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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组合拼图

夏天快结束时,我不经意听到一段对话,把我从无忧无虑的状态中摇醒。小时候我们很少想到未来,年幼无知让我们得以过着多数大人无从享受的快乐生活。我们开始烦恼未来,也就是我们把童年抛诸脑后的时候。
某天夜晚,剧团在路边扎营。阿本希刚教我新的共感术让我练习:变热转换恒动定律,或是类似的夸张名称。
那技巧满难捉摸的,但上手以后就类似组合拼图一样,花了我约十五分钟的时间,不过从阿本希的口气听来,我猜他预期至少要三、四个小时才能熟练。
所以我去找他时,除了想学下个东西,也为了小小炫耀一番。
我在爸妈的车子里找到他,在没看到他们之前,我就听到三人的对话声。他们只是在低语,远远只听到音调,听不清楚在讲什么,但我接近时,清楚听到三个字:祁德林。
我听到时,突然停下脚步。剧团里每个人都知道父亲正在编写一首歌,过去一年多,每次我们到小镇上表演,他都会向当地人搜集一些老故事与民谣。
有好几个月,他都是问关于蓝瑞的故事,后来他又开始搜集精灵的老故事,妖怪与跚步人的传奇,接着便开始问有关祁德林人的问题。
那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过去半年来,他比较常问祁德林人,比较少提及蓝瑞、莉拉等其他。父亲着手创作的歌曲大多在一季内就完成了,但这首歌却一写就写了一年多。
必须附带一提的是,父亲在准备好演奏新歌之前,从来不会透露歌曲的一字半调,只有我母亲知道内容,因为她总是参与制作。巧妙的曲调出自父亲之手,画龙点睛的歌词则是出自母亲的巧思。
当你等上几旬或一个月才听到完成的歌曲时,期待感会让歌曲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但是等了一年,兴奋感就逐渐变调了。而今过了一年半,大家的好奇已到达顶点。爸妈在车子里写歌时,若有人刚好在附近徘徊又靠得太近,有时还惹来一顿指责。
我小心翼翼地移近爸妈的火堆,偷听是个糟糕的习惯,不过我后来养成的习惯比这还糟。
“……关于他们的不多。”我听到阿本说,“不过我愿意试试看。”
“很高兴能和有学识涵养的人谈这个主题。”父亲厚重的中低音和阿本的高音形成对比,“我厌烦了那些迷信的乡民,而且……”
有人为火堆添了柴火,发出劈啪声,害我没听到父亲后面讲的话,于是我迅速移动到车子的长影下。
“……为了写这首歌,就好像在追踪鬼魂一样,要拼凑出整个故事难如登天,我真希望当初没着手去写。”
“别这么说。”母亲说,“这会是最棒的作品,你也知道的。”
“所以你觉得其他故事都是从同一个原始故事衍生出来的。”阿本问,“蓝瑞有历史根据?”
“所有的迹象都这么显示。”父亲说,“这就好像看着十二个孙子,发现其中十人有蓝眼睛一样,你知道祖母也有蓝眼睛。我以前做过,这方面我满在行的,我用过同样的方式创作〈墙之下〉,不过……”我听到他叹气。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故事比较久远。”母亲解释,“比较像是在看他们的玄孙。”
“他们又散布在天涯海角。”父亲抱怨,“而且,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时,他还有五只眼睛:两绿、一蓝、一棕、一黄绿,接着碰到的却只有一只眼睛,眼睛还会变色。那要我怎么归纳出结论?”
阿本清清喉咙,“这个比喻听起来的确满恼人的。”他说,“不过你可以尽量问我有关祁德林的事,这些年来我听了很多故事。”
“我需要知道的第一点是,他们究竟有多少人。”父亲说,“多数故事都是说七人,但连人数都矛盾不一,有的说三人,有的说五人,《菲瓦德之殒》中则是多达十三人:艾图的教区里各有一人担任大祭司,主神殿里又追加一人。”
“这点我可以回答。”阿本说,“他们有七人,这是可以确定的,其实这跟他们的名字有关。祁是七的意思,祁德林意指『七个人』。”
“我都不知道这点。”父亲说,“祁。那是什么语言?伊尔语吗?”
“听起来像泰玛语。”
“你耳朵真尖。”阿本对母亲说,“其实是泰姆语,比泰玛语早约一千年。”
“那事情就单纯多了。”我听到父亲说,“我应该一个月前就问你的,我原本以为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作为。”我从父亲的口吻可以听出他原先毫无预期会获得答案。
“那是真正神秘之处,对吧?”阿本笑着说,“我想那是让他们听起来比故事里的其他妖怪更可怕的原因。幽灵想报仇,魔鬼想要你的灵魂,跚步人又饿又老,他们都没那么可怕。我们了解的事,就可以试着去掌控。但祁德林人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只有毁灭,毫无缘由。”
“我的歌一定会有。”父亲坚定地说,“我想,这阵子以来,我已经找出他们的缘由了。我从零碎的故事中拼凑出全貌,但最麻烦的是,比较难的部分做好了,剩下的小细节却衍生了一堆麻烦。”
“你觉得你知道缘由了?”阿本好奇地问,“你的理论是什么?”
父亲轻笑,“噢,阿本,不行,你还是得和其他人一起等着听成品。我已经为这首歌投入太多的心血,不能在完成前就透露主旨。”
我可以听出阿本的声音里有些失望,“我想,这只是为了让我继续和你们同行,所想出来的精心策略。”他抱怨,“我要等听到黑暗内幕后才能离开。”
“那就帮我们完成吧。”母亲说,“祁德林人的迹象是另一个我们无法确定的讯息,大家都觉得他们出现时,会出现预警的迹象,至于是什么标记,则是众说纷纭。”
“我想想……”阿本说,“当然,蓝焰是明显的标记,但我不太确定那是祁德林人独有的。有些故事里,蓝焰是恶魔的标记,有的则是和精灵或魔法生物有关。”
“那也可能是矿坑中冒出的瘴气。”母亲指出。
“是吗?”父亲问。
她点头,“看到灯火冒出蓝色烟雾时,就知道空气里有沼气了。”
“天啊!煤坑里有沼气。”父亲说,“赶快把灯吹熄,让周遭变得漆黑,否则让它一直燃烧,整个矿坑都会炸成碎片,那比恶魔还可怕。”
“我得承认,有些秘术士偶尔会用准备好的蜡烛或火把,唬弄好骗的乡民。”阿本说,故意清清喉咙。
母亲笑着说:“阿本,别忘了你是在跟谁讲话,我们从来不会因为一点表演技巧就对某人抱着成见。事实上,下次我们演出《戴欧尼卡》时,正需要蓝蜡烛呢。如果你刚好有几支,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来想想办法。”阿本忍俊不禁地说,“至于其他的标记……其中一人应该有类似羊的眼睛,或是没眼睛或黑眼睛,我听过一些那样的讲法。我也听过祁德林人出现时,植物会死,木腐铁锈,砖头碎裂……”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不知道那是好几个迹象,还是全属同一个。”
“你开始看出我碰上什么麻烦了。”父亲哀怨地说,“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是,他们都有一样的标记,还是各不相同。”
“我跟你说过了。”母亲恼怒道,“每人各有一个标记,那是最合理的。”
“那是我妻子最爱的理论。”父亲说,“但说不通。有些故事里,蓝焰是唯一的标记。有的说动物会发疯,但没有蓝焰。还有的是说,有黑眼睛的人、动物发疯,外加蓝焰。”
“我已经教过你怎么理解了。”她说,语带不耐,显示他们之前已经为此讨论过。“这些迹象不一定要一起出现,他们可能三、四人一起现身,如果其中一人让火光转为暗淡,看起来会跟他们全部都让火变暗一样,那就可以解释那些故事的差异了。他们会因为出现的人数不同,而使标记的数目与状态各不相同。”
父亲喃喃低语。
“阿尔,尊夫人真聪明。”阿本大声说,化解紧张的气氛,“你愿意以多少钱出售?”
“可惜,我还需要她帮我做事,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短租,我想我们可以讨论……”传出捶打身体的声音,接着是父亲低沉的苦笑声。“你还有想到其他的标记吗?”
“他们摸起来应该是冰冷的,不过这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听说他们周遭的火烧不起来,但这种说法又和蓝焰互相矛盾,可能……”
风势转强,吹着树木,树叶的沙沙声盖过了阿本的声音,我趁那声音又溜近他们一些。
“……『受影子羁绊』,无论那意味着什么。”我听到这些字眼。
阿本咕哝着说:“这我也说不上来。我听过一种讲法是说,因为他们的影子投射的方向不对,是朝光线的方向。另一种说法是,其中一位人称『束影者』叫做『束影者某某』之类的。可恶,要是我能想起那名字就好了……”
“说到名字,那是另一个我有疑问的地方。”父亲说,“我收集了二十几个名字,希望你能指点一下,最……”
“阿尔,其实……”阿本打岔,“你不要讲出他们的名字比较好,我是说人名,你可以写在泥土上,或是我去拿一块石板来。你不说出来,我会比较放心一点。就像俗话说的,宁求稳当,以免遗憾。”
出现一阵明显的沉默,我偷偷移动到一半,一只脚离地不敢放下,以免他们听到我。
“你们两位别这样看我。”阿本暴躁地说。
“阿本,我们只是觉得很意外而已。”母亲温和地说,“你看起来不像会迷信的那种人。”
“我不迷信。”阿本说,“我是小心,那是不同的。”
“当然。”父亲说,“我从来不会……”
“阿尔,这话还是留着对付钱的客人说吧。”阿本打断他的话,语气中流露出明显的恼怒。“你是个好演员,所以没展现出来。不过我很清楚有些人觉得我疯疯癫癫的。”
“阿本,我只是没料到而已。”父亲语带歉意地说,“你是受过教育的人,我很受不了每次我提到祁德林人,就有人连忙去摸铁或倒掉啤酒。我只不过是在重组故事,又不是去招惹黑暗魔法。”
“嗯,请听我把话说完。我很喜欢你们两位,不希望被你们当成老糊涂看待。”阿本说,“此外,稍后我想跟你们谈某件事情,我需要你们正视我说的那件事。”
风势持续增强,我利用那风吹起的杂音,掩盖我最后移近的脚步声,我贴近爸妈车子的角落,从树叶后方隐约地窥探。他们三人围坐在营火边,阿本坐在树桩上,缩在他破旧的棕色斗篷里。爸妈坐在他对面,母亲依着父亲,两人一起披着一大件毯子。
阿本拿起陶壶加满皮革杯,把杯子交给母亲。他说话时呼出白色雾气,“艾图人对恶魔有什么看法?”他问。
“恐惧。”父亲轻拍着太阳穴,“宗教潜移默化了他们的思想。”
“维塔斯的人又怎么想呢?”阿本问,“他们有不少人是泰伦教徒,他们也这么想吗?”
母亲摇头,“他们觉得有点可笑,他们觉得恶魔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比喻。”
“那么维塔斯人晚上怕什么?”
“妖精。”母亲说
父亲则是同时说出:“卓格。”
“你们说得都对,端看你们是在哪个国家说的而定。”阿本说,“在联邦这里,大家则是觉得这两种想法都很可笑。”他比着周围的树木说,“不过这里一到秋季,他们就变得格外小心,以免引起跚步人的注意。”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运作的。”父亲说,“优秀的表演者理当了解观众的好恶,投其所好。”
“你还是觉得我脑袋不太正常。”阿本打趣地问道,“听着,如果明天我们抵达毕仁,有人告诉你林中有跚步人,你相信他们吗?”父亲摇头,“如果有两个人对你这么说呢?”他还是摇头。
阿本把身体前倾,“如果有十二个人都一本正经地告诉你,野外有跚步人,会吃……”
“我当然不会相信他们。”父亲语带恼怒,“那太可笑了。”
“那当然。”阿本附和,他举起一只手指,“但真正的问题在于:你会走进树林吗?”
父亲坐着不动,想了一会儿。
阿本点头。“即使你不相信全镇半数居民所说的,但若你不顾他们的警告,你就是傻瓜。如果你不怕跚步人,你怕什么?”
“熊。”
“盗匪。”
“对剧团的人来说,那是很理智的恐惧。”阿本说,“怕镇民不认同你们。每个地方都有一些迷信的思想,每个人也都会觉得别处的迷信很可笑。”他严肃地看着他们,“但你们听过有关祁德林人的打油诗或诙谐故事吗?我敢打赌你们没听过。”
母亲想了一会儿后摇头,父亲喝了一大口饮料后才跟着摇头。
“我的意思不是说祁德林人就在某处,会像晴天霹雳那样出现,但每个地方的人都怕他们,那通常是有理由的。”
阿本咧嘴而笑,倾倒他的陶杯,把最后一点啤酒倒在地上。“而且名字是很奇怪的东西,危险的东西。”他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他们,“我知道这点是真的,因为我受过教育,即使我也有点迷信……”他耸耸肩,“那是我的选择,我老了,你们得迁就我一下。”
父亲沉思地点头,“奇怪,我从来没注意到大家对祁德林人的看法一致,我早该看出这点才是。”他摇头,仿佛是要让脑袋清醒。“我想,我们可以稍后再谈名字,你刚说你想跟我们谈什么?”
我原本准备在被逮到之前溜走的,但阿本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在移步前就愣住了。
“你们身为父母,可能比较难看得出来,不过你们家的小克沃思满聪慧的。”阿本重新倒满杯子,拿陶壶给父亲,但他婉拒了。“事实上,用『聪慧』还不足以形容。”
母亲捧着杯子,望着阿本,“阿本,跟那孩子相处一点时间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特别提起这点,尤其是你。”
“我觉得你还不了解这个状况。”阿本说,他伸长腿,几乎都快伸进火堆里了,“他学鲁特琴多快?”
父亲似乎对突然换了话题有点讶异,“很快,怎么了?”
“他那时几岁?”
父亲若有所思地拉了一会儿胡子。在沉静之中,母亲的声音就像长笛一般,她说:“八岁。”
“回想一下你学琴的时候,你还记得那时你几岁吗?还记得当时碰到的困难吗?”父亲持续拉着胡子,但看上去陷入了沉思,眼神落在遥远的某处。
阿本继续说:“我肯定他学每个和弦与指法时,都是别人示范一次,他一看就会,从不疑惑,也没抱怨过。当他真的犯错时,绝不会有第二次,对吧?”
父亲看起来似乎有点烦躁不安,“通常是这样没错,但他的确碰过困难,就像其他人一样,E和弦,他在升降E和弦方面吃了不少苦头。”
母亲温和地打岔,“亲爱的,我也记得,不过我觉得那是因为他的手小,那时他还很小……”
“我肯定,那一定没有拖住他太久。”阿本平静地说,“他的手灵巧极了,我母亲可能会说那是魔法师的手指。”
父亲微笑,“那是遗传自他母亲,手指纤细但有力,正适合刷洗锅罐,女人对吧?”
母亲拍他,然后抓起他的一只手,张开让阿本看。“他是遗传自他父亲,优雅、温和的手,正适合引诱年轻贵族的女儿。”父亲开始挣脱,但她不理他,“当他开始猎艳时,凭着他的眼睛和这双手,这世上没有女人躲得过他。”
“亲爱的,是追求。”父亲温和地更正。
她耸耸肩,“语义上都是追逐,等比赛结束时,我想我比较可怜那些逃掉的贞洁烈女。”她又依靠回父亲的身上,把他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她稍微侧着头,他回应了暗示,靠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嘴角。
“阿门。”阿本说,举杯致敬。
父亲用一只手搂着母亲,紧紧抱了她一下,“阿本,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想讲的重点是什么。”
“他学每件事都那样飞快,几乎都不会出错。我敢说你唱给他听过的歌,他每一首都记得,他比我更清楚我车上有什么东西。”
他拿起陶壶,拔起塞子,“不光是记忆而已,他是理解,我原本打算教他的东西,有一半他都自己融会贯通了。”
阿本帮母亲斟满杯子,“他才十一岁,你见过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讲话像他一样吗?这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生活在这个启蒙的环境里。”阿本指着马车,“不过在多数十一岁小孩的心底,他们想的多半是打水漂、如何抓住猫尾巴要它旋转这类的事情。”
母亲笑声如铃,但阿本的表情一脸正经,“夫人,这是真的。我教过年纪较长的学生,他们能有他一半的资质就谢天谢地了。”他咧嘴而笑,“如果我有他的手,还有他四分之一的机智,我不用一年就发达了。”
一阵静默之后,母亲温和地说:“我记得他还很小、学着走路的时候,总是在观察,眼睛骨碌碌地闪闪发亮,看起来好像想把世界尽收眼底一样。”她的声音些微抖动,父亲伸手过去搂着她,她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接着是一段更久的无言,我正要溜走时,父亲开口了,“你建议我们怎么做?”他的语气混合了些许的关切与人父的骄傲。
阿本温和地笑,“没什么,就只是希望你在时机成熟前,先思考一下你能提供他什么选择。他会留名于世,成为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哪方面的佼佼者?”父亲低语。
“任他选择,他如果留在这里,我相信他会是下一个伊利恩。”
父亲微笑,伊利恩是剧团的偶像,那是史上唯一真正知名的艾迪玛卢人,我们最古老、最棒的歌曲都是出自他之手。
而且,如果你相信那些故事,伊利恩还改造了鲁特琴,他是鲁特琴大师,把易碎又笨重的古老宫廷式鲁特琴,转变成如今我们剧团用的七弦鲁特琴,有些故事还宣称伊利恩的鲁特琴有八弦。
“伊利恩,我喜欢那个想法。”母亲说,“君王远自千里而来,听我的小克沃思弹奏。”
“他的音乐可以终止酒吧斗殴与疆界战争。”阿本微笑。
父亲兴致勃勃地说,“他腿上的狂野女人对他袒胸露背。”
大家愣了半晌,后来母亲语带讽刺缓缓地说,“我想你原本是要说『野兽对他俯首称臣』吧①。”
『注①:此处故意玩弄文字游戏,把上一句的乳房(breasts)解为野兽(beasts)。』
“是吗?”
阿本清清喉咙继续说,“如果他决定成为秘术士,我相信他二十四岁时就会获选为御用人选。如果他想经商,我相信他这辈子可以拥有大半个世界。”
父亲的眉毛揪在一起,阿本微笑说,“别担心最后一项,他的好奇心太强,不适合经商。”
阿本停了一下,仿佛在仔细思考接下来的措辞,“大学院会收他入学的。当然,他不用念太久。十七岁是最小的入学年龄,不过我相信……”
我没听进阿本后面说的话,大学院!我对大学院的憧憬,就像多数小孩对幻界的憧憬一样。我幻想那是一个跟小镇一样大的学校,有十万册藏书,里面的人知道我所有问题的答案……
我又回神注意他们时,里头一片安静。
父亲看着依偎在他怀里的母亲,“女人,你觉得呢?你是不是十二年前碰巧和某个迷路的神睡过?那或许可以解开我们难以理解的小疑惑。”
她开玩笑地拍他,脸上出现深思的表情,“我想起来了,有一晚,十二年前,有个男人走向我,用亲吻和歌曲掳获了我,他夺走我贞操,偷走了我的心。”她停了一下,“但他不是红发,所以不会是他。”
她坏心眼地看着有点尴尬的父亲,然后吻了他,他也回吻了。
那是如今我喜欢回忆他们的方式。当时我满脑子想着大学院,溜离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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