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谁呀?”我还是没忍住八卦的心情。
华戎舟并未说话,继续抬步走,我有一种秘密听到一半抓心挠肺的感觉。
“是我们府上的吗?”
“是。”
我随口问的话得到了回答,我顿时燃起了兴致:“不是翠竹的话难不成是千芷?”
“不是。”
“那是银杏?”
“不是。”
“那是谁呀?”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而华戎舟彻底不理会我漫无天际的瞎猜了,我自己自言自语了半天,最后随口说了一句:“难不成是我吗?哈哈哈……”
干笑了几声后他还是没有反应,顿时感觉我好尴尬,这孩子怎么不接话呢。
“嗯。”
“啊?”我怀疑我听错了,他却死活不吱声了,不否认也不承认,最后说的我口干舌燥,只能放弃了。
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半开玩笑的说:“虽然你长的很漂亮,可是姐姐我可不喜欢年纪比我小啊。”
他没有回话,我也就没放在心上,无人再开口说话。
河流水声不止,月色清辉满地,慢慢的我有了些倦意,在他背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我在床上,只是这个房间我似乎不认识。
我怎么会睡的这么沉,到了床上都不知道。
看到千芷走了进来,我才松了口气,有个认识的人就好了。
“这里是……”我忍不住开口。
“……是华府。”千芷低着头回话。
原来这是华浅之前的房间,我不认识就有点儿露馅了,我抬起手装作头疼掩饰,后来我就发现是我多此一举了,因为千芷并未在意我的不对劲。
“是华戎舟把我带回来的吧,我兄长他怎么样了,可请过太医了吗?”
说了半天也未听到回话,我放下手看去,却见千芷还是头低垂着。
“千芷?”我疑惑的抬眼看去,却看到千芷通红的眼眶,心里一颤语气也加重了几分,“好好地哭什么?”
千芷带着哭腔说道:“王妃,华……少爷他……他……”
双眼一黑,心狂跳不止。像是预见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我两只手不受控制的发抖。努力握拳遏制住,咬牙起了身,便推开千芷冲出院子。
外面果然是我曾来过的华府,只是……所有往来的奴仆都身披麻布。
随手拉了一个丫鬟问道:“华深呢?”
那丫鬟不敢看我,却是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我一路狂奔跑过去,完全顾不上千芷的喊声。
跑到那里,我却看到一个……灵堂。
双腿僵直险些被门栏绊倒,隐约听到华夫人的哭喊从里面传来:“我的儿啊……”
华深真的……死了?
怎么会这样,是为我挡的一剑吗?
我从未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性,因为我中过箭,同样也是穿透了胸膛,我潜意识的觉得他定会如我一样无碍。可是为什么我能活下来,他就不行了?
追过来的千芷拉着我的衣袖,我甩开继续向里面走。
然后……就看到了一具棺材。
不知道我是如何一步步挪了过去,棺材还未落棺,华深的脸随着我的步子一点点露了出来。只见他躺在棺材里,身着锦衣,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如同睡了去。
脚下一软,我手撑在棺材沿儿上,嗓子口酸疼。
脑海里华夫人曾给我说过的话止不住的回响:
“你哥哥虽然人迟钝了些,但是总归还是真心实意对你好的。”
“之前都是有什么先想着给你留着,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没这个待遇。”
“当年我怀你的时候,深儿也才不过5岁,每日都要来摸摸我的肚子,念叨着你快点出来。”
“他一天来看三四次,还说等你出生了好好照顾你。”
……
往日最让我不屑一顾的话,如同回想起来像是心头上有一群蚂蚁在撕咬,这是在做梦吧?
然而扑过来的华夫人打破了我的幻想。
“你这个赔钱货,害死了你哥哥……”
被她撕扯着,我一动未动。
终究是华相开口了:“来人,把夫人扶下去。”
华夫人的喊叫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灵堂越发显得冷清没有人气。
初次相见时那个端庄大气的夫人消失了,而眼前这个儒雅干练的华相也像是老了十岁,头发白了一大半。
“这不怪你。”华相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母亲太过悲痛说话不是本意,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简直被方才华夫人的撕扯还让人疼。
我木然的看着这个灵堂,华相的声音又传来,带着让人胸口酸涨的悲痛:“以前总觉的自己白生了一个儿子,平日除了惹祸,无半点长处。然而现在他不在了,却觉得有人能惹祸让我收拾烂摊子也挺好的。”
眼眶突然红了眼前似是有点模糊,我睁大了眼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华相继续说:“深儿一辈子纨绔无赖屡教不改,这最后…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我看向华相,他眼眶虽是难掩悲痛的通红,望着却我满是慈爱,我从来都没有在他眼睛里看到这种神色:“这些年苦心竭力不择手段的往上爬,想着给深儿日后打点好一条路,现在他不在了,却觉得我这个宰相的位置也了无生趣。”
“父亲的意思是要重新考虑我之前提过的事情吗?”我开口,声音麻木到自己都诧异,这真的是我的声音吗?听着没有一点儿感情。
华相伸手轻轻的抱住了我,厚掌拍了拍我的背,说:“一直以来辛苦你了,我的乖女儿,是爹爹……做错了,不该贪那权势,早就该带你们离开,也不至于落得这个报应。”
我死命的咬着嘴唇,嘴唇都咬出血了,头抵着华相的胸膛,再也止不住眼泪了。
这明明是和我没有血缘的父亲和兄长,可为什么我心里这么难过呢?疼到比上次穿胸而过的箭伤还疼。
“爹爹决定……听你的,不做这宰相了。”
昏昏沉沉从灵堂出来,我还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院子里,抬步迈过门槛时却被一绊,身子如同失去了支柱,像一堆烂泥一样的瘫软下来,身后的千芷虽没来得及伸手拉,我也并没有摔倒在地。
是华戎舟。
他一只手臂横在我的腰前,挡住了我将落地的身体。我手握住他的手臂站好,抬头想对他说我没事,然而张嘴却是:“我没有兄长了。”
身后传来了千芷小声的抽泣,我的心头仿佛被挖去了一块肉,手指也在华戎舟手臂上收紧。
“华浅……没有哥哥了。”
说完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
可能一直以来压抑的太久,华深的死如同是一把斧头,破开了我所有的情绪,我双手捂住眼睛,就这样蹲在门口放声大哭。
这一刻,什么都和我无关了。
我哭我一直以来委屈却不能提,
我哭华深死了我却还只能想着逼华相去辞官认罪,
我哭我自己永远都是孤身一人,身不由己。
唯一一个对我好的华深,我却因为对他的偏见,处处视他不见。我口口声声斥责牧遥利用仲夜阑的爱才肆意行事,我又何尝不是?永远都是把自己最坏的一面露在对自己最好的人面前。
哭到脑仁疼的时,一个人将我拥入怀中,暖暖的体温传递到我身上,他说:“没事,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离开。”
千芷也扑到我的后背,抱着我沙哑着声音开口:“奴婢也会永远陪在……小姐身边的。”
我们三个人,如同脚下生了根的石墩,在院门口呆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