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君情切 第11頁

仿佛過了三個春秋那麼久,他雙眼緩緩睜了開來。「紫藤……」那無力的聲音虛弱得像隨時會斷掉。

「屈大哥!」她一時控制不住,淚水叭噠叭噠直往下掉。

「別哭……」看見她的淚,他的心都揪成一團了。

叫她如何能不哭?數日前還健健康康、與她約定必再回來的男人,才隔多久,竟傷得只剩一口氣?

她才……她才想著她未來的夫君若是他,那住後的日子必定是一番可期的光景,她真是打心底認定他是這世上唯一可與她共度一生的良人啊!

「對不起……」他困難地移動手臂,大掌覆住她輕顫不停的柔荑。

「你听著!」她回握他枯瘦的手掌。「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閻王爺手上搶回來,你絕對要給我好好活下去听見沒有?否則……我絕不原諒你。」

他拚命想回握她,可惜手指依然虛弱無力。

她掏出懷里的金丹。「你能自己服藥嗎?」

屈無常點頭,但明顯地有氣無力。

看來是不行的!袁紫藤只得又取了碗清水,融化一顆金丹。

「來,我喂你喝。」她端著藥汁一步一步靠近他。他掙扎著想要坐起身,卻被她一根指頭便壓回床上擺平。「你躺著就好,不必起來。」

那樣該怎麼喝?屈無常疑惑的眼對上她的盈盈淺笑,腦海里靈光一閃,她該不會是想……以口哺藥吧?她……他們之間無名無分,這樣是不合禮的!

「干什麼這麼驚訝?又不是第一次!」該害羞的早害羞過了,現在才來計較禮節問題,不嫌造作?

這回他不只眼楮睜大,連嘴巴都大大張開著,他們已經……這樣……像是……親吻過了?

「不要胡思亂想。」趁著他嘴巴張開,她喝一口藥汁迅速哺進他嘴里。

他的腦袋都還來不及運作,他的唇舌已經自作主張地纏住她的丁香,攫取她口里的蜜汁。

好甜,比任何糖果、蜂蜜都甜!早在見她的第一眼,他就覺得她是糖霜凝結而成的糖女圭女圭,如今一嘗,果然美味不可言語。

紅潮從她脖頸一路延伸到額頭,將她的粉頰染成牡丹般的艷色。

他的行為雖然唐突,但上天明鑒,他的吻溫柔得像輕軟的鴻毛;她全身上下每一寸、每一分都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對她的憐惜與嬌寵,他不是拿珍珠寶貝來裝飾她,而是直接將她當成稀世珍寶般珍視。

一吻結束,他們四只眼楮互相凝視著,她在他如子夜般漆黑的眼底瞧見某種激光一閃而逝,而後,它們又迅速恢復成平時的冰冷了。

這是他的自制,她有些失望,自己的魅力還不足以令他失控。

「還有半碗藥。」她端著碗靠近他。

「我自己喝。」他掙扎地想要直起身子,但月復部的重創卻讓他連半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

「別逞強了。」她只用一手就壓下了他的胸膛,以口將半碗藥迅速哺進他嘴里。

他居然虛弱成這樣,連她一只手的力量都抵擋不住;他躺在床上,紊亂的氣息始終沒有回復。

她把藥碗放好後再回來,躺進他身側。「何必呢?只要你盡快將傷養好,想怎麼樣都可以,甚至……你想趕我走也沒問題。」

「我怎麼會趕你走?」她的落寞叫他心疼,情不自禁伸出手將她擁進懷里,讓兩人的身體靠得更近。

「我以為……」以前每月初一他去找她時,雖稱不上溫柔笑語不斷,但她仍很清楚地感覺到,他對她的萬般溺寵;不若在這里,他的自制力強壓抑了大半感情,讓她懷疑他是否不樂意在這里見到她?

「你這樣跑出來……對你的名聲不好。」她是袁家的大小姐,與他之間的差別有如雲與泥,他怎能放任自己的輕狂去玷污她的天真?

她掩嘴輕笑。「名聲跟你的命比起來,半分價值也沒有。」

「紫藤!」他該拿她如何是好?他不過是個亡命江湖的殺手,他不配擁有她啊!

「別說了,我不愛听那些話。」袁紫藤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還沒無知到連他的來歷都瞧不出。她早猜到他如非殺手,就是江湖浪子那一類人,而日前與文判的一席談話,終于印證了她的猜測,他確是名殺手。

但那又如何?她大哥也是個強盜頭子啊!雖然是奉旨搶劫的;而她二哥是專靠女人賺錢的龜公;三哥一天到晚挖人牆角,綽號「包打听」;四哥是賞金獵人,誰也沒有比誰高尚到哪里去?因此她覺得屈無常這樣就很好了。

「紫藤,你不懂……」他想告訴她,他仇人滿天下,她跟他在一起會受牽連,有生命危險的。

「你才不懂。」她展露任性的天性,螓首埋進他懷里,閉目假寐。「受傷的人不要想那麼多,快休息啦!」

屈無常定定地瞧著她。他該怎麼做才能保護她呢?願她健康快樂、願她幸福美滿、願她清白無染、願她長命百歲……他情願將世上所有的美好盛在她面前,然而先決條件是︰她不會因為他而受傷害。

「唉!」胸腔起伏、滾出一記飽含寵溺的嘆息。她是如此天真不識人間險惡,竟然毫無防範地與他同床共枕?

她不知道……他其實早就為她所惑了;初時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後來同情她被緊緊束縛住的靈魂,最後情緣糾葛,他與她之間就再也分不清了。

否則有哪個男人會這麼無聊,每月一次,踏遍五湖四海、歷盡千辛萬苦去為她尋得一件世上難求的奇珍異寶?

因為心之所趨才能無怨無悔啊!再大的苦痛,為了她,他都能夠忍受。

只是沒想到,她生命中最大的傷害會源自于他,早知道……早知道,他寧可放著心靈枯竭,也不會貪戀她的純美,而與她糾纏不清了,唉!一切都是他的錯。

「你們看!」仿佛捧著最珍貴的寶貝,袁紫藤小心翼翼打開屈無常傷口上的布。「沒有怪味兒、不紅也不腫了,他在痊愈……文判、武判,你們看見了嗎?他不會死了。」

聞言,文判、武判臉龐一亮。「少主!」

躺在病榻上的屈無常眨了眨眼。「你們實在不該帶她來的。」那會毀了她的。

「胡說!他們做得對極了。」袁紫藤正在穿線的手一停,有些幽怨地瞪著他。

好熟悉的線!屈無常心頭一凜。「你又想干什麼?」

「幫你縫傷口,讓你的傷口愈合得快一點兒。」她手中的針在微光中閃著森藍。

他肌肉一縮,身體顯然還沒忘記五年前她那根針帶給他刻骨銘心的痛。

「我的傷口不是已經好了嗎?」

「那是因為救命金丹抑止了它們的惡化,可是你的傷口太大了,所以還是縫起來會好得快一些。」

瞧她說的,好像縫他的肉是在裁衣繡花似的,拜托!那是他的肉,這樣縫很痛耶!

「不必縫了,撒上刀傷藥,讓它自然愈合就行了。」

「放心!」袁紫藤笑眯眯的。「這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有經驗,五年前我不是做得很好嗎?所以現在也不會失敗的。」頂多在他身上又留下一道光榮的戰跡,反正他一定會活下來就是。

「不……呃!」她居然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縫了下去。

半透明狀的羊筋線穿過屈無常的肉帶起一溜血珠,將線都染成紅色了。文判和武判見狀,紛紛撇開頭。江湖上浴血搏殺他們眼都不眨一下,但這種縫合傷口的畫面……他們不約而同地捂住嘴、強壓下作嘔的沖動。如此血淋淋的景象委實是「大人」不宜啊!

但他們都不是最可憐的,那個躺在床上,「人為刀殂、我為魚肉」的屈無常才是有口難言、有苦說不出的最佳可憐蟲。他咬緊牙根,額上斗大的冷汗落個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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