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花之梦醒
深夜来客,是个矮胖老头儿。他顶着肥硕滚圆的脑袋。厚重眼睑下,长着对王八小眼。最奇特是他那件袍子,缀满了大小不同,或鼓或瘪的口袋。他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提着杆秤,神态古怪而执拗,活像个老不死的巫师。
端午喊他“上来”,是存心壮自己的胆。她悄悄打开荷包,里面装满了她备好的胡椒粉。
老头听了,嘿嘿笑道:“等会儿吧!”
他弯下腰,照地上一排排尸体。还不时抬起杆秤,用秤砣敲敲死人们脑壳,每听到“笃笃”之声,他便咂舌摇头:“啧啧,死了!真死了!”
昏暗的厅堂里多了条牛犊般黑影,还有双闪着莹莹绿光眼睛。是一条巨大的狼犬尾随着老头。那狼犬嗅着死者们的身体,拖出舌头,发出“呜呜”悲鸣。
暗夜面对满客栈的尸体,他居然能面不改色?老头带犬破门而入,单只是想用秤砣敲死人脑袋瓜玩儿?端午清了清嗓子,撑着笑脸:“喂,别光顾着看死人呐,这儿有我个大活人,不看?”
老头又用火折子照她,没好气说:“不是说:我等会儿才来看吗?鲁鲁,你先上去!”
话音刚落,狼犬就窜上楼梯,“汪汪”嚎叫,直扑向端午。
端午来不及躲闪,她握住尖刀,运足气力,冲着狼犬“汪汪”吼叫两声,比它还响亮。
狼犬顿收了步子,围着她嗅了又嗅,欢悦地“吠”了两声。
端午把尖刀藏入袖中,拍了两下狗头。狼犬卖乖似舔了舔她手指,“阿呜”一声,狗毛倒竖,跳下楼去。端午想起自己满手指粘了胡椒面,不由哈哈一笑。
那老头不忿道:“小妖女,你为何要害鲁鲁?”
端午吐了口唾沫:“哼!我认识鸟个鲁鲁?我还没问你,你倒来问我。你为什么半夜跑驿站来?为什么用秤砣去敲人头!我端午在南海仙山老祖门下学了七八年道,就是要跑到昆仑山来抓邪魔扬名的!”她说得煞有介事,自己都差点当真。
老头大概是不信。他拉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说:“难为你十四五岁就能编瞎话来!我是谁?我是个蒙古大夫,本名阿台。西域蒙古大夫,属我是第一。你以为我半夜爱跑到这看一大堆死人?既然人死了,要我们大夫做什么?叫上你师傅神仙老祖都没辙!可我这条狗鲁鲁,生下来就是条义犬。它只要闻到病人的气味,就拼命往病人身边跑。今夜是它非要钻进这座驿站,结果没找到病人,却碰到你这么个小妖女!匪帮把这些人全杀了吧?为何剩下你留这里等救兵?我看你身体好着呢,不用我来救。你得罪了鲁鲁,我也不会救你!”
端午眼珠子转得飞快,道:“好一个蒙古大夫,好一条义犬!你们连这的病人是谁都弄不清楚,我是不能指望什么了。我听说蒙古大夫都是骗子,真是耳闻不如眼见。”
蒙古大夫呵呵一笑,小眼睛眯成糊涂仙。他从一个口袋里蘸点东西,往狗嘴里一抹,鲁鲁顿时住了呜呜。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点粉末,朝手边灯台一扬,屋中登时光明。
“病人不是你,你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才留在这里吧?”阿台打量端午:“我看,你这丫头一向不爱生病,不过最近一年,过得不顺遂极了。身上伤疤才好,便忘了疼。你好象吃了王母池那延年益寿的小白花,所以被熏过毒雾,留在死人堆里,还能如此活蹦乱跳!我说对了吗?”
端午闭眼:蒙古大夫真邪门。
他要动手,早就该动手了。也许真不是个恶人?燕子京的病,能不能让这个老头来试试?
她噘起嘴:“哼!大夫的本事是治病,不是算命!你若是能救好屋子里的人,我就服了你。”
阿台说:“服了不算。你要喊我爷爷,还要给我磕五个大响头!承认蒙古大夫本领高!”
端午歪嘴一笑:“好啊好啊!” 她心想:就算我答应,事成之后,难道不许我赖掉啊?
阿台缓缓上楼,狼犬摇尾跟着。端午手握着刀柄不放手。
阿台到她身边,端详了她一会儿,问:“屋里人是谁?”
“我主人。”
“女主人?”
“是位爷。”
“唔,像我这样老?”
端午答:“二十岁。”
阿台吐了一句:“嗯,你主人确实有病。”
端午一愣,阿台解释:“有一颗未钻孔的珍珠放边上,他都不愿碰,继续让女奴当黄花处女。还不是有病?你这爷,病得不轻啊。”
端午气急,这是什么话?
阿台率自进屋。端午借着身躯玲珑,从老头儿胳肢窝下钻过,抢了个先通报:“爷,来个大夫!让他给你瞧瞧。”她抽出把长刀,在老头儿背后无声比划,希望燕子京会意。
燕子京不动。炕边阿台后退一步:“喔?燕子,是你?”
燕子京受惊,蓦然睁眼,说:“喔,是你这位蒙古大夫。”
他松开了腰间那只拳头。端午这才知道,燕子京和阿台认识。
不料那阿台气呼呼的,活像是被燕子京欠了几十年的债。
他也不替燕子京看病,反而指着他的鼻梁骂道:“怪不得我这几天老听乌鸦叫,又碰上你个小瘟神。上次我花了多少药材,才把你救活成个人样。你答应我说:往后回到大都,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来西域了。可是才三年,你又跑来了!你以为寻仇就那么容易啊?你白白搭上了这几十条人命,还病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想要浪费我多少药材?”
燕子京吃力翻了身,背对阿台。
端午想:三年前是这蒙古大夫,救了燕子京?他医术也不咋的高明,留下那许多疤痕……
老头儿喋喋不休:“你别以为所有的蒙古大夫,都肯陪命又赔钱。除非你先把上次欠我的药材金还清,不然我是不会再给你治病的……”
端午斜眼瞅他那杆秤,想这种时候还能讨价还价?
燕子京只剩下一件貂裘,十几条金链子,一条银子做的暗器,还有——她……
燕子京等老头骂完了,才说了几个字:“你……爱救不救!”
老头儿暴跳如雷,瞪着端午。端午阴森森咧嘴笑:“爷自己还不急,管我什么事?他死了,我早日恢复自由身。大夫既然见多识广,该知道爷牛脾气,迟早是要回来。事到如今,说啥都是马后炮。你没本事救他,算了。何必婆婆妈妈怪个没完,让我耳朵都生茧。”
阿台指天:“谁说我没本事?”
端午被胡椒粉辣出个喷嚏,坐地上道:“我说的。不然,你早就救了!”
阿台跑出屋子,留下狼犬围着燕子京晃头,嗡嗡哼气。
端午没动,阿台又跑回来,说:“我救给你看看!”
端午笑道:“我看着呢!”
阿台从一个口袋拈出些金色粉末,涂在燕子京的脖子上,察看了片刻,说了声“奇怪”。他又在秤砣上抹了点红色粉末,放在燕子京的额头上,道了声“呀”。
好一会儿,他再从口袋里弄出个泥丸,在手臂上搓了。等那泥丸化成了粘糊糊的膏体,他才涂在燕子京太阳穴上。端午看得直发楞。天底下有这种大夫?他要是把燕子京治死了,也不能怪到自己头上吧?
阿台把她拉出房门,问她:“你们这十天到过什么地方?”
端午如实回答,只省略了小松鼠和蓝眼睛。阿台沉吟道:“沙漠……尉迟家……琥珀滩……山路……嗳,他这病起得真怪!前些年西域这一片,有不少贵人富商都莫名其妙起了这种病,七八天便急死。但近几年这病就绝迹了。怎么偏他那么不走运?”端午耸肩。
“他病后是不是吃过一种黑色石头磨成的粉?你们……怎么会有这种石头?”
端午说:“怎么来的……爷是个大豪商,这东西怎么来的,要问他。”
阿台盯着她眼睛:“是吗?昆仑山内,只有一个地方的人,才能得到这东西。你们一定见过他们。我救人,要听实话。”
端午无奈,便把小松鼠,蓝眼睛那段也告诉了阿台。
她说完,狠狠道:“楼下人定然是他们杀的。”
阿台自言自语咕哝道:“他哪有这闲工夫?”
端午说:“怎么不是?我怀疑他给燕子京的黑石头是毒药。”
阿台摇头:“这不是毒药,是良药。但服用过多,虽能解病,却有毒性。燕子京吃了多少?”
“一块。”
“一块?”阿台匆忙进屋,对病人大喊大叫:“你发昏了?这东西岂能吃一块?你急也不能急成这样吧?当年,我那些用在你身上的药材啊……算算,算算,要多少钱?”
燕子京费力听,半晌,他动了动唇,倔强答:“我不吃完……怎知吃多?”
连端午都哭笑不得。她连忙圆场说:“爷,别怪我说你,人吃多了要认错。爷爷,你好人做到底。这次要是不救,上次也白搭了不是?死个燕子京事小,坏了蒙古大夫们名声事大!”
阿台犹豫,鲁鲁舔着燕子京手,呜呜不停。端午那双大眼睛,不停眨着。
老头儿从口袋挖出把沙,朝地上一洒。端午伸手,接住不少。阿台叹气说:“沙子没全落地,是天意。要救他,我们只有到个遥远的地方去。但是……我必须蒙上你们的眼睛。若让你知道如何进去,恐怕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端午好奇:“什么地方呀?”
阿台用秤杆戳了她发辫:“鬼丫头,我为啥要告诉你?”
端午故意抿嘴:“不说我也知道。”
“咦,你一个外乡人,怎会知道?”
端午想那小松鼠是个走四方的主儿,随口胡说:“是那坏蛋小松鼠受伤时候,跟我说的呀。”
阿台小眼发亮,好好端详她几番,问:“对了,你到底几岁了?”
“十五。”
阿台凑近她,耳语道:“你和燕子京……?你不想当他奴隶吧,你可有别的投奔处?”
端午一脸苦相:“我也是没法子,想还他个人情。是人,谁喜欢当奴隶啊?我本来想随燕子京去诺敏王子府见识,然后再投奔个贵人做点小工。如今什么都给毁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说得苦涩,那哀戚神情,一半是做出来的。
她就算再苦,也不至于倒挂着脸,给自己再添晦气。
她说到这里,恳求说:“爷病重,素日他也不爱睁眼。我呢,是个大活人,蒙着眼岂不是闷死?神医爷爷,让我坐在你边上,听你说些前辈事,我也好跟你班门弄斧,卖弄卖弄我在南海卖珍珠那些事儿。”
阿台笑:“你叫什么?”
“端午。”
“端午,好名字。你喜欢读诗吗?喜欢听故事吗?”
端午摇头,想饭都没吃,谁爱读诗?不过她倒是很喜欢听故事。因为说得是别人,自己省力。
阿台又笑了笑,道:“说不定你以后会喜欢诗。运气若好,你也能常听到故事!”
说完,他扛起昏睡的燕子京。带着鲁鲁端午,出了驿站门。
旷野上的星星,好像一伸手就可抓到。端午回头望,阿台说:“别看了,自有人收拾。这还是第一次有匪帮敢洗劫官道上的驿站,此事太大,完不了呢!”
他用那秤砣打秤杆。驿站边,跑出来八条和鲁鲁一般大狼犬,同拉着个雪橇一般的篷子。
老头儿把燕子京放入篷里毛毡,对端午说:“你也窝在边上。”
端午看那篷颇窄,让自个儿窝边上?还不如说成让她窝燕子京身上呢。
她摆手:“不,爷病着,身子骨弱,我怕把他压坏。我坐爷爷你边上吧。”
阿台大笑,由她坐在他边上。鲁鲁飞跑,八条大狗跟着它,朝着昆山跑去。
端午和阿台聊了不少,才问:“爷爷,你怎遇到燕子京的?”
阿台明知燕子京没醒,还是压低声:“三年前,是鲁鲁和一个人,在附近山崖下发现了他。那人把他背到我这里。好像燕子带着新婚妻子,遇到了一伙匪帮。他妻子不从匪徒,跳崖死了。匪徒们不仅抢夺了他财物,还把他带到匪窟去折磨了好多天。大概以为他彻底废了,便把他丢在悬崖下,没成想遇到了我们……我花了三个月治好他的伤,却治不好他的人。他成天痴傻痴傻的……我便劝他离开西域,譬如重生,以后别再来。昆仑山匪帮厉害,各匪各样子,如何杀得完?他说,在西域唯一的熟人,就是和田城主尉迟无意。等他差不多能下地,我便把他送到尉迟府门前,直接走了……”
“爷爷没见尉迟公子?”
“我是个蒙古大夫,和尉迟那样贵人不会合得来。”阿台爽朗笑道:“我倒是想问尉迟讨几个药钱,但是鲁鲁可喜欢燕子了。我想,算了,就当作给这条狗的小兄弟治病吧。”
端午想笑,没笑出来。蒙古大夫不错,鲁鲁也不错,燕子京呢……
她回头瞅燕子京,他安静躺在毛毡里,咋看上去像个瓷人儿。
天亮了,斑鸠和羚羊在林间出没,昆仑山仿佛蓝天下的镜子碉堡,雪光泛紫。
因裹着燕子京那件貂皮衣,端午一点都不冷。她捧着酒囊,不时递酒给老头儿喝。
她觉得蒙眼不蒙眼一样,因为她没法记得自己绕了多少弯,过了多少道
风景好像在重复,但又不断变化。让她从多话到呵欠,迎来了困顿的夜晚。不知什么时候,她靠着老头儿睡着了。她记得阿台给她鼻上抹了点清凉药膏,还把她也放到了篷子里。她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只有风声和狗吠声作答。
她醒来,坐在一间大屋子里。屋子燃着温馨的烛火,地上铺设着柔白羊皮。
十几个老人面对着她,他们清一色白胡子,黑色缠头。
端午第一个念头是:蒙古大夫和燕子京呢?莫非他们已经到了那个地方?
“不用担心,是阿台把你带到这里,你们带来的病人会康复的。”一位老人说。
他的声音充满威严,但并不令人生畏。烛火下,老人们全目光温和。
端午站起来,对老人们深深鞠躬:“谢谢。我除了真心,没什么可以感谢众位的。”
老人们问:“那病人,不是你主人吗?你为他感谢我们?要知道他好以后,你又会成奴隶。”
端午转着眼珠说:“他现在是我的主人,不会永远是我的主人。他曾救过我,我不能欠他……”
她把自己从珍珠海到昆仑山,一路上的遭遇大致说了遍,老者们纷纷轻叹。
那位先开口的老人道:“主指引你来到了这个地方。我们这儿没有奴隶。”
端午不怎么信神。出于礼貌,她还是高兴说:“是啊,感谢主。没有奴隶,那就像我在海市蜃楼里见过的真境花园。我希望我主人康复后,不再执迷不悟,而我也不能再当他的奴隶,我想靠自己来积攒些金钱,能有一天回到南海去寻找我娘。”
老人们点头,问了她不少问题。端午在交易屋练就伶牙俐齿,因此对答如流。
她的脸蛋洋溢着青春的美,而灵动的眸子,更为她增添了姣妍的活力。
两个胖嘟嘟的儿童跑来,拉住了端午袖子。
一个说:“姐姐是我的。”
另一个说:“姐姐是我的。”
端午看那两个孩子,实在可爱,忍不住笑出声。奴隶中,是没有那样肥胖而无忧无虑的孩童的。她弯腰拉着他俩手,说:“我是你们俩的姐姐。”
孩子们拉着她跑。端午措不及防,恐停下伤到孩子们,只能跑到另一间屋子。
屋子里,燃着更多的蜡烛。一座座纱幕如屏风般,把人隔开。
孩子们引端午入了一层纱。她坐下,一个孩子给她朵花,一个孩子在她脚下放了个碗。
“这是做什么呀?”端午问,孩子们只是笑。
端午左顾右盼,身旁纱幕里,均坐着妙龄女郎。与她不同,她们都着盛装,以白绢遮脸,蒙着口鼻和发髻。一个个,眼神羞涩,喜上眉梢。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端午纳闷。别人都安静,她也不好坏了规矩。
一阵脚步,刚才屋子中那十几位老者鱼贯而入。他们虽然上了年纪,但走路均风度飘逸,有智者之态。
每个老者经过坐等着的女孩,都会在某个姑娘脚下的碗里,丢颗石子。
第一个把石子投给端午的老者说:“出身微贱的女孩,不会有傲慢之气。”
另一个老人经过端午,说:“她不是绝代佳人,但漂亮得恰如其分。”石子,落到她碗中。
端午碗里,有了八颗石子。她迫切想知道,是有什么好事呢?
最后一个老人经过端午,语调滑稽,他说:“她勇敢而俏皮,她喜欢听故事。”
端午听出是蒙古大夫,她惊喜低声:“爷爷,爷爷,是我。”
老头儿笑道:“不是你,还有谁?”他丢下石子,扬长而去。
端午踯躅之间,到了厅堂中间,她觉得人们的眼睛都在望着她。
佛手柑和茉莉花的香气,令她有种幸福眩晕。有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走到她面前,捧给她一碗清,温柔说:“远道而来的姑娘,你是我们的女儿。喝了这碗甜水,真正的幸福就会从天而降。”
那两个孩童拉着端午的裙裾,踮脚说:“姐姐,喝吧,喝吧。”
端午为这地方的盛情而感动。可惜是黑夜,她不能充分领略到此地之美。
她潇洒地饮尽,水很甜,她的笑容,比蜜糖还甜。她被孩子们和妇人簇拥到雪白的帐子里,有人递给她一束蔷薇。她抱着花,梦乡也充满了甜丝丝的香气……
淡青色早晨叩开窗扉,山雀在窗台上柔声歌唱,端午从蔷薇梦里醒来。
她长长出气,这不是梦。她正躺在一个没有奴隶的地方,躺在此生最舒坦的床上。
她枕在温热的手臂上,浑身如初生婴孩一样,光裸而轻松。
她闻了闻指缝蔷薇香,舔舔犹留甘甜的唇。满头长发披散开来,她把乌丝从眼前拨开。
真想睡下去,睡下去……她忽然“啊”了一声,这下,她完全惊醒了。
她望着自己两手,浑身颤抖。因为,她愕然发觉,她枕着的,是另一个人的手臂!
她转过身,不禁惊呆。
映入她眼帘的,是珍珠色皮肤,同样光裸的胸膛,柔韧的细腰,宽宽的肩膀……
那是一个熟睡中的美少年。
如果加百利天使来到人间,一定会用这位少年的□□,来安放他那毫无污秽的灵魂。
他那圣洁无瑕的美,像是昆仑山巅一点积雪,似融而非融。
而此时此刻,这人间的天使,正罪过地环抱着端午,和她一起睡在被子里。
她能听到他心跳,闻到那如兰气息。她缩回本安放在他腿上的光脚丫,疑惑到无法思考。
端午瞪着他的鼻子,她是认识他的。在哪里呢?
风吹开了窗,杏花染着雨水,在袒露的少男少女面前,晶莹欲滴。
一阵歌声,仿佛从云端飘来。
“这是一个最美好的地方,
这是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这属于一个美好的名字,
这是叶中雪的古丽思丹。”
叶中雪?这真是古丽思丹——海市蜃楼里的真境花园?
端午想起来他是谁了。叶中雪,他便是叶中雪!
她猛然一动,少年长眉微挑。他和她,鼻尖几乎是对着鼻尖。
他凝视着她。那是一双蔚蓝色的眸子,碧波荡漾,晴空万里。
从这瞬间开始,端午陷入了昆仑山匪帮,从此万劫不复。
———————
(序篇即前传完结。谢谢观赏。)
以下是作者2月2日的公告:
本文连载序篇期间,大家不能说不支持,我也不能说不坚持。
可是,经过内忧外困的1月份,我感到我确实没办法没精力同时填好填认真两个坑。
《小人通天》,连载已一年,行文过60% 。不可能舍弃。权衡后,我想先专心完结那坑。
昆山玉,连载一月,序传才完毕。而此文正传,看来是需要作者全神贯注且花大力气的。
老人言:宁断一腕,不伤两手。文章不可能尽如人意,但作者还是尽量要保证质量。
与其让大家遥遥无期等在坑里,或用极缓慢更新“凌迟”大家热情,我宁愿标注前传完结。
这个决定,我前后共想了十天。今天趁早说出来,我心也终于宽了。
不错,作者是故事的主宰。而每个人,都是其生活的主宰。
人们写故事,看故事,归根结底应是为了让生活更有意思,更美好。
在此,向所有的朋友致谢,鞠躬。
春节快到了,咱们都安心过年吧。祝愿大家来年前程似锦,阖家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昆山玉,是一部带有异域色彩的爱情传奇。
我自己是挺喜欢这题材。原定题目是《昆仑山匪帮》。
1月份,我为此文苦苦思索过。对写出来的前十回,我不太满意。
其实,此序篇不属于超常,也不属于失常,恰恰也就在本人的正常水平之内吧。
本月,各方面并不顺利。我的身体始终不舒服。本文更新速度,差强人意。
前五个章节的字数,是有史以来最多的。由此可见,节奏稍出了问题。
前几天,我想过重写本文序篇。但最终是没精神重来了。
我从2005年至今,只有两个完结作品。如果我不认真,完结文不可能那么少。
我为了不草率写完作品,曾宁愿向出版商赔钱,或不在出版和约上签字。
担心我因为多开个坑,而降低了文的质量,完全是没必要的。
我觉得,我目前最缺乏的,并不是什么写作上的突破,技巧上提高,
而是一种作为一个人,去追求“美好生活”的悟性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