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格格 第4頁

「宮女?」他不以為意。「再怎麼說,她可仍是格格,是景端王府的格格,豈會配不上朕?」

「她……」玄胤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玄胤。」康熙猛地沉下臉。

玄胤沉痛地斂下眉目,猛地咬牙說道︰「臣告退!」話落,甩著袖,他大步地離開養生殿,不願再多作停留。

他不相信他真的拿她莫可奈何!

第二章

霜雪滿天,夜色詭魅,過了掌燈的時間,常靜提著燈籠,靠著微弱的燈火照亮路面的雪濘,小心翼翼地往水房的路上走去。

孰知,她才剛踏上廡廊,便被一雙有力的手給捂住嘴,雙手更是被擒于身後鎖住。燈籠掉落在雪地上,飄揚的火花猶如她尚來不及呼喊的聲音,在微融的雪地上瞬間化為一片黑暗,她隨即被拖到廡廊偏僻的另一頭去,嚇得她冷汗涔涔。

「到這里來,想必連玄燁也護不了你了吧!」

她的耳邊猛地傳來一道森冷無情的聲音,令她的心猛地抽痛。

是他?

常靜想旋過頭,卻被他緊緊地捂住嘴,整個人被箝制住,令她只能柔弱無力地靠在他冰冷的懷里;他是站在霜雪中等她嗎?否則他的身上為何沁涼得令她惶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是在想本王到這兒等你是為了什麼嗎?」玄胤溫熱的氣息拂在她雪白的頸項上,然冰冷的薄唇則是有意無意地觸踫著她敏感的耳垂,挑起她一身驚悚的戰栗。

難道他打算殺她?

整個景端王府全因為她一個人而犧牲了,難道他覺得這樣還不夠?

「你還記得你欠本王的?」玄胤不理會她的感受,徑自以唇和溫熱的氣息搔著她、調戲著她。

我已經付出代價了,是不?常靜瀲灩醉人的水眸怒瞪著,直想要回頭斥責他一頓,卻苦于被他緊緊擒住,只能在心中無聲吶喊。

「本王要你把所有虧欠本王的,一次全還給本王。」他冷戾如鬼魅,溫熱的氣息在瞬間凍結,化為濃烈的薄霧。

他突地松開箝制,讓她驚慌失措地逃開他的身邊數步之遠,卻又見她猛地停住腳步,遲疑了半晌,又轉回身子,挺直背脊走到他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跪下。

「你是打算求饒?」玄胤狂肆地笑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透過銀白的雪光,瞧見他那張妖詭的俊臉。「太遲了,本王饒不了你,盡避有玄燁為你作主,本王仍是饒不了你。」

「本宮沒打算求饒!」常靜傲然地挺起背脊,張著一雙無畏的水眸睇視著他;不能逃,即使明知道自個兒的命留不到明兒個天亮,她也不能逃,好歹她亦是個格格,她有她的傲氣。

「本宮?」玄胤放肆地訕笑著。「你以為你是誰?現下的你不再是景端王爺的掌上明珠,不再是景端王府的常靜格格,你居然還敢自稱本宮?」

「本宮寧可被殺也不受辱,醇親王大可一刀要了本宮的命。」她抬起雪白的頸子,等待他的賜死。

即使是死,她也要死得有尊嚴;當年委身在宮中是皇上為她安排的,容不得她抗拒,但現下他既然是為索命而來,她便得無懼地面對,但願她的死可以化解他的怨恨,換得景端王府的安寧。

「你想死?」他微愕地瞅著她,瞅著她堅定的神色,有一股異樣的感觸飛掠過他的心;倘若她不是害他傷了腿的人,他定會欣賞她無所畏懼的氣勢,但是,畢竟她是個罪人,亦是玄燁一心保護的女人,他更是無法原諒她!

他會要她付出代價的,只是這不是一條命那麼簡單。

「這一條命本王收下了,你別想要逃,本王明兒個晚上會再來找你,你等著本王吧!」

玄胤冷冽地瞥視她一眼,隨即隱身沒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只余錯愕的常靜仍跪在地上,無法了解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真是如此恨她?

***

雪虐風饕,狂風襲雪飄落一地的冰冷。

一抹暗黑妖詭的身影,輕松地閃過紫禁城內的重重護衛,足不點地地直往養心殿東廡躍去,身如潛龍般地游移著,在尚未驚動任何人之前,他已進入後殿里的水房,然而卻見不到常靜的身影。

燦亮的月光在隱晦的雲層後頭迸射出一絲絲的銀色光束,透過層層疊疊的竹簾篩落出光痕,映出一抹頎長的身影。

玄胤魔魅的黑曜眼眸犀利地注視著水房內的一舉一動,然而卻沒有發現那一抹倔傲的背影。

「難道她把本王交代的事給忘了不成?」

玄胤低喃著,冷鷙冰寒的眼瞳仍是不放棄地四處梭巡,然而仍是徒勞無功。

「虧本王真是信了她的傲氣,原來她不過是耍耍嘴皮子,在本王的面前裝出一副凜然的模樣罷了,而本王竟蠢得相信了她。」玄胤訕笑著,想不到自個兒真是那麼簡單地信了她。

也罷,她躲得了一時,他不相信她可以躲得了一世!

***

翌日

頂著漫天風雪,天地猶如一片初開的混沌灰白色,令人搞不清現下到底是什麼時刻。玄胤撢了撢身上的風雪,站在養心殿後殿的廡廊上,耐心地等候著那個昨兒個夜里該出現卻沒出現的女人。

他眯起黑曜眼瞳,令人猜不出他的思緒,他只是靜靜地等待,直視著養心殿外的花園,望著扶疏的林木早已枯槁,然而每一干涸的枝節上頭卻排列著一列列的白色花苞,含羞帶怯地綻露著粉色的花蕊,飄散出沁冷的清香。

「天啊,想不到她竟然可以由一個宮女變成貴人。」

神魂飄蕩之間,玄胤驀地听到廡廊下有著一干宮女邊整理著園子邊嚼舌根,令他不禁轉移視線看向那群宮女。

「她才不是宮女,以前她也算是個格格的,是不?」另一位宮女回應。

「那又怎樣?她現下也跟咱們一樣是個宮女。」

「不,她現下是貴人了,咱們以後見著她,可得要跪在地上對她行禮,還得對她叫聲娘娘哩!」那一位宮女摘去樹枝上過多的花朵,一臉的不以為然。

「是呀,像今兒個,她不就是得往太和殿陪皇上听宴?」

「不只如此呢?」一位宮女嘆了口氣,又是羨慕又是嫉妒。「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皇上竟然賜了永壽宮給她。」

「想不到皇上居然壞了宮中的規矩,賜宮給嬪妃以下的貴人?」

一群宮女聞之嘩然,難以置信。

大清律例可是清楚得很,後宮之事必須由皇後作主,況且惟有後、妃、嬪才能獨居一宮,而嬪以下的貴人、答應、常在都得跟在妃、嬪的身旁,以妃、嬪的居所為居所,豈能像她那般氣派!不過是貴人身份罷了,居然可以獨居永壽宮。

「唉,要到什麼時候,咱們才能飛上枝頭當鳳凰?」

「想得美,咱們可比不上她的嬌,比不上她的媚,更比不上她蠱惑皇上的本領,咱們憑什麼當鳳凰?」

「說的也是。」

「咱們還是認命一點,乖乖地當著奴婢,別想要學狐媚,更別奢望能窩在大殿里,躺在炕上,什麼事都不用干;咱們是奴才命,是一輩子的奴才命,就算雙手都凍傷了,又有誰疼惜咱們?」

「是啊。」一干宮女附和著,摘滿了一籃子的花朵,舉步維艱地往另一頭走去,隨即消失在銀白大雪中。

一句句尖酸刻薄的話,隨著肆虐的狂風送入玄胤的耳中,像是讓他懂了什麼,心中又多了一分計劃。

鱉邪的幽邃眼瞳輕輕地眯起,就連唇角也勾起一抹邪氣的笑痕。

***

常靜頭戴雪冠,雪冠上頭瓖著金鳳,金鳳上頭綴滿珍珠和蜜珀,身穿繡有八團四爪行蟒的香色衣袍,加了件紫貂雲肩,配著朝珠,踩著花盆底鞋,在一片刺寒的雪地中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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