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突围与反突围
下碣隅里至古土里公路之战,既要攻击美军,还要阻击敌逃跑和增援,所以仗打得很乱。
20军各部队几乎各自为战,一会儿攻击,一会儿防御,攻防转换之快,在战争史上都极为罕见。
(一)德赖斯代尔特遣队的悲剧
当27日东线战斗开始时,美军在古土里的部队是陆战1团团部、第2营、反坦克连、迫击炮连的一个排和第11炮兵团2营E连等部。史密斯随即命令由陆战1团团长刘易斯·普勒上校统一指挥古土里、真兴里地域的所有部队。
志愿军60师曾于28日对古土里地区发起攻击,攻占了古土里东北部的一个高地,因为60师的任务是以进攻行动钳制古土里之敌,而不是攻占古土里,所以未作进一步的进攻。
美军全线溃退,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命令全师在航空火力支援下,从古土里经真兴里向咸兴、兴南撤退,古土里的部队以陆战7团、陆战5团和陆战1团配属陆军第31团2营的顺序向真兴里撤退,到达真兴里后在陆军掩护下再以铁路和公路输送方式撤至咸兴、兴南。在师主力撤退的同时,在真兴里的陆战1团1营向北攻击,务必夺取1081高地,掩护师主力通过后,最后作为后卫随主力撤退。唯一与柳潭里和下碣隅里撤退不同的是,全部40辆坦克都集中在整个纵队的最后,以免出现战斗损毁或故障堵塞公路而影响部队撤退。撤退行动开始时间定为12月8日8时。
从古土里到真兴里,直线距离仅有11公里,但是海拔高度差却有730米,而从黄草岭到堡后庄的3.5公里路程,海拔高度差更是高达640米。而且在陡峭的山麓上,只有一条仅能供一辆车通行的单车道公路。如果控制了公路两侧的高地,尤其是控制了1081高地,就能以火力轻而易举地封锁整整2公里长呈U形的道路,因此1081高地是整个撤退的关键所在,用咽喉锁钥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位于真兴里的陆战1团1营营长唐纳德·施麦克中校在12月1日接到接应师主力后撤的命令后,一看地图就知道了1081高地的价值,所以于2日凌晨就亲自带着机炮连连长、炮兵观测员对1081高地进行了实地侦察。同时第10军考虑到陆战1团1营若要全力向北攻击接应陆战1师主力,必须派出部队接替真兴里的防御,因此于3日命令第3步兵师派出部队接替真兴里防务,该师立即将第7步兵团、第92野战炮兵营并加强部分工兵、通信兵组成道格支队(又称猛犬特遣队),由副师长艾米斯特·米德准将指挥,于7日黄昏到达真兴里,从而使陆战1团1营能腾出手来全力攻击1081高地。
美军撤出下碣隅里后使志愿军9兵团不得不对12月4日作战计划进行变更,急令20军在黄草岭地区依托有利地形占领阵地阻敌南逃北援,26军从下碣隅里南下尾敌追击,27军加速从社仓里向咸兴以西地区推进,断敌退路。未等志愿军的部署就绪,美军从古土里的撤退已经开始。
从真兴里北上接应师主力的陆战1团1营一直都未经激战,建制基本完整,是目前陆战1师战斗力最强的营。1营12月8日凌晨2时从真兴里出发,直扑1081高地。
此时暴风雪正猛,能见度几乎为零,给1营的行军带来极大困难,但是也有效掩护了1营的行动。1营C连未受到任何阻击便顺利登上1081高地西南3公里处的无名高地,并在高地上迅速部署了迫击炮。罗伯特·巴伦上尉指挥的A连则继续向前推进,A连在仁川登陆中曾果敢穿插至人民军纵深,为美军迅速夺取永登浦创造了有利条件,是陆战1师中公认的精锐连队。尽管是这样的精锐部队,在异常恶劣的天气和地形下,从集结位置到攻击出发位置的150米距离,也整整花费了几个小时,然后在迫击炮的火力支援下向1081高地西南的891高地发起了攻击。A连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同时攻击,一举突入高地,经过短兵相接的激烈鏖战,终于夺取了891高地,取得了进攻1081高地的跳板。B连利用A连和C连所取得的良好态势,立即在这两个连的掩护下实施超越攻击,突破了志愿军在公路两侧的阵地。
在该地区负责阻击美军北援的是志愿军20军60师180团,180团主阵地就设在1081高地和门岘两处。
处于全兵团位置最南的180团很清楚自己的使命,这是阻截陆战1师逃出长津湖地区的最后一关,因此竭尽全力克服种种困难拼死坚守,终于将北援的美军阻止在堡后庄一线。
28日,古土里的美军1团2营就派出一个连向下碣隅里增援,但未得手。当美军陆战1团3营G连、美陆军第7师31团2营B连和英国海军陆战队第41特遣队陆续到达古土里后,组成了总计约1000人的部队。史密斯师长命令由英国海军陆战队第41特遣队队长道格拉斯·德赖斯代尔海军中校统一指挥,称为德赖斯代尔支队,于29日向下碣隅里推进,打通古土里与下碣隅里的联系。
29日9时45分,德赖斯代尔支队在炮火掩护下开始向下碣隅里推进,接连突破了志愿军在东北高地、1236高地和1182高地的防御,中午前后已经前进了约4公里。
13时30分,陆战1师第1坦克营一个连(欠一个排)和陆战5团反坦克连的坦克排,在D连连长布兰克·克拉克上尉指挥下从麻田洞北上,与德赖斯代尔支队会合。
德赖斯代尔见有了坦克的直接支援,白天又能得到有力的空中支援,加上下碣隅里急需增援,便决定在坦克和飞机掩护下,步兵搭乘车辆沿公路强行推进,争取尽早赶到下碣隅里。此时,整个支队共有约1000人,17辆坦克和140台车辆。德赖斯代尔认为由于公路狭窄,行军纵队受地形限制拖得很长,为了给整个纵队提供掩护,坦克应分散配置在纵队中间。但是克拉克对此表示强烈反对,认为这样不仅无法发挥集群坦克的强大突击力,而且坦克分散配置还易遭到攻击。德赖斯代尔最终接受克拉克的意见,将全部17辆坦克都集中在纵队最前面,作为先锋开路。
此种坦克配置方法是造成德赖斯代尔支队蒙受惨重损失的原因之一,如果以一半坦克作为前卫,而以其余坦克分散在支队中间,可能更为有利。这一方面是因为支队指挥是英军军官,指挥起美军坦克总有些不那么得心应手,另一方面坦克连连长克拉克只考虑坦克的突击力,而没多考虑在敌火力下步兵所需要的直接掩护。
调整后的行军队形从前到后依次是第1坦克营D连和陆战5团反坦克连的坦克排(共17辆坦克)、陆战1团3营G连(22台车辆)、英军第41特遣队(31台车辆)、美陆军第7师31团2营B连(22台车辆)、陆战1师师部及其零星单位(66台车辆)。13时50分,支队调整好队形,在飞机掩护下重新开始进发。
队伍行进沿途不断遭到志愿军的机枪以及迫击炮射击,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步兵也从卡车上跳下来,配合坦克进行战斗,以排除志愿军的阻击,因此行军速度非常缓慢。到16时15分,支队才刚刚到达古土里以北6.5公里处,也就是说5小时才推进了6.5公里,平均每小时仅1.3公里!
这时,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而且整个行军纵队中除了坦克的车载电台外,其他车辆上的电台以及报话机不是因为天气寒冷就是在战斗中损毁而无法正常使用,德赖斯代尔也就很难对绵延几公里的车队进行有效的指挥。而克拉克派出两辆坦克对前方道路进行侦察,发现道路状况极差,即使坦克能够杀开一条通道,卡车也很难通行。因此德赖斯代尔向史密斯师长请示入夜后是否停止前进。
史密斯考虑到下碣隅里急需增援,便要求德赖斯代尔不惜一切继续前进。德赖斯代尔只好就地进行短暂休息,为坦克加满油后继续前进。此时,从东井里北上的第1坦克营B连的两个坦克排(共12辆坦克)也经过古土里赶上了支队,自然成为支队的后卫。
支队再次开始前进不久,就遭到了志愿军越来越顽强的阻击,德赖斯代尔也负了伤,再加上天色已黑,为了躲避志愿军的火力,有些车辆一度离开了公路,等到再回到公路上,就很难再找到自己所在部队了,所以行军队形开始混乱起来。
志愿军20军军长张翼翔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严阵以待,60师179团和178团控制公路两侧山头,从180团抽出一个营于夜间攻击古土里,以牵制古土里之敌,使其无暇支援德赖斯代尔支队。
张翼翔精心选择的埋伏地点非常适合伏击,这段公路西侧紧挨着一道并不很深的水沟,然后是一片300米宽的水田,水田以西则是长津江。而公路东侧则是一道深沟,虽然没有水,却很深,成为阻击阵地天然的屏障。深沟以东是一片足有150米宽的开阔地,正是发扬火力的理想之地。开阔地后面是废弃的铁路,过了铁路则是高出地面6米至9米不等的台地,台地再往东就是大片陡峭的山地。志愿军的阻击阵地就设在台地和山地上,可以充分发挥地形优势,给予企图强行通过公路之敌以沉重打击——这段如梦魇般的道路后来就被美军称为“地狱火峡谷”。
当德赖斯代尔支队一进入伏击地段后,公路两侧山头上志愿军的火力骤然猛烈,迫击炮弹也不时落在纵队中,突然一发迫击炮弹正击中第41特遣队的一辆弹药车,车上弹药顿时被引爆,连续的爆炸和熊熊大火将公路彻底截断。
而在弹药车前面的坦克营D连、陆战1团3营G连和大部分第41特遣队,在德赖斯代尔率领下根本没有发现后续部队已被截断,仍继续向下碣隅里前进。在这辆弹药车后面的部队(约四分之一的第41特遣队、美陆军第7师31团2营B连和陆战1师师部人员),却再也前进不得。
在这些部队中军衔最高的陆战1师司令部后勤处长助理查伊·杰斯达中校,立即指挥被截断的部队后撤,但是退路已被志愿军切断,无法退回古土里。
整个行军纵队最后的第1坦克营B连也同时遭到了志愿军的攻击,在夜幕中被分割成三块。因为战斗地点距离古土里不远,离古土里最近的一股部队几乎未受什么损失就于21时许顺利撤回古土里。而中间一股全是没有坦克掩护的卡车,因此在撤退中遭到很大损失,不过总算也在凌晨2时30分撤回古土里。只有最北面的一个坦克排(距离希利少校还有约800米距离)见在夜间难以脱身,便就地组成环形防御阵地,依靠坦克炮和无线电召唤古土里炮火支援,坚持到天亮后杀开血路撤回古土里。志愿军缺乏有效的反坦克武器和手段,即便包围了美军的坦克集团,也无力歼灭,只能眼睁睁看着其杀出重围。
30日凌晨4时30分,志愿军179团团长张季伦派出军使由一名被俘的黑人中士带路,来到查伊杰斯达中校和麦克劳林少校指挥的集群中,此时查伊杰斯达中校已经身负重伤,由麦克劳林少校指挥。志愿军要求美英军立即投降就地缴械,作为条件志愿军许诺将重伤员送回古土里,以使他们能得到及时治疗(志愿军此时确实没有力量提供治疗条件,这一条件既能挽救重伤员的生命,又能瓦解敌军军心)。麦克劳林企图借谈判拖延时间,拖到天亮后在空中掩护下突围。一个小时后,志愿军识破了麦克劳林的伎俩,1营营长张宝坤下令攻击。此时麦克劳林的部下手榴弹几乎全部用完,子弹也所剩无几,子弹最多的人也不过只有八发。麦克劳林见大势已去,便率领残兵夺路而逃。
下碣隅里至古土里公路之战,既要攻击美军,还要阻击敌逃跑和增援,所以仗打得很乱,20军各部队几乎各自为战,一会儿攻击,一会儿防御,攻防转换之快,在战争史上都极为罕见。
徐放带着60师一部一直做远距离迂回作战。连续行军后,他们到了黄草岭以北。上了公路,发现旁边就是长津湖。长津湖东线那边全都是山,只有一条公路。徐放的任务就是负责穿过长津湖,切断这条公路。而这条公路是从古土里到下碣隅域里的必经之路。古土里在60师东面,下碣隅域里在西面,北面即是长津湖,整个长津湖战役的纵深很大。
徐放率60师在晚上过了黄草岭以后,占领公路,切断美军南北之间的联系。
附近诸高地被60师和20军其他部队占领。天亮以后,美军才发现公路两侧有志愿军。美军有个部队开头没有想到是志愿军打到他们纵深,就没太在意,还在公路上大摇大摆地行进。发现志愿军以后,就向两侧高地发起攻击,结果被志愿军一顿手榴弹给砸了下去。他们赶紧回去报告,美军主力知道纵深内来了大批志愿军,就派了一个陆战营,还有七八架飞机,前来进攻60师阵地。但志愿军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几次攻击都被堵住,战斗持续一天,美军连一个小山头都没拿下来,而防御那个小山头一个排的志愿军,也伤亡了七八个人。
第二天上午,首先是美军飞机轰炸,随后是大规模的炮火准备,美军成营成连的攻击又开始了,一共发起四次攻势,还是没有把小山头打下来,都被60师成功击退。美军可能是知道了志愿军的厉害,没有再攻,徐放就把情况报告上级,准备等待更大规模的攻击。
南路的美军增援部队被60师击退以后,下碣隅里方向的美军坐不住了,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亲自带了一部分部队,大约有一个陆战团的兵力向南准备在下碣隅里开辟三条公路,以下碣隅里作为中心,辐射其他方向。而60师就在下碣隅里下方,得到情报以后,准备阻击美军。
当时,60师不知道美军竟然是师长史密斯少将亲自带队,也不知道美军是要实施总退却,以为他们可能有其他意图。等到了下午1时许,柳潭里方向好像没有太多部队了,公路上发现美军一个坦克营,一个通讯营,还有其他部队正在向下碣隅里方向撤退。徐放就派出通讯员通知下面各团,注意北撤的美军,要通讯员尽快通知到各团:美军在柳潭里方向没有部队了,都准备向下碣隅里方向靠拢。随后就发现公路上出现了长长的行军纵队,计有美7师大约一个加强连、一个特遣队、一个坦克营、一个突击大队,所有加在一起能有500人左右,坐着汽车,开着坦克,还有装甲车、炮车之类的,急匆匆地赶过来。该敌即为败退的德赖斯代尔特遣队,目前正由麦克劳林中校指挥,企图退回古北里。
多亏徐放预先通知了下面各部队阻击,否则部队不了解美军意图,很可能放跑了美军。美军被堵住后,向178团阵地连续攻了四次都没有攻下来。而美军的后面是179团,一直跟着他们屁股后头打。
9兵团发来通报,表扬60师将美军堵住了。但是到下午1时左右,美军集中一个坦克营和美7师的一个加强连,仍然是特遣队的编制,沿着公路快速通过,也不停留,不攻击志愿军占据的高地,仅仅向公路两侧的据点发射一些炮弹,摧毁一些附近的阻击阵地,意图直接通过公路快速运动到下碣隅里。而178团的防御阵地都设在山上,所以没能阻击住美军,使得美军继续向前运动,一直超越到179团阵地的前侧,快冲入180团防御地域内。
178团采取了一些补救措施,组织了一批爆炸手,只要是敌坦克通过的地方都炸,因为炸不动坦克,就想了一个办法,专门炸美军行军纵队的第一辆坦克,只要把第一辆坦克炸毁,迫使美军停车,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179团团长是个很会打仗的指挥员,他看到美军被堵在很窄的山谷里,阵形大乱,而他的部队都忙着往山下射击,便当机立断,下令全团大胆出击。179团团长下的决心不错,一时间,美军挤在一起,几乎没有人抵抗,后面坦克还上不来,前面的部队走不开,抵抗力大大下降,而179团全团出击的效果非常好,把美军整个部队都打乱了。上面有部队包围,下面有部队出击,前后上下都被志愿军控制住。麦克劳林再也无力回天,德赖斯代尔特遣队陷入绝境。
志愿军把美军堵在狭小的地域内,自己却少有伤亡,因为形势太有利了。战斗从下午开始,一直打到天黑。天一黑,美军就害怕了,飞机没有办法支援,部队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但是眼下这股美军还算顽强,居然没有投降。战斗持续进行,一直打到半夜一两点。20军首长的决心就是一定要把他消灭,坚决不让一个美军逃跑。
冲到山下的战士见到一个美国军官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战士们便以为他已经死了。一个战士过去把他身上的手表、钢笔等个人用品都取下来,这个时候被一个参谋看到,说你发洋财,是违反纪律的事。战士辩解说他死掉了,我拿死人身上的东西没什么不对。
参谋听说是个死人,就过去看,一看是一个美国军官,就踢了两脚,结果那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美国军官突然讲话了:“你们是志愿军吧?”
参谋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志愿军呢?
他说:“我在你们中国待过,说你们志愿军是不杀俘虏的,我开头不知道,我不敢讲话,知道你们是志愿军了我才讲。”
战士把他抬过来以后才知道,他不是指挥官,是英国人,原来在英国驻中国大使馆当过参赞一类的工作人员,所以能讲中国话,也知道中国的政策。徐放就对这名英国俘虏说:“你能讲中国话,现在呢,我们优待你,但是你最好帮我们告诉美国佬,叫他们放下武器,我们也不杀他们,也不虐待他们,我们是优待俘虏的。”
这个“英国参赞”说:“对不起,我有困难。”
徐放就问:“你有什么困难呢?”他说:“叫我去叫他们投降,那是违反美国军纪,我回去不好交代,那怎么办呢?我不能出去喊话叫他们投降。”
后来又抓到一个黑人俘虏,他不会讲中国话,好像不怕违反军纪。那个“参赞”就说:“这样子,叫那个黑人去喊话。”徐放就问:“他不懂中国话怎么喊?”那个参赞就说:“我在下面,我讲叫他喊。”黑人俘虏稀里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跟着走,还挺配合。
徐放就派了一个参谋和一个通讯员,派辆吉普,拉着“参赞”和黑人俘虏去了。他在吉普车上面讲一句,黑人就喊一声,这么一喊还真起作用,当时就有一些美军过来投降了。
(二)坚持还是投降
战斗进行到夜里2时许,徐放怕美军坚持到天亮还不投降,等到美军飞机一来,消灭这伙美军的难度势必增大。徐放就让那个“参赞”和黑人俘虏再去喊话,通过喊话,又有些美军零零散散地跑过来投降,但大部队还在坚持。美国部队的战斗素养较高,极为服从命令。
当黑人俘虏不停地喊叫时,美军派出四个代表来到山上。徐放就跟他们讲了五点:第一,你们只要过来,放下武器,你们个人的东西,我们保证不要,你们可以自己保留,包括你们的钱财、私人物品;第二,你们的生活待遇,跟志愿军一样,我们吃什么,你们吃什么;第三,允许你们跟家里人通信;第四,你们仍然可以集中住在一起,我们给你们提供住的地方,可以不跟我们部队住一起;第五,你们只有等到战争结束才能回去。
来谈判那四个人都表示,别的都不要紧,就是希望能早些回家。徐放想了想,回答说:“你们回家不回家要经过我们中央,我们不能答复,你们其他几个条件可以考虑,有病的帮助看病,我们有人如果有病的话也请你们帮我们看病,回家的问题现在看肯定不行。”那几个谈判代表就说:“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回去需要请示我们长官。”他们最重要的条件就是想回家,而徐放唯一不能答应的就是这个条件。
徐放又派了志愿军代表跟着他们去到美军的阵地上,美军指挥官是个中校,已经负了伤,就在山脚下临时搭的一个木头房子里。几个人就请示他,志愿军谈判人员就把情况向他讲明,说我们同意你们养病,同意其他条件,至于回家,需要经过中共中央批准。德赖斯代尔此时的伤势流血不止,眼看着自己部队确实已经筋疲力尽,如果再打下去肯定要全军覆没,于是他只好决定宣布投降。
这次共俘虏一名中校、两名少校,士兵240人。本来还可能多一点,但在双方正在谈判的时候,有一批韩国俘虏偷偷跑掉了,大概100多人。志愿军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美军部队里有韩国人,他们丢掉武器就跑。至此,战斗宣告胜利结束,共俘虏美军240人,大部分是美国人,其中有一部分是土耳其人。但徐放并不知道,他们歼灭和俘获的这些人,是美军派出的一支很有名的部队,叫德赖斯代尔特遣队,而德赖斯代尔本人两次负伤后都侥幸逃脱。
此战打得干净利落,迫使敌特遣队主动放下武器,9兵团司令员宋时轮听说大喜,马上就来到了战场。因为宋时轮觉得不可思议,58师一个主力师打下碣隅里都打不下来,一个58师打美军一个营都吃力,而此次60师打掉美军一个坦克特遣队,怎么想都是不可能。以宋时轮的经验,以志愿军的作战原则,没有四五倍的兵力优势,是不能消灭美军的,而且打仗的时候,开始不能把兵力都摆上去,开始拿两个团,再加上一个团,而把美军包围住容易,可美军有坦克,到了白天就能在飞机和坦克的支援下突围而走,结果我们部队也没有办法,部队伤亡很大。
此次歼灭美军有坦克、有火炮还有飞机助阵的一个特遣支队,还俘虏了很多美军,宋时轮开始并不相信,可亲自清点后,确实是真实的战果。他一看是真的,马上就下了通报,通报表扬20军60师179团。战斗主要是179团打的,并上报志愿军总部。用宋时轮的话说,像美军这样的部队,我们起码要五倍于敌才能歼灭,但179团几乎是一对一地歼灭了这个美军特遣队。
179团打掉德赖斯代尔特遣队,参加战斗的约有500人,而美军特遣队也损失大约500人,还有大量坦克、火炮和汽车。179团这次胜仗仅仅是朝鲜战争的一个局部,是个特例,而成建制地消灭美国陆战1师是没有条件的。不过,如果宋时轮将最先过江的26军早些投入长津湖战场,就极有可能将美陆战1师全歼。但26军过江后便停止不前,驻扎在鸭绿江边,担负战役预备队任务,结果距离战场过远,不能有效支持20军和27军的战斗。当58师打下碣隅里的时候,宋时轮明知没有把握,但仍没有使用26军。而当59师、60师切断了美军退路,将美军陆战1师合围在下碣隅里的时候,美军全线大乱,疯狂突围。而此时如果有一支生力军投入战斗,突围的美军很难逃出包围圈。当时有志愿军的高级首长就批评宋时轮说,你为什么不把部队主力全部投进去?这时候才把26军拿上去,美军陆战1师早逃了。担负阻击任务的59师兵力过少,很难堵住美陆战1师的突围,结果59师参谋长和一个团政委牺牲;而60师的阻击更加艰难,他们已经冻伤了四五千人,就在冰天雪地里与钢铁优势的美军激战。战斗持续一周后,连宋时轮对60师都没有任何要求,他只是说你们打得不错。60师坚持到最后,不得已将师预备队180团拉上去堵击美军,180团加入战斗后,仍然还穿着华东的薄棉衣。
部队除了伤亡大量的士兵,高级干部也牺牲数人。美军突围的时候,被58师堵住,结果美国飞机拼命轰炸,58师参谋长就在轰炸中牺牲了,还有一个团长也牺牲在下碣隅里。而徐放所在的60师高级干部也有伤亡,180团团长牺牲,参谋长负伤。阻击美军的部队牺牲最多,都牺牲在壕沟里。60师剩下不到一个团,其他的不是牺牲,就是冻伤,而此刻陆战1师正在没命地往外逃,沿途遭到20军和27军部队的顽强阻击,可美军依靠机械化优势,加上志愿军已经被冻得无力再战,导致美军的逃跑较为顺利。围歼都不能把装备极好的美军全歼,阻击就更加困难。当美军逃出包围圈后,志愿军又在后面追击,可战士们都饿着肚子,穿着单衣,根本没有体力,无法追上机械化的美军。
徐放一直率领60师在前面打阻击,并没有参加围攻下碣隅里的战斗,全师的主要任务就是切断公路,阻击美军,既阻止美军南退,又要堵住美军北援,战斗非常惨烈,一点不亚于战斗最激烈的下碣隅里。
徐放的亲弟弟也在阻击战中牺牲了。他弟弟原来在后勤工作,经常去爬山找粮食,与战斗人员相比,他们后勤人员应该是战场上最为忙碌的人。
因为志愿军的后勤保障能力无法与美军相比,运输补给线屡屡被炸断,所有后勤人员都要给部队送粮食送弹药,别人休息,他们还在紧张地忙碌。徐放的弟弟一直跟着后勤部队行动,战斗部队追击美军,他们就追着自己的战斗部队,随时进行保障。当战斗部队停止追击时,他们却不能停止,继续筹备弹药食粮。连续工作导致过度疲劳,徐放的弟弟和几个后勤分队的战士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睡着了,而其他人都到山上找山洞宿营。天亮的时候,美国飞机发现路边有志愿军,便投弹轰炸,徐放的弟弟当时并没有死,只是负了轻伤。此时徐放正在山上指挥阻击战,听说弟弟被飞机炸伤了,就下山来看,还见到了弟弟一面。他弟弟还朝着哥哥挤鼓着眼说:“哥,你在指挥部不要管我,我没有问题,你全心指挥部队打仗吧。”可是紧张的战时条件,糟糕的后勤保障,部队没有医院,只是在山洞里开设一个卫生队,徐放的弟弟就在山洞里接受治疗。后来军情紧急,徐放一直忙于指挥作战,就没再打听弟弟的事。
一直到60师追击到兴南,把美军陆战1师追到了海上,徐放才派了一个人,嘱咐说:“你去后方看看我弟弟怎么样。”当时战斗条件极其艰苦,团级以下干部受伤一般都不送国内,徐放的弟弟作为一名普通战士负伤后更是无法送回国内医治。结果那个参谋回来报告说,他已经牺牲了,是冻死在山洞里头的。徐放没有落泪,他对过来劝慰的人只说了一句:“冻死的也不是他一个人……”
徐放说的是实话,当时178团副参谋长和一个参谋都冻死在那个山洞里。他们受了伤,流着血,没有药,没有医疗设备,肚子里没食物,没有厚棉衣御寒,可以说什么也没有。医生护士也很困难,他们也没有棉衣棉被,他们把仅有的衣被都让给伤员了,实在冷了就几个人搂在一起互相取暖,只能任由伤员被活活冻死。徐放没有埋怨什么,弟弟能够为国牺牲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但他清楚,这辈子怕是没脸再去见父母了。
果不其然,徐放的家里一直对他耿耿于怀,埋怨特别大,都说他在那里当个大官还不把弟弟保护好。战后徐放回国时就跟他们说:“这个不是我保护的问题,第一他的爱国主义精神好,原来叫他留下来,他不愿意留在国内,他要参加抗美援朝;其二,他在朝鲜负伤以后,我还要管打仗,我不能只管他。”
当弟弟牺牲后,徐放向负责善后的同志交代,其他牺牲的烈士怎么办,我的弟弟也要怎么办,不能搞半点特殊。我弟弟是为国牺牲,别人也是为国牺牲,都是真正光荣的事情,不能埋怨什么,我徐放也救不了他。
当然,跟大部分牺牲在朝鲜的志愿军战士一样,徐放弟弟的遗体也没有运回国内。按当时的规定,除了团以上干部,其他人的遗体都没有条件运回国内。徐放弟弟的遗体跟20军所有在黄草岭牺牲的干部、战士一样都埋在朝鲜黄草岭。后来在部队南下的时候,不要说一个小干部,包括20军的后勤部长,还有20军牺牲的高级首长的尸体都送不回来。
所以,徐放最后跟父母、亲人讲:“毛主席的儿子毛岸英不也埋在朝鲜了吗?青山处处埋忠骨,军人死在战场是一件最自豪的事。”
(三)撤向古土里
12月5日中午开始,下碣隅里美军突围进入倒计时:陆战5团所属的三个营和配属的陆战1团第3营全部进入环形防御圈的一线阵地,其中的陆战5团2营进入东丘西侧高地,准备次日凌晨对东丘的攻击。陆战7团也加紧进行战前准备。从晚上直至6日天明,下碣隅里的美军炮兵对下碣隅里至古土里公路两侧进行了彻夜不停的炮击,一方面是为突围战斗做准备,一方面则是为了将炮弹全部打光以减少行军的负担。
6日凌晨4时30分,陆战7团1营借助浓雾掩护,偷袭了岛内里西南的高地,迅速肃清了高地上志愿军约一个排的守军,为突围行动夺取了出发阵地。6时许,7团2营沿公路,7团1营为右翼,陆军暂编营为左翼,三个营齐头并进向古土里推进,曾坚守德洞山口的2营F连担任先锋,不过巴伯上尉已经因伤后送,此时由韦尔·阿比尔中尉代理连长。
F连刚离开下碣隅里阵地50米,就遭到了志愿军的射击,好在距离下碣隅里不远,F连一面将伤员送回下碣隅里(再由运输机后送),一面继续前进。志愿军稍事阻击便将最前面的F连和坦克排放了过去,而对后面跟进的2营营部、D—E连和机炮连进行了更为猛烈的阻击。2营不得不组织F连和D—E连向志愿军据守的高地进行反击。但是此时雾气尚重,能见度很低,无法进行有效的航空支援,所以反击一时难以得手。一直到太阳高升雾气消散后,才在飞机和迫击炮的火力支援下,压制了志愿军的阻击。不过在此次战斗中,美军伤亡不小,2营副营长和D—E连的连长都负了伤。
志愿军174团作为58师预备队在下碣隅里投入战斗后,一举将美军击溃,而他们并没有得到休整,而是马不停蹄,迅速向黄草岭机动,担负阻击下碣隅里向古土里逃窜之敌的任务。3营副营长姚根连带着8连走在行军队列的最前面,他们3营目前只剩下一个连还保持着战斗力,但仍然顽强地向黄草岭方向疾进。他们的装备被打掉了许多,战前营里还是有一些轻重火器,营里有两挺重机枪,每一个班都有一挺轻机枪,但战士手中的武器就差远了,大部分还是日本的三八式,另有一部分是缴获国民党的,全营的装备更像是个杂货铺。不过经下碣隅里一战,他们如今已鸟枪换炮,一是从美军手中得到了大量武器弹药,二是部队缩减成一个连,好枪好炮都集中在剩余的人手里。即便如此,还是缺少对付美军坦克的重火器,姚根连也承认,以目前的装备,很难对付美军的坦克。
姚根连在下碣隅里战斗的时候就教过战士们对付坦克的土办法,就是用枪等硬物塞到美军坦克的履带中,先阻止其行动,再图炸毁。而美军的人多,坦克一旦有步兵伴随,想要把东西塞进美军坦克的履带,实非易事。所以姚根连边跑边想着办法。与美军打了好几天,部队过于疲劳,亲眼见到太多的战士被累死,被打死,更多的是被冻死,死了这么多人,不就是为了堵住陆战第1师吗?而陆战第1师的最大优势,除了他们的空中优势,再就是强大的机动能力了,而这机动能力又是依靠坦克得来的。所以他就想如何打坦克的办法,以志愿军目前的状态,打、炸、烧是办法,还可以采取阻、陷的方式。但时间紧迫,来不及挖反坦克壕,也没办法设置反坦克障碍物,挖不了陷阱,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引诱美军的坦克往其他方向走,不让他们打到志愿军的阵地上来。姚根连的目的就是引开美军的坦克,因为174团长途奔袭,团指挥所也一直跟着他们行动,就设在3营后侧不到百米的山沟里,那边还有一部分伤员,如果美军坦克进来就危险了。正在想的工夫,8连已经运动到黄草岭地域并占领了阵地,简单地构工设障后,美军就来了。
尽管姚根连想了很多看似很巧的办法,但最后的办法还是与美军死拼,因为时间来不及了,他的部队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再好的办法也得不到有效实施,也只能采取最简单的抵抗了。一场血拼仗过后,8连基本打没了。有一个班本来二十来人,经此一战,只打剩下两个人。这还不算最惨的,在9兵团的各战斗连队中,全部打光的比比皆是。
别看部队伤亡如此巨大,美军的坦克有多么凶猛,姚根连从心底瞧不起美国人。他觉得美军除了火力强,还有保障能力强,其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敢靠近了扔手榴弹,手榴弹一响,美军的战斗力便大打折扣。姚根连就是这么做的,他让部队先别急着动手,待敌坦克爬上阵地,几乎快轧到人了,还不许开枪:一是为了节省弹药,二是为了先把坦克后面的步兵干掉。当美军的步兵接近到十米以内的时候,他才命令投弹,随后战士们便将成捆成束的手榴弹投入敌群,伴随着一声声英语的哭爹喊娘,美军的步兵被打了下去。接着8连就专门对付那几辆孤零零的坦克了。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当面之敌被击退。而姚根连他们又接到新的命令,让他们马上插到返峰里,就是在黄草岭下面,敌师指挥所过去就在返峰里。而姚根连带着3营过去以后,一个炮弹把他的营部炸了,一个通讯班打得只剩下一个人;姚根连自己也负了伤,炮弹把他全身上下炸了八个洞,只好让副指导员带着部队继续前进,姚根连已经走不动了。
部队都走了之后,姚根连身边只剩下一个通讯员,天也亮了,姚根连就说:“天亮了咱们也要上去找部队,等在这里不是办法。”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去找部队,一直跑到返峰里,太阳出来了,见一个老兄戴了个皮帽子,在防空洞里。姚根连的通讯员沉不住气,操起枪就向“皮帽子”瞄望。姚根连赶紧拦住说“不要打”,就用望远镜望去,原来是他们的师长黄朝天在那里晒太阳。姚根连赶紧奔到师长面前,师长说:“小鬼你负伤了吗?”
姚根连说:“打的时候没有把美军打乱啊,美军这么逃怎么还有炮?”师长问他,你吃饭没有?姚根连说没有,还是两天之前吃过的,后来一直没有吃。师长拿了馒头那么大一块肉,姚根连赶紧推脱说不要,其实他早就想吃了,但不好意思要。师长就问:“有肉为啥不吃?”姚根连说:“你是师长,我是一个小副营长。你指挥一个师,我指挥一个营,肉可得你先吃,我不吃。”又说:“你有土豆我要。”师长就找来警卫员,拿了一盆子土豆来。姚根连看有一盆子土豆,也不客气了,又对通信员说:“小高,你把土豆装到我挎包里。”师长看姚根连不客气,就问:“你不吃?”姚根连说:“还有那么多人呢,他们都没有吃的。”师长问警卫员还有没有,警卫员说有,又拿来半盆。姚根连拿着土豆上了阵地。真是可怜,全营两个人给一个土豆,都分完了,还咬不动,都冻了,就在怀里焐,焐化了以后再分给大家吃。
姚根连真是条铁打的硬汉子,身上被炸了八个洞,竟没把疼痛当回事,天冷,连血都不流。当然那些弹片都没有命中要害。而且那仗打得如此残酷,部队血流成河,受点小伤都无所谓了。
到了晚上,师参谋长把姚根连找去,问他还有多少部队。姚根连说他还有一个连,把全营七、八、九连编成一个连,大概有百八十人吧;还有一个机枪连,有两挺重机枪,十来个人。师参谋长一拍大腿:“好,你们去打黄草岭。”姚根连马上回答说,行啊。参谋长又说:“你一个营不够了,我再给你一个营。”本来姚根连还很兴奋,可又有些犯难,就说:“我是个副营长,咋好指挥人家?”参谋长说:“那个营也是个副营长领着。”就把173团的3营带来,副营长叫刘岭光。这个3营更可怜,还不到八九十人,两个营加起来还不到200人。姚根连就带着这200人的两个营一路攻上黄草岭,抓了六七个美国鬼子,马上就构筑工事,准备继续阻击美军。
60师178团3营7连加强特级任务班陈龙岗,是一个不寻常的战士,身份比较特殊。陈龙岗18岁当兵,当兵就到侦察连,相当于现在的特种部队,有不少绝活。手榴弹能投到60米以外,后来到便衣大队当侦察员。对日作战的时候,陈龙岗就是一名优秀的便衣侦察员,主要是炸桥梁、埋地雷等任务,也进行一些暗杀锄奸之类的行动。
美军成立了若干特遣队、支队什么的混合战斗群,而志愿军部队也与之针锋相对,根据部队的战斗特点和作战技能,将单一的步兵兵种配属机枪、火箭筒以及爆破手、工兵等,组织特级任务班,负责打坦克之类的战斗。陈龙岗年纪不大,但在部队入朝之前,已身经百战,在此之前打过很多仗,也是一个老兵了,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因此被编入7连的加强特别班,专门对付美军的坦克。第一次执行任务,主要是打阻击战,就是从黄草岭到古土里之间,锁住长津湖地区下碣隅里和古土里之间的公路。陈龙岗的任务就是打击公路上的敌坦克,地形不算复杂,阵地下方就是一条公路和一条小铁路。陈龙岗的加强班,装备是全连最好的,7连配备给他打阻击战,临时调配给他的有18个人,两挺重机枪,另有一门75无坐力炮,另有一具90式的火箭筒。陈龙岗任阻击班长,因为文化程度低,所以他也不管什么美国好不好,坏不坏,只感觉抗美援朝这个事情很兴奋,可一到朝鲜就看到老百姓很惨,老百姓所有的房子、桥梁和公路都给飞机炸光了,美国的飞机,把桥梁、公路、铁路,都给炸得一塌糊涂,像样的房子都被炸掉了,这就增加了陈龙岗打击美国鬼子的决心。他当时想,如果美国鬼子打到我们中国,打到我们东北,他们也是这样搞,那我们国家就完了。所以不把他们消灭掉,我们中国老百姓也要吃美国的亏。陈龙岗当时就这么想,他还跟本班战士讲:“弟兄们,我们是在毛主席领导之下的,叫我们抗美援朝。我们呢,不把美国打倒,绝不回国。”
特别加强班一共18个人。班里还有当时较为先进的轻武器枪榴弹,一枪打出去相当于投出一枚手榴弹。枪榴弹射手姓李,云南人,外号“李大个”,岁数比陈龙岗大,30多岁。入朝的时候陈龙岗才22岁,而班里的新兵最小的才18岁。陈龙岗带着特别加强班执行阻击任务,在长津湖翻过一条铁路,占领一个小山包,部队挖好战壕,抠好防空洞,卡住下面的公路。大家带的有洋锹,在东北发的,就是能弯过来的小铁锹,还有一个十字镐,大家就用那个构筑工事。
夜12时,陈龙岗带着全班进入阵地。连长告诉他,就在这里把美军堵住,不要让一个美军过来,不管是坦克还是什么东西,坚决不让他们通过。
天一亮,美军的汽车露头了。美军陆战队行军全部是乘坐汽车,所以他们离不了公路。汽车部队是现代化部队,他们连穿着的衣服都是现代化的。美军的衣服在雪地里,抖抖自动就干净了,陈龙岗看着他们那些单兵装备就眼红,所以也想把睡觉的鸭绒睡袋什么的缴来自己用。
公路上只有一辆汽车开过来,汽车离公路不到50米,而公路到他们阵地前也有50米。一看见只有一辆汽车过来,陈龙岗觉得又有战利品送来了,就把战斗一组的组长小赵叫过来,两人一商量,马上决定下山去把汽车打了,把战利品弄回来。两人先是瞄准那辆汽车上的驾驶员,陈龙岗只一枪就要了那驾驶员的命,两个人冲到了汽车旁边,上了汽车翻腾吃的东西,有香烟、饼干、罐头。当时车上还有美国兵,但陈龙岗看他们吓得浑身发抖,就没把他们当回事,只当他们不存在,一心找吃的,找洋货。没想到美国兵都会开汽车,趁陈龙岗没注意,一个美国兵突然启动汽车,一掉头跑了。不一会儿的工夫,美军的飞机就开始向他们阵地上轰炸扫射,坦克也用炮轰击,陈龙岗班年纪最大的“李大个”就这么牺牲了。
“李大个”被击中之后,并没有马上牺牲。而美国重机枪开始疯狂扫射,打得阵地上的人抬不起头,无法去救“李大个”,陈龙岗只能趴在原地,向“李大个”的方向喊:“你咋样了?伤得重不?”他也叫了陈龙岗一声,他说:“班长、班长,我不行了,你们把阵地守好……”陈龙岗赶紧爬过去到了“李大个”身边,一看重机枪的子弹打在血管动脉上,血呼呼地往外涌,肯定是不行了,就叫副班长。副班长也是云南人,陈龙岗就喊:“副班长快过来,把‘李大个’抬下去……”话没喊完,“李大个”就牺牲了。陈龙岗愤怒地向全班的战士说:“我们要给‘李大个’报仇,我们坚决把美军打死在阵地前面,不让他们前进一步。”
美军的进攻是老套路,每次都是先用飞机进行轰炸,然后又用汽油弹,把志愿军的阵地炸得一塌糊涂,而后是炮击,也不管你阵地上有几个人,都是一顿猛烈的炮击。这个时候只需要防炮,不能轻易占领阵地。等炮停了,美军的坦克就上来了。坦克上来之后,他们还用炮兵,打拦阻射击,就是把志愿军占领阵地的路线封锁。陈龙岗带领全班战士顶着炮火占领阵地,赶紧恢复工事掩体,而后用火箭筒打坦克,用步机枪打美军坦克后面的步兵,一直打到下午4时,将攻击的美军击退。
陈龙岗还利用战斗间隙鼓励全班战士,说什么毛主席讲,你们打原子弹,我们打手榴弹。
美军随后又组织了一次攻击,上来的人很多,全连各个阵地都遭到了美军的猛烈攻击,陈龙岗他们就把美军放近了打,主要是甩手榴弹,一次甩出去几十枚。陈龙岗边甩手榴弹,边向旁边的战士喊:“给‘李大个’报仇的机会来了,立功的时候到了!”一阵手榴弹像下雨似的甩过去,终于将美军再次击退。
打到下午5时左右,174团3营的副营长姚根连带着一个连上来接替陈龙岗所在的7连阵地,让他们连长把7连带下山去。下山前,陈龙岗还跟姚根连讲起了经验,他本来就是个土里土气的人,没文化,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所以跟营长说话也没大没小。
他说:“美国佬,太可恨了,把朝鲜的老百姓搞到这种程度……坦克也没什么可怕的,先拿火箭筒打,打不动,就拿炸药炸,把草点起来,用火烧。”好像还给营长上了一堂打坦克的战术课。姚根连说:“现在你们阻击任务完成了,马上退回原地。”
撤下来后遇上连长,连长问陈龙岗:“谁叫你下山打汽车的?”陈龙岗脾气一上来,不管是谁,就说:“谁叫我下山?是美国佬叫我下山。咱们来抗美援朝,美军来了你不打?”连长气得半死,就说:“你这是违反纪律,你暴露目标。”陈龙岗还念念有词:“我们早十天就暴露目标了,这条铁路我们把它封锁住了,他要从这里经过,我们不让他过去,这不是暴露目标?”陈龙岗确实违反了战场纪律,但他那时候不爱搞汇报,都是先做后讲,也就是先斩后奏。连长很生气,把陈龙岗一顿批,说你这个人太莽撞。陈龙岗反驳说,既然是抗美援朝,不打仗跑朝鲜干什么,不打美国鬼子跑朝鲜做什么?
当美军7团开始向古土里突围时,陆战5团也向东丘发起了攻击,以保障7团的突围,因为志愿军可以利用制高点东丘的阵地以火力封锁公路。从6日7时开始,陆战5团的重迫击炮就向东丘志愿军阵地进行猛烈炮击,7时30分起,陆战队航空兵的F4U海盗攻击机也飞来助战,用炸弹、集束火箭弹和机炮对志愿军阵地不断进行轰炸扫射。经过两小时的火力准备之后,陆战5团2营才对东丘发起了攻击,经过激战,于下午14时30分夺取了东丘。
志愿军立即组织力量反击东丘,但是部队刚在两座山岭之间集结起来就被美军的飞机发现了,立即遭到了美军飞机的集中轰炸,陆战5团也随即抢占了两处山岭,居高临下实施火力压制,志愿军此次反击还未开始便在美军空地一体的优势火力下被瓦解,在猛烈火力打击下幸256存的220人全部被俘,这也是长津湖之战中志愿军被俘人数最多的一次战斗。
史密斯师长见7团正在古土里逐步推进,5团已攻占东丘,判断突围作战第一步已顺利达成,便乘坐直升机飞往古土里,随后师部人员也分乘直升机到达古土里,迅速开设师指挥部继续指挥战斗。
日落时分,美7团仅前进了7公里,刚过全程的三分之一,随着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志愿军的抵抗也逐渐猛烈起来。毫无疑问,志愿军将在天黑后发挥夜战的特长发起更大规模的战斗。
天色刚黑,志愿军对东丘就发起了大规模的反击——这是刚刚到达长津湖前线的26军。
最初因为运力不足而作为九兵团预备队的26军是从11月29日开始南下参战的,原计划于12月2日接替58师对下碣隅里的攻击,为此9兵团司令宋时轮还亲自打电话给58师师长黄朝天,要他不要有思想包袱,“不管哪个部队打下下碣隅里都是志愿军的胜利,不准发牛脾气,一定要把阵地交接好,还要把下碣隅里美军的作战特点、地形和前几次攻击的经验教训交代清楚”。然而由于天气恶劣,后勤不济以及美军飞机的空中阻滞,26军迟迟未能赶到,直到12月5日,26军的第一梯队76师和77师才到达下碣隅里,而第二梯队78师和88师还在途中!58师立即移交了阵地,按照兵团部署迅速向南,但是此时58师因连日苦战和冻饿交迫,减员非常严重,172团、173团和174团分别缩编为8个排、11个排和17个排,全师还能作战的仅有区区35个排,约800人!
在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的掩护下,26军向东丘发起了猛攻。此时美军一半在公路上,一半在下碣隅里村里,只要控制了东丘就能切断公路上的陆战7团与村里陆战5团的联系,为下一步的分而歼之创造条件。所以东丘的得失直接关系到下碣隅里地区美军的生死存亡。美军也很清楚这点,在下午夺取了东丘之后就火速在东丘部署了包括坦克、迫击炮、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等重家伙在内的各种火器,构成了绵密的交叉火力网,因此天黑后26军首次反击东丘终告失利。
26军迅速调整部署,午夜2时,全线发起了更猛烈的总攻,不仅是对东丘,而且对下碣隅里从东、南、西、北四面同时猛攻!而公路上的陆战7团也在26军的竭力阻击下,几乎是停滞不前。美军分散在公路和下碣隅里村中,两个团难以相互呼应,正是最为脆弱的时候,也是志愿军分而歼之的最佳战机。
东丘自然是此次总攻的重点,志愿军迎着美军枪林弹雨英勇冲锋,前仆后继,一直冲到20米距离,猛投手榴弹,再呐喊着冲入阵地。
抵抗中国第26军攻击的是陆战1师的7团,这个团的士兵已经在死亡中滚过几回了,因此面对勇敢的中国士兵时,反而无所顾忌了,他们呐喊着,在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中拼死抵抗。
在公路两侧的各个山包上,交战双方反复争夺的状况一直延续着,将荒凉的山谷杀得血光冲天。美国士兵后来把这条山谷称之为“火炼狱谷”。而在美军官兵的眼里,中国士兵比火炼狱谷还要让他们觉得可怕。一个幸存的美军士兵说:中国指挥官有效地指挥着部队,他们的军队充分利用了后三角队形的优点,以班为单位攻击我们的中段和侧翼。我们五个人分布在侧翼一个高约25码高地的一个陡坡上,在三四个小时内和中国士兵作战。他们冲上来,极力冲到手榴弹投掷的距离,接着又退下去。我的腿中了一枪,痛得要命,血流了一地,但最后不流了,因为血液冻住了。
志愿军一次比一次冲得近,美国兵的弹药快打光了。他们最想的不是抵抗,而是投降。一个中士的腹部受了伤,而且肯定伤了脊骨,他说他动不了了。他让他的同伴把弹夹给他,他不想活了,要掩护其他人下到公路上的补给线上去。大家都很难受,因为都知道他下步要干什么,肯定不会活下来,如果志愿军知道他们正在往下撤,一定会穷追不舍。
12月7日,美国军事史专家蒙特罗斯将这一天的战斗称之为“最壮观的战斗”:陆战队员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众多的中国人蜂拥而至。中国人一次次顽强地进攻,夜空时而由曳光弹交织成一片火网,时而被照明弹映出可怕的光亮,跑步前进的中国部队暴露无遗。尽管陆战队的炮兵、坦克和机枪全力射击,但是中国人仍然源源不断地拥上来。他们视死如归的精神令陆战队员们肃然起敬。
在一个卡在公路边的高地上,一个排的中国士兵自从11月29日就坚守在这里,他们忍饥受冻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美军陆战队的士兵们疯狂地要夺取这个高地,他们把这个高地紧紧地围住,使用了可以使用的一切火力,并且像登山运动员一样依靠绳索往高地上爬,但是这个高地始终在中国军队的手里。
美军的坦克先头部队冲过枪林弹雨到达了古土里,伤痕累累的美军士兵一头倒在帐篷里就睡,但是命令他们原路返回的命令到了,因为陆战1师的主力部队,尤其是辎重部队此刻处在了与中国军队的混战之中。中国士兵已经把辎重部队紧紧地包围了,这支部队因为等待工兵修复被中国士兵炸毁的桥梁和开辟迂回道路而滞留在这里。负责掩护辎重部队的是美国海军航空兵司令哈里斯将军的儿子哈里斯中校,中校已经把手中掌握的三个步兵连全用上了,但辎重部队依旧处在危机之中。在中国军队的顽强攻击下,辎重部队副团长死亡,指挥部的两名参谋也相继死亡,后来,哈里斯中校也死于混战之中。
在陆战7团后面跟进的是6日16时出发的陆战1师第1辎重车队,虽然陆战7团刚刚打通了公路,但是他们前脚一走,志愿军后脚又重新控制了公路两侧的高地,再次切断了公路,而陆战1师辎重车队行进时正是夜间,所以可以说遭到了比陆战7团更为猛烈的阻截。随同车队前进的炮兵有的在公路上拉开炮架进行急促射击,有的干脆像步兵一样投入了战斗。而师部营除了驾驶员和伤员,全部徒步在车辆两侧,一边行军一边战斗,伤员也在卡车上架起机枪进行射击,甚至连师部军乐队的队员都拿起了枪投入战斗。志愿军的迫击炮弹不时落到公路上,多辆卡车被击中起火。激烈的战斗几乎彻夜不停,整个车队的行进由于不断的战斗,几乎如同蜗牛爬行一般缓慢。拂晓时分,约有一个连的志愿军突然冲上公路,与师部营展开了混战,多处发生了惨烈的白刃格斗,美军拼死苦战才杀开血路。
夜战正酣时,由于云层低垂,美军的夜航战斗机无法起飞,所以地面部队一直得不到空中支援,直到7日凌晨2时后,云散天高,美军夜航战斗机才陆续赶来助战,在地面陆空联络组的精确引导下,夜航战斗机对美军车队两侧仅30米处的志愿军进行了攻击,遏制了志愿军猛攻之势。天色一亮,又有4架F4U海盗攻击机临空,在公路两侧总共投下8枚1000磅(454千克)凝固汽油弹,并发射火箭弹,瓦解了志愿军的阻截作战。
凭借航空支援的巨大威力,美军天亮后行军速度得以大大提高,并在附近村庄里寻找一周前在此地战斗的德赖斯代尔支队的死伤人员。
美军共收容了22名被附近居民收治的英军第41特遣队伤员。7日上午10时,也就是在离开下碣隅里约18小时后,陆战1师第1辎重车队进入古土里。
按照计划,陆战1师第2辎重车队应紧跟在第1辎重车队后前进,但是6日夜间激烈异常的夜战,使第2辎重车队队长米伦中校向担负后卫的陆战团要求派出部队进行直接掩护,陆战5团团长默里中校随即改变原定计划,下令陆战5团3营掩护师第2辎重车队和团辎重车队开进。3营此时只有两个连,便以一个连在整个车队前开道,另一个连则在侧翼和后面掩护。凌晨2时,3营掩护着庞大的辎重车队离开了下碣隅里。
接着,陆战5团1营、陆战1团3营、英军第41特遣队依次出发。英军第41特遣队作为英军的精锐部队,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下依旧保持着大英帝国的绅士风度——出发前全体队员秩序井然地列队,在不时呼啸而过的子弹声中,由队长检查各人的服装与武器。
7日上午10时,留在下碣隅里村里的美军就只剩下最后的殿后部队陆战5团2营和执行破坏任务的工兵小队了。阻击中国军队前进的美军士兵,在坦克、榴弹炮、无后坐力炮、火箭筒和机枪组成的火网掩护下,不肯后退一步,而中国士兵以令美军士兵目瞪口呆的顽强一波又一波地冲上来。
美军战史记载道:“中国士兵的身影浮现在照明弹青白色的光亮下,如此顽强的进攻从来没有见过。”
工兵小队是由第1工兵营A连一部和营部直属的爆炸物班混编而成,由A连连长威廉姆·库尔德上尉统一指挥。库尔德将工兵小队分成五个小组,每组由1名军官和五六名士兵组成。破坏任务早在前一天就开始准备了,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包括服装、食物和弹药,先是由推土机碾压,再是浇上汽油,埋上爆炸物。出人意料的是,还没等后卫部队最高指挥官2营营长哈欧德·罗伊斯中校下令,定时起爆装置就意外地提前爆炸了,一时间下碣隅里爆炸声此起彼伏,接连不绝,碎片漫天飞舞,巨响震人心魄。
就在一片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陆战5团2营撤出东丘阵地,向古土里撤退。工兵小队走在最后,沿途对经过的每座桥梁都进行了爆破,并逐一点燃遗弃的车辆,制造阻挠志愿军追击的障碍。志愿军紧接在撤退的美军后面进入下碣隅里,由于食物和冬装的极度匮乏,志愿军战士们进入村里便一头冲进熊熊烈焰之中寻找还能利用的一切物资。
陆战5团行军时,基本是白天,所以得到了航空力量的全力掩护,沿途只受到轻微的抵抗,加上史密斯师长又命令已经到达古土里的陆战7团2营和3营再回过头来接应,所以和其他部队相比,陆战5团的撤退之旅可以用轻松来形容。另一方面,担负阻击的志愿军20军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因后勤补给几乎断绝,冻饿减员已达40%,人员疲乏困顿,弹药又所剩无几,实在无力阻止美军的突围。
17时,陆战5团先头部队3营到达古土里;22时,最后的殿后部队工兵小队也到达古土里。而紧跟在陆战5团后面的,并不是志愿军,而是数以千计的朝鲜平民,他们手提头顶着简单的行李,默默无声地跟在美军队列后到达古土里。由于美军担心其中混有志愿军,所以严禁其进入村里,他们只得静静地坐在村外的雪地上,无助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战斗持续到7日的下午,美军陆战1师的主力陆续撤退到了古土里。从下碣隅里到古土里一共18公里,这18公里的道路美军走了38个小时,平均每小时前进500米;美军在这18公里的路上损失官兵616人,平均每公里伤亡34人。这时集中在古土里的美军约达1.4万人。
这里距离陆战1师最终的目的地兴南港还有很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