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入梦几多回 第43章

“哦。”沈月岛笑起来,眼中带着泪,声音也哑哑的:“你就这么自信啊?”

“和自不自自信无关。”

霍深伸手擦干他的泪。

“我和你说过,我失去过很多东西,从那时起我就明白,钱权名利是世界上最不可或缺的俗物,我没日没夜地拼命追逐它,不是为了有朝一日站在金字塔尖被毫不相关的看客仰望,只是想我的小爱人再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时,有个倚靠。”

“至于移情别恋?不可能的。”

他贴着沈月岛的鼻尖,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声音带着点狂:“他如果真敢把心思移到别人身上,我会动用我手中的所有权利,让他切切实实地明白自己的新欢有多么无能。”

沈月岛和他对视一眼,别过脸哼了一声:“我以为你会说,让他明白他的选择有多愚蠢呢,结果你这个狗东西不收拾他反而去收拾新欢。”

“不然呢?”霍深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他年纪小,又单纯,做错事一定是受了坏人的蛊惑,或者逼不得已,已经很可怜了,我为什么还要为难他。”

“你这是什么昏君发言啊。”沈月岛的眼泪彻底止住了,从他怀里出来,转身面向墙壁。

霍深大概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果然,没几分钟就听他开口:“明天……我搬出去。”

“你在通知我吗。”

沈月岛没有转过头来,他做下这个决定同样痛苦。

“深哥,你护了我这么久,我该叫你一声哥。”

“我话说完了,你也明白了,我心里一直有人,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超过爱他,别人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感激你的喜欢,但你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了,你那么好,我配不上。”

霍深要说什么,沈月岛先他一步。

“我知道我的腿是你搞废的。”

霍深没话了。

“不管你给我打了药还是用了什么东西,我不怪你,我给你一天时间,不、两天,你把它恢复原样,然后我从你这搬走。我会和约翰说明我和你没有关系,东渡山的事纯属巧合,爱德华忌惮你巴不得把你从这事里摘出去,到时候你和他们的仇一笔勾销。我的仇不该把你扯进来,你的病……也别再来找我,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

他一口气说完,语速很急,生怕慢一点就再下不了决心。

身后半天没有动静,良久,霍深动了一下,他靠过去,粗粝的掌心掐住沈月岛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问:“你凭什么觉得你是走还是留,是你自己能选的。”

“我舍得把你的腿搞废,就没打算让你还能离开我。”

他的声音透着股伤感和阴恻,分明是威胁的话,沈月岛却并不害怕,只觉得苦涩。

有谁会在威胁他时流泪呢?

他拿手指揩掉霍深滴在自己脸上的泪,抓过那只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很珍惜很珍惜地放在自己胸口,“非留着我干什么呢,你明知道我不会有多爱你的……”

“那你有多爱他呢?”

霍深摊开掌心,感受着他的心跳。

沈月岛答不上来,有些东西是无法衡量和估量的,他只知道即便阿勒想要吃了他,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切开献上去。

“那你爱我吗?”霍深又说,声音很轻,像是不敢期待也不敢问。

“爱一点……”

“我死了你会这样崩溃吗?”

沈月岛摇头。

“会伤心吗?”

“会的。”

“伤心多久呢?”

“可能要一年。”

霍深的眉头拧紧又松开,松开又拧紧。

“一年太久了。”他说。

“如果我死了,你伤心一个晚上就够了,然后忘了我,去过想过的生活。”

沈月岛呼吸哽住,心脏被掐着撕成好多个碎片。

他从霍深的眼睛里看到很多很多难过,那些难过告诉他,他又在造孽。

“不要说这种卑微的话,我不会只为你伤心一个晚上,你知道我看重你,也珍惜你。”

霍深的唇线弯起,伸出手在他鼻尖上刮了刮,仿佛得到这句看重和珍惜就已经足够。

“这并不卑微,小岛,你爱人的方式太惨烈了,一旦认准一个人就把他填充进自己的生命中,和他相融相生,那等到将来他不得不离开你的那一刻,你会和抽筋拔骨一样疼。”

霍深光是想到那些画面都觉得难以呼吸,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他牵起沈月岛的手,放在唇边,珍爱得如同许下誓言€€€€

“我不需要你有多爱我,我只想你不再难过。”

-

那晚到最后也没人开灯,他们在黑暗中相拥着睡了一觉。

一个扣一个,赤裸交叠着,泪水干涸了黏在彼此脸上,分不清是谁的。

第二天醒来时天光已大亮,霍深不在。

沈月岛动动身子,感觉到腰以下在慢慢恢复实感。

他坐到床边,试着用双脚站起来,慢走两步,除了肌肉略微酸胀外没有任何不适,看来霍深给他用的药很安全,不像布汀希覃,副作用那么致命。

他去浴室洗了漱,穿上架子上挂着的毛衣长裤,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遮光帘。

曼约顿下雪了。

薄薄一层雪花在空中飘荡,天空很蓝,红枫林在响,草坪依旧是绿色的,远方传来海港的笛声,冷风吹乱他的长发,发丝轻盈地向后鼓起,如同飞鸟的翅膀。

他垂下眼,看到霍深坐在楼下的圆桌旁,端着杯红茶和自己对望。

“饿了吗?”霍深问。

沈月岛摇头,把手伸到半空。

霍深就不管他了,让他自己接雪玩儿。

“哎深哥!看我这黑金刚怎么样?”

小圆寸提着只鸟笼溜溜达达走过来,笼子里是一只纯黑的大鹩哥,非常有劲儿,扑腾着翅膀飞起来用力撞向笼壁,又被爪子上的锁链扯回,它不甘心,继续撞,慢慢的爪子被勒出两道血痕。

霍深不知道在透过这只鸟看谁。

“放了吧。”

“啊、啊?放了?”

“让他自由地活着。”

“放了它也不会走啊。”

小圆寸把笼子打开,鹩哥得偿所愿地冲出去,可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后又茫然地飞了回来。

“看吧,被关太久了,它不敢飞。”

“他不是不敢,只是除了这里,再没别处可去。”

霍深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次望向三楼窗台。

沈月岛正笑盈盈地倚在那儿,柔软的长发垂散下来,上面披着一层白雪,美得像一幅画。

在他手边躺着只小玻璃罐,里面原本装着布汀希覃。

不多,就两颗,一顿的量,能让他一周内都不会想起阿勒。

霍深给他留了字条:【药给你找到了,吃不吃在你。】

看到他的笑霍深就知道,他已经吃了。

雪整整下了一天,傍晚才停。

西蒙大叔弄了几个炉子在庭院里煮茶,路过的不管主人还是佣人都能喝上一杯。

沈月岛分到一小杯茉莉花茶,配烤好的橘子吃别有一番滋味,他又要了一杯,捡了几个橘子拿毛衣一兜,上楼带给霍深。

他们今天一整天都腻在一起,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聊,就只是单纯地在一块呆着,听着彼此发出的细小又寻常的声音,就觉得心里安稳。

霍深在书房工作,他就坐在对面玩扇子吃点心,偶尔回几条消息,不吵不闹的,特别乖。

霍深工作一会儿就会抬头看他,沈月岛总是第一时间发现,也跟着抬起眼来,好奇地瞪圆,鼻尖翕动两下,小声问怎么了。

他怎么也没怎么,但沈月岛都看过来了他就忍不住想要哄一下。

伸手敲敲桌沿:“过来,给你剥栗子吃。”

“哦。”沈月岛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拉着椅子过去了,往他旁边一蹑,张嘴就被喂了颗栗子。

窗外下着大雪,书房烧着壁炉。

他们躲在书桌旁€€€€€€€€地吃栗子,偶尔打两句嘴仗。

沈公子连吃带说的没一会儿就嘴巴好累,就着他喂过来的酒杯喝了几口小甜酒,醉意淡淡地涌上来,脸上透出一层薄红。

“好困。”他抱住霍深伸过来的手,下巴枕在他小臂上,红扑扑的脸蛋被挤得很圆。

霍深没忍住伸手掐了下他的脸,又软又滑的,特别好摸,像小狗软绵绵的肚子毛。

“小puppy。”

“……嗯?”

“抱你去睡,好不好?”

沈月岛没应,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他手臂上磕,最后把脸磕进他手心里,贴着蹭了两下就不动了。

霍深轻笑一声,亲亲他发顶,转头继续工作。

半小时后陆凛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霍深左手敲键盘,右手给沈月岛当枕头,沈月岛做梦哼了一小下,他立刻伸手过去拍拍晃晃的,哄着他接着睡。

陆凛这辈子就没见霍深温柔成这样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怎么不叫醒他啊,手都压麻了吧。”

“半个月了一直做噩梦,难得能安生睡一会儿,让他睡。”

得,陆凛放下东西,自讨个没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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