是誰都可以活到自然老死。

「這是個幸福的世界——」她努力說服自己。

「熱水已備妥,請皇上沭浴。」突然,儲笑夢又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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