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因為疑似魔族姦細的存在,擁雪城沉浸在一個極端詭異而壓抑的氣氛之中。
眾人都認為,姦細必然在仙盟五老與五大掌門之中,排除謝雪臣本人,便只有九人。每個人心裡都有懷疑的對象,但個個都是身份地位超然的尊者,沒有人會將自己的懷疑說出口。
碧霄宮宮主傅淵停與靈雎島島主何羨我飯後閑聊,狀若無意地提起正氣廳上的交手:「當時似乎是鏡花穀穀主先出手,挑起了這場爭端,難道說是她在故意試探宗主的傷勢?」
何羨我拎著不離身的酒壺,掃了傅淵停一眼,似笑非笑道:「傅宮主何以這般認為?素凝真之所以出手,可以說是我出言相激,你怎麼不懷疑是我?」
傅淵停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何島主速來與世無爭,靈雎島又遠在海外,與魔族少有糾葛,想來不會是姦細。」
「哈哈哈哈哈……」何羨我大笑道,「素凝真恐怕不這麼認為,她可是覺得靈雎島與妖族為伍,最是可疑。倒是鏡花谷對妖魔恨之入骨,勾結妖魔的可能性不高,因此傅宮主會懷疑她,何某倒是十分意外。」
「都說何島主與素谷主勢如水火,看來傳言不實。」一個稍顯尖銳的女聲從外間傳來,傅淵停立刻堆著笑站了起來,溫聲道:「夫人,你怎麼來了?」
來者是個相貌十分艷麗的女修,一身華貴長裙,珠光寶氣,她眉眼之間難掩倨傲之色,雖然生得貌美,卻讓人不敢直視,而傅淵停顯然也對她禮讓三分。
何羨我自然也知道段霄蓉的跋扈之名,只聽她說話便覺得刺耳。然而傅淵停怕她,何羨我卻是不怕。他仰起頭懶懶地喝了口酒,連眼皮都沒抬,便淡淡笑著說道:「在下只是對事不對人,以素凝真的性情和腦子,都不至於干出勾結魔族之事。」
段霄蓉最是看不慣何羨我這瞧不起人的樣子,艷麗的眉眼含著三分冷意,居高臨下打量何羨我,冷冷道:「何島主智慧過人,心裡想必是有個人選的。」
何羨我不以為意道:「智慧過人不敢當,在下不過一介海外散修,僥倖入了仙盟,對仙盟眾人了解不深,不及傅宮主和段長老深謀遠慮,這等要事,還是交給你們吧。」
何羨我喝得微醺,踉蹌著站了起來,隨意地朝兩人拱了拱手,便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段霄蓉面色陰沉地盯著何羨我的背影,等何羨我的氣息遠去後,才對傅淵停道:「這個人著實令人討厭。」
整個仙盟之中,也只有謝雪臣和法鑒尊者能讓他正眼看人,其他人在他眼裡就和草芥一樣,不值一提。
「我方才試探過他,倒沒想到他如此信任素凝真。」傅淵停有些意外。
「他若順勢推到素凝真身上,他是姦細的可能性便更高了。」所有人里,段霄蓉最懷疑的便是何羨我,但她不可能當面問何羨我是不是姦細,便想以聯合構陷他人的方式來試探何羨我,沒想到何羨我絲毫不上鉤。
是被他看穿了,還是確實不是他?
暮懸鈴遠遠看著傅淵停和段霄蓉走過,扭頭對南胥月道:「難以置信,堂堂碧霄宮宮主,居然懼內如虎,我聽說,他只有一個兒子。」
這在修道界不能說罕見,應該說絕無僅有,因為法相尊者壽命悠長,幾百年的歲月里,生十幾個都是正常,便如謝雪臣,在家中排行第十八。南胥月聽說也有不少兄弟。
南胥月輕搖摺扇,微微笑道:「傅淵停只有一個兒子,段霄蓉卻有三個兒子,傅淵停是段霄蓉的第二個道侶。」
「段霄蓉比傅淵停年長一百多歲,她在金丹境時便有過道侶,生下兩個孩子,資質卻是不佳。後來她的道侶死在魔族之手,她修成法相境後,繼任碧霄宮宮主之位,當時傅淵停是碧霄宮的弟子之一。」南胥月道。
這種風流軼事,桑岐自然是不會和暮懸鈴多說,她今日才從南胥月口中知道詳情,聽得津津有味。
「那這傅淵停還要稱段霄蓉一聲師尊吧。」
南胥月搖了搖頭,道:「傅淵停另有師尊,不過段霄蓉也確實指點過傅淵停修行。傅淵停英俊風流,天資不俗,在段霄蓉的幫助下進階法相,數年之後二人便結為道侶,段霄蓉也將碧霄宮宮主之位傳於他。雖同為法相之境,段霄蓉的修為卻比傅淵停強上許多,位列仙盟五老之一。」
暮懸鈴恍然大悟道:「難怪傅淵停對段霄蓉這般恭敬,卻不知他們的兒子資質如何?」
一般父母結為法相,則子嗣的資質至少也是中上之選。南胥月聽暮懸鈴一問,神情卻有些古怪,似乎是哭笑不得。
「他啊……卻不太好評價。」南胥月輕笑嘆氣,「不過他也有個天下第一的名頭。」
暮懸鈴好奇問道:「天下第一什麼?」
南胥月還未回答,便聽到遠遠傳來一聲帶著欣喜的呼喚:「南胥月!」
暮懸鈴尋著聲望去,遠遠便看到一個珠光寶氣的身影朝這邊方向飛來,轉眼間便到了跟前。暮懸鈴微微有些失神,被對方身上濃郁的法器光暈晃得有些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聞到一陣特殊的香氣撲面而來。
「南胥月,我今日才聽說你也來了擁雪城,你怎麼不來找我?莫不是怕我搶了你的風頭?不過這擁雪城實在乏味得很,到處白茫茫的,地方窮,美人也沒見到一個,最美的那個還下落不明……誒,你身旁這位美人倒是面生。」
那人嘰里呱啦說了一堆,才注意到坐在南胥月身旁的暮懸鈴,目光頓時有些發直了。
「鈴兒,這便是碧霄宮宮主之子,傅瀾生。」南胥月為兩人引見道,「這是我的遠房表妹,鈴兒。」
暮懸鈴終於看清了傅瀾生的長相,他長得……一點也不像個修士。他模樣看起來二十齣頭,面容甚是俊朗,唇紅齒白,星目湛亮有神,看人之時滿目柔情,一派風流公子的氣象。但最吸引人的,倒不是他的長相,而是他的穿著,從頭到腳,無一不是天階法器,天材地寶,寶物靈力充盈,散出淡淡光暈,將他包裹其中,這樣一個人走在街上,大概人人都想上去搶他,但也只敢想想——能這麼穿的人,若不是自己極有本事,便是靠山極有本事。
而暮懸鈴之所以覺得他不像修士,是因為舉凡修士,身上多少有點遺世獨立的氣質,尤其是謝雪臣,更是清冷出塵,宛如神人。但這個青年風流倜儻,珠光寶氣,倒像是不知人間疾苦的紈絝公子。
暮懸鈴在打量傅瀾生的時候,傅瀾生也在看她,他脫口而出道:「我方才還以為是高修士在此呢。」
一句話失去了暮懸鈴的好感。
「不過你比高修士還要美上七分!」
一句話又拉回暮懸鈴的好感。
「這位傅公子也是個修士嗎?」暮懸鈴微笑問道。
傅瀾生搶答道:「是啊,我可是金丹境了,鈴兒姑娘若是遇上什麼麻煩,大可找我幫忙,我與南胥月可是生死之交,他的表妹便是我的表妹。」
暮懸鈴瞥了南胥月一眼,後者以扇掩面,苦笑了一下。
傅瀾生光說還不夠,又從芥子袋中掏了一把,隨手取出幾樣天階法器捧到暮懸鈴面前:「初次見面,我也沒準備什麼禮物,這是我前些日子搜羅來的法器,都是適合女子用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暮懸鈴愕然看著面前流光溢彩的法器,有些不明白這位少宮主的路數了,天階法器難道不是修士們趨之若鶩的寶物嗎?就這麼隨意地掏了一堆出來送人?
南胥月笑道:「碧霄宮富甲天下,這位傅少宮主可是天下第一有錢人,這些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既然他想送你,你便收下吧。」
暮懸鈴還在猶豫呢,她的芥子袋便動了一下,一個毛絨絨的腦袋探了出來,隨即一道身影閃過,落在了傅瀾生的掌心裡。扒在那些法器上用鼻子拱了拱,阿寶抬起頭來,兩只圓溜溜的黑眼睛眨巴了兩下,眼眶便濕潤了,淚水打著轉兒,阿寶對著目瞪口呆的傅瀾生喊了一聲:「爹!」
暮懸鈴一把抓起阿寶塞進袖子里,尷尬笑道:「這是我的靈獸。」
傅瀾生看著暮懸鈴鼓鼓的袖子,若有所思道:「什麼靈獸的叫聲是『爹』?」
暮懸鈴沒敢用力,怕抓傷了阿寶,沒想到又被阿寶從掌心溜了出來,它手腳敏捷地竄來竄去,最後落在傅瀾生的肩頭,眼淚汪汪地看著傅瀾生,奶聲奶氣問道:「你是我爹嗎?」
這回實在掩飾不過去了……
暮懸鈴訕笑道:「它的爹走丟了……」
傅瀾生和阿寶鼻對鼻眼對眼,看了片刻後才道:「我覺得……我是個人這件事,應該長得挺明顯的吧。」
他雖然風流,但就算有個孩子,也該是個人吧。
阿寶認真地說:「我娘親說,爹爹是天下最有錢的修士。」
暮懸鈴忽然想起南胥月先前沒說完的話了。傅瀾生的天下第一,竟然真的天下第一有錢……
傅瀾生也很認真地說:「我的錢也是爹爹和娘給的,這麼說來,天下最有錢的修士,該是我爹爹。」
阿寶恍然大悟點點頭,又歪了歪腦袋,認真地喊了一聲:「哥哥?」
暮懸鈴黑著臉再次把阿寶抓了回來。
太丟臉了……
這孩子瘋了!
「哈哈哈哈!」傅瀾生大笑起來,樂不可支,前俯後仰,「叫我哥哥的人多了,屬你這聲最好聽,來,哥哥送你一些見面禮!」
說著又掏出了幾件法寶來。
暮懸鈴尷尬地陪著笑,想把阿寶摁進芥子袋裡。
「讓少宮主見笑了,我這靈獸年紀小不懂事,還請您別見怪。」
「不怪不怪,這小東西真是有趣,它爹爹叫什麼名字,等我回宮去幫他打聽一下。」傅瀾生笑呵呵道。
「它叫阿寶,聽說它爹爹叫傅滄璃。」暮懸鈴說道。
傅瀾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傅滄璃……這名字是有點像我們傅家的人,但也說不定是個化名,總之我會幫你留意的。」
南胥月借口與傅瀾生敘舊,將傅瀾生引走,暮懸鈴才點了點芥子袋,教訓阿寶道:「以後千萬不要隨便跑出來,這裡太多強者了,萬一被發現就不好了。而且之前抓你的那個高秋旻也在,她要是看到了你,我的身份就敗露了。」
阿寶躲在芥子袋裡聽訓,慚愧地點點頭,兩只爪子交握在胸前,擺出懺悔認錯的態度:「阿寶知道錯啦。」
高秋旻看到暮懸鈴的第一眼,就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但她很快便安慰自己,這不過是凡人,修士眼中,凡人壽不過八十,與螻蟻無異。她生得再美又如何,容華易老,轉眼就成一抔黃土,與自己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但她安慰不了自己。
高秋旻冷冷地看著涼亭里暮懸鈴的身影,隔著數丈遠,她也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精緻無瑕的容顏。那雙桃花眼彷彿揉碎了星辰凝成粼粼波光,脈脈含情,唇瓣不點而朱,飽滿而鮮艷,惹人遐想。明明是近乎妖嬈嫵媚的長相,卻裝出一副天真爛漫、楚楚可憐的模樣,騙得過那些男人,卻騙不過她。
高秋旻想到昨夜在吹雪樓,暮懸鈴對她夾槍帶棒的諷刺,心火便忍不住越燒越旺。
高秋旻緩緩走向涼亭,暮懸鈴聽到腳步聲靠近,轉過頭來,展顏一笑:「高姐姐,這麼巧在這裡碰到你。」
高秋旻冷若冰霜,目光掃過四周,最後落在暮懸鈴身上。
「方才我感覺到這裡有妖氣一閃而過,便趕過來查看。」高秋旻緊緊盯著暮懸鈴,「你一直在這裡,有發現什麼異常嗎?」
暮懸鈴歪了歪腦袋,露出迷茫的表情:「什麼妖氣啊,我感覺不到。」
「你是凡人,自然察覺不到。」高秋旻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倨傲。
「可是其他尊者也沒有察覺啊,若是有的話,他們不也該過來看看了嗎?」暮懸鈴不解地問道。
高秋旻略一遲疑,片刻才道:「那絲妖氣微乎其微,轉瞬即逝,尊者們另有要事,想來不會留意這些細微之處。」
「看來高姐姐比尊者們更細心呢。」暮懸鈴似笑非笑道,她輕輕瞥了高秋旻一眼,便從石凳上起身,「可是我肉眼凡胎,實在沒看到什麼異常呢,不如高姐姐你自己過來仔細看看?」
暮懸鈴說著便要從高秋旻身旁走過,然而高秋旻卻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等等,你不能走。」高秋旻側過臉,審視地盯著暮懸鈴,「你沒有看到異常,或許異常是在你身上呢?」
暮懸鈴眉心微蹙,柔弱委屈地說道:「高姐姐,你抓疼我了。」
高秋旻沒有鬆手,暮懸鈴越是如此惺惺作態,她便越懷疑對方。眼下兩人離得極近,她確實沒有從她身上感應到妖氣或者魔氣,但她也不想輕易放過她。
「你的芥子袋讓我檢查一下。」高秋旻道,「我這也是為了你好,萬一有妖物藏在你身上會對你不利。」
暮懸鈴垂下眸子,沉默了許久,才抬起盈著淚意的雙眼,泫然欲泣道:「高姐姐,我知道你討厭我。」
「什麼?」高秋旻愣了一下。
「我知道你喜歡謝宗主,想親近他,昨日是我妨礙了你,實在對不住。」暮懸鈴幽幽嘆氣。
高秋旻板著臉,冷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暮懸鈴道:「你不過是看我不順眼,找個借口想讓我難堪罷了,姑娘家的芥子袋,放的都是私密之物,怎麼能隨便讓人看呢?」
「你胡說什麼!」高秋旻私心裡確實有針對暮懸鈴的意思,卻不想暮懸鈴當面戳穿,讓她更是惱羞成怒,「你遮遮掩掩,難道芥子袋裡真有不可告人之物?」
暮懸鈴道:「擁雪城這麼多尊者在,偏偏只你說我這裡有妖氣,一來便要搜我身,難道不是你公報私仇?」
高秋旻氣急道:「我和你有什麼私仇?」
暮懸鈴眼波微閃,道:「你嫉妒謝宗主親近我。」
「你!」
暮懸鈴輕輕一笑:「可是我也沒辦法,謝宗主不喜歡你,你就是殺了我,也得不到他的心。」
高秋旻怒火上涌,一時控制不住自己,推開了暮懸鈴:「你胡說八道!」
暮懸鈴被高秋旻推得踉蹌了一下,向後退了一步,在台階上一腳踩空,整個人往涼亭外跌了出去,倒在堅硬的地板上,發出一聲痛呼。
「啊!」暮懸鈴眼淚花花地抬起頭,幽怨地看向高秋旻,「高姐姐,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我……」高秋旻瞪大了眼,她根本沒怎麼用力,不明白對方怎麼就摔那麼遠出去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暮懸鈴身旁,懾人的氣息帶著極強的壓迫感,讓人不住心生怯意,不敢直視。
「謝宗主……」高秋旻喃喃念了一句,然而來者並沒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暮懸鈴身上,屈膝半跪在她身旁,將滑落肩頭的兜帽輕輕拾起戴好,擋住正午灼熱的陽光。
高秋旻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彷彿一把冰錐刺入心尖,疼痛,並且心寒。
她一直知道他是個冷漠的人,從沒想過,他也能對一個人如此體貼。
暮懸鈴含著淚,一副我見猶憐的柔弱模樣,帶著哭腔道:「謝宗主,你不要怪高姐姐,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忘了我不是修士,身體嬌弱,這才出手重了些。」
謝雪臣低著頭打量暮懸鈴。
有些費解。
高秋旻急忙辯解道:「不是的,我沒有用力推她!」
暮懸鈴咬了咬下唇,紅著眼眶道:「都是我的錯……」
謝雪臣緩緩直起身,他有些看不明白暮懸鈴在演什麼戲。
暮懸鈴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委屈地看著謝雪臣的眼睛:「我腳扭傷了。」
謝雪臣這次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用口型無聲地說:抱我!
謝雪臣靜靜看著她,片刻後,再次俯下身,左手自暮懸鈴膝彎穿過,將人打橫抱起。
暮懸鈴雙手攀著謝雪臣的肩膀,向高秋旻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然後將臉埋在謝雪臣胸口。
——今天日頭有點大,剛才曬到臉了,有點痛……
謝雪臣抱著暮懸鈴,一路旁若無人地穿過庭園迴廊,將她送回廂房,這才將人放下。
「剛才是什麼意思?」謝雪臣看著一臉輕鬆,蹦蹦跳跳地暮懸鈴問道。
「剛才阿寶跑了出來,差點被高秋旻發現了,她非要檢查我的芥子袋,我只好出此下策,轉移她的注意力了。」暮懸鈴一臉無奈道,「我也是犧牲自己保護阿寶,哦對了,還有保護你。你想啊,要是她發現阿寶的存在,很快就會聯想到那日遇到的人是我們,然後就會想起你法力盡失被我壓在床上肆意輕薄之事……那你堂堂謝宗主,豈不是顏面盡失了?」
法相尊者十竅敏銳,感應範圍甚至可達百丈,但同樣也能察覺到這個範圍內別人的窺伺,因此修道界高層有個規矩,多名法相尊者在場時,應互相閉塞視聽,以示友好,若有人率先窺伺他人,則被認為心懷敵意。因此眼下擁雪城雖然齊聚法相,但為避免引起誤會,彼此之間都自覺閉上七竅感知之力,此時若有人窺伺他人,則會大大增加其內奸的嫌疑。
高秋旻只是區區金丹修士,並不知道法相之間默認的規則,能察覺到阿寶妖氣的,除了近在咫尺的傅瀾生,便只有不遠處的高秋旻。
暮懸鈴也沒想到真的如此不幸運,好在她很快將阿寶收進了芥子袋中,隔絕了氣息,高秋旻雖然對她有懷疑,卻怎麼也想不到嗅寶鼠身上去。
謝雪臣對暮懸鈴那番話也只信了一半,掩護嗅寶鼠是真,但後面演得就有些過了。
「高秋旻修為在你之下,你是自己從台階上摔下來的。」謝雪臣冷酷地揭露事實。
暮懸鈴無辜道:「我眼下的身份是個柔弱不能修道的凡人,她推我,我總不能反抗嘛,否則便露餡了。」
謝雪臣問道:「裝作扭傷腳,又是什麼理由?」
暮懸鈴笑吟吟道:「還能有什麼理由,就想讓你抱我嘛。」
謝雪臣:「……」
莫名的,這句話他信了。
「順便氣氣她。」暮懸鈴壞笑道。
謝雪臣板著臉道:「下次……」
暮懸鈴擺擺手,搶過話道:「下次不許了,我知道啦!」
看著暮懸鈴因被烈日晒過而有些發白的臉,謝雪臣心想,下次不要往日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