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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奎若 1-3

1

奎若挡下右侧的御剑士横扫的长剑,顺势避过左侧袭来的另一剑,肩头刺痛,但他无暇顾及,胯下铁骑已然腾空过门。真是匹宝马!此时听得一人大喊:“活捉他们!”
铁骑优美地落地,靠着本能反应疾奔,背上的主人适才扭打中散发的血腥味令它心惊胆战,于是它压低耳朵,有如被火圣灵追赶般加速逃离。
奎若急忙想将理性剑回鞘以免松手飞出。他必须处理伤口,不然将无力再战;还得赶快把马掉过头去。他回头一看,恰巧目睹牛虻跌倒、楷模大人被抛上半空……圣灵在上!这可不妙!强如楷模大人,这样一摔之下也不可能没事起身,还和九个剑士过招。快回头啊,马儿!然而铁骑视缰绳如无物,沿小径扬长而去。
当务之急是止血,他右手操纵缰绳,左手行动不便,肩膀疼得要死!奎若先将头靠着马背,伸手扯紧斗篷左缘将肩膀裹住,但铁骑忽然一个大转弯,他差点自马背跌落,此时不知何物钩住斗篷,别针被拉断,整件飞了出去。也罢,别止血了——反正都是一死,他得回去力战而亡。御剑士别无选择,只有为主奋战一途,近四百年来从未有过例外。
前方的小径突然出现一辆货车,两匹驽钝的拉车马跟车上的主人都是一副惊慌模样,铁骑瞬间止住去势,猛然跃起前腿,接着如猫一般灵巧地跳开,折返身奔驰而去。奎若理当昏过去的,但他居然撑了下来,伤口疼痛欲裂。这下好了,他又朝着战场奔去,可是想来已经没仗可打——楷模大人即便没摔断脖子,大抵也不省人事;德拉贡下令要活捉,只不过御剑士怎能容忍护主受俘而自己苟活呢?
他真够失败的。五天前他受楷模亲自制约——那是第二位杜朗达,罗兰伯爵,大法官,是本世纪最强的一名剑手,说不定是有史以来最强的一位;他是铁堂自创始人以来最杰出的子弟。奎若成为“小子”之后不敢梦想得到如此殊荣,成为楷模的御剑士!他脑海里清晰地记得制约时大家那一脸的羡慕,从赫里沃德到那些娘们,都只能流口水眼睁睁看着他出任杜朗达的御剑士。但才不过五天光景,他居然任由护主遭囚遭杀!快去打啊!死了也罢,他愧对大家,一小时,一分钟也别多活。
路边飘着他的斗篷,沾了泥巴与血迹,另一头五名骑士追过来。他想拔剑一战,但铁骑又趁此机会往路边一闪,向另一个方向跑去,骑士们的吆喝声渐远,胯下的大黑马全速越过原野,闪电般避开垂枝石块,追兵只得远远地叫嚣。
奎若弓身躲在骏马颈后以防撞上树枝,他按捺住紧张然后低吼道:“回头!回头!这是第二次了,你这蠢材!我要跟他们拼了!我要拿剑跟他们好好打一场!”
此刻铁骑自逃出大门后第一次竖起耳朵——眼前出现了一条大河,河岸陡峭、白沫湍急、岩石崎岖。
“不行!”奎若终于紧张地高声大叫,抓紧缰绳,压紧马鞍,尽可能稳住身子,然后铁骑纵身飞出——
——只一尺之差就要落水而亡,落地的冲力打在奎若肩上,世界天旋地转,一片昏黑。
或许因为失血过多,他神智不清,只是嚷嚷着要马掉头,但铁骑说什么也不肯。追兵见洪流滚滚,不敢轻易追赶,甚至涉水而过都不愿。古老忠诚的御剑会所属之奎若竟然弃主逃命,或许他是四百年来的第一位。因失血过多死在树林中不光彩,无法死在护主身边更是羞耻。不过,死了总比没死好。
但这匹笨马还是不停地跑。
要是杜朗达确实已死倒好办了!他大可直接下马,放任铁骑自生自灭,然后在树林中流血而亡。但德拉贡三番两次呼喊要活捉,恐怕是要祭品——让国王把楷模大人给吃了。这下他不只是第一个逃跑的御剑士,还是第一个让护主被吃掉的御剑士。若是禁卫军逮到杜朗达,可能得等到施法前才会下手取他性命——也就是翌日清晨。
营救?
他原本想死,要不是受了伤、无法驾驭座下的骏马,他早就光荣殉职了。他还活着并非出于怯弱!既然留下了一条命,若是护主还健在,是否该策划如何救他出来?
找谁帮忙呢?
铁骑渐渐冷静下来,跑累之后放慢速度开始踱步,这让奎若肩上的伤口痛得更厉害,于是他踹了马儿一脚,让它保持速度前进。
找谁?谁肯帮一个颜面尽失、身上带伤、苟延残喘、夹着尾巴逃跑的御剑士,去对抗国王和禁卫军?
自然是女王的人。
疯了!荒谬!不可能!他们远在半爿国土之外啊,痴人说梦。
他肯定到不了,要不是马先累垮,要不就是血流不止的他未到目的地先落马而死。就算到了又如何?他何德何能足以说服铁堂,又怎能令对方在清晨前赶到?别说对方不信,就算信了长官们也未必敢动手;面对禁卫军,他们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世界上最强的一群剑手能做什么?
进退有度、攻守兼备……楷模这么说过。
奎若拍拍马儿后颈。“回家去,铁骑。”他轻声说,“带我回家……”

2

杜朗达有种错觉,自己仿佛已入永生之境,因为这清晨显得永无止尽。守卫们自己不说话,也不让他说话,他们的心灵不知受了多大扭曲,居然连骰子也不玩了,那可是御剑士传统中消磨时间的终极手段。他后来听见楼下有守卫交班去村子用餐,也听见有下人送餐点给国王——想来他们不知道这将死之人居然出门骑马去了。
他更讶异地发现在场另有一位返老还童之人,白脸的年轻健壮男子穿着略小的仆役服装自国王寝室窜出,看到人犯瞪大眼睛神色惊慌,连忙下楼去。杜朗达过了几分钟才想到,原来这人是国王身旁那个忠心老奴斯考夫洛——眼下已不再是“老”奴了。底下厨房响过一阵之后,斯考夫洛带着两个铁水桶上来,也没多瞧杜朗达几眼,自顾自地将水放在宿舍火炉上,然后又去弄了两桶,再将水都带进国王寝室。之后他又下去拎了木柴上来,这人身体变年轻了,但沉默寡言的性子似乎没变,脑袋好像更不灵光了。
午后,屋外响起马蹄声,守卫室人声嘈杂,禁卫军个个眉开眼笑。国王安全归来。
德拉贡进来了,他依旧毛发浓密、神色多疑,看来宛如大熊。他眼神扫过囚犯,随后退到史宾卡等人身侧,手一直搭在剑柄上。
杜朗达起身时心中已打定主意。撇开道德伦理,安布罗斯终究还是国君,正面冲突必然无益,但国王对自己所知甚深,佯装不知情也不行。两相权衡,态度应该一如既往,尊重陛下但反对其行为。
安布罗斯终于现身,他生气蓬勃、刚强有力,许久不见的某种天之骄子的气息再次震慑全场,不过法术改变不了他的臃肿体态,因此其外貌与气质相对比,反倒令人啼笑皆非。他停下脚步,瞪着杜朗达,胖手搁在肥臀上,眼神中颇有兴味。
杜朗达一鞠躬。
“圣灵在上,你看起来真老!”胖子大笑一声,这笑声如往日国王的嗓音般令人眷恋,已经两年没听过这种笑声了。
“陛下,您的身体看起来好多了。”
国王熊一般的眼睛像要直刺入他的心底,“罗兰阁下,你对眼前所见满意吗?”
“陛下身体安泰,臣子自然高兴。”
“但我用的药让你不愉快是吗?快喊国王万岁!”安布罗斯的嘴角扬起轻笑,“说啊,伯爵大人,怎么不说呢?”
刹那间杜朗达已被逼到角落,无路可退。国王已死,女王当立?说这种话俨然是自寻死路,一旁的御剑士们虎视眈眈,鲍曼偷偷凑近。
杜朗达不发一语,等着国王勃然大怒。
但安布罗斯此刻心情大好,笑声透露出他早已知道罗兰大人会如此反应。“够了,我们好好聊聊。”国王走上前,御剑士也簇拥而上,于是他回头一吼:“你们退下!”
德拉贡踌躇了,鲍曼则语带警告地低吼:“团长!”
“这个人很危险啊,陛下!”指挥官忍不住说道。
“危险?这老头子?给!”国王抽出佩带的匕首抛给德拉贡,对方灵敏地接下,“看!这下我手无寸铁,你觉得我能不能应付他?”
安布罗斯比杜朗达高出一个头,重量恐怕有他的两倍,年纪则小了三十岁。他得意洋洋如溜老猎狗般带前任大法官进入寝室。杜朗达关上门,心知鲍曼绝对在透过格板的缝隙偷听。
“你怎么花这么久才上这儿来!”国王没等斯考夫洛帮忙,大手一挥将外衣丢下。
“陛下是因为这理由才给我那张授权令?要我打好包裹上山?”
国王噼里啪啦地解开扣子,脱下汗衫,“应该是吧,以前要赏你个御剑士,你总是推三阻四,这一次你居然接受了。不过也真保住了你没进棱堡不是吗?你该看看柯络门那副德行!斯考夫洛你这混蛋!连水都热不好吗?”
国王自顾自地坐进铜澡盆,只是澡盆实在容不下他那巨大的身躯,水溢了出来渗入地板。
“可惜啊,你怎么保不住他呢?真是浪费我的御剑士!肥皂拿来!我想你大概还认为那小子可以写进连祷文,虽然他想对付的是自己的国王?没关系,他们还没找到那小子的尸体,等找到了他一样可以服侍我!”那对大眼瞪着杜朗达,似乎是想看看他对此种不逊之言做何反应。
“陛下,柯络门记得仪式这件事,您知道多久了?”杜朗达见国王心情颇佳便放手一搏,否则君主在上,岂可质问?
安布罗斯今日果真大喜过望,无视杜朗达以下犯上。“一开始就猜到了。我倒是很奇怪,你居然不知情,强化记忆对审问官来说是必备的啊!”安布罗斯搓洗身体,“以前对长生不老这种事我自是没兴趣。他大概是在……十年前吧,跟我提了这档事,那时候议会老是杯葛赋税,我想生产点黄金来用用挺不错。”
“这敢情好,下臣我也不必出席许多无聊会议了。”
国王粗声笑道:“哈,你不会喜欢他开的条件,我也不打算付出那种代价!——柯络门的交换条件是你的人头,老家伙。”年轻的国王边说边试着把一只粉色大脚塞进澡盆,不过终究放弃了,只能把绒巾朝斯考夫洛一甩。“过来帮我洗脚!”说完身子一躺,水流得满房间都是,“我一直没理他,不知你会不会心怀感激,大人。足足有十年呢!最后柯络门还是让我上钩了,你上次过来看我,我快死了没错吧?”
“是的。”
“那就对了。他不忍心看着国家四分五裂。除了野蛮的贝马克人,还有谁会拥戴我那疯女儿?玺维人绝对受不了的。真搞不懂我当初怎么会听你的话,把好端端一个女儿送到那里去跟野人、海鸥做伴?我要是驾崩,一定会爆发内战,柯络门体认这点,不想让国家受难。”
安布罗斯起身出澡盆的动作的确年轻迅速,但溅了满地的水。斯考夫洛没料到国王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被溅得全身透湿,忙去拿了毛巾过来。
“柯络门大人一向对国王您忠心耿耿。”眼看国王对时局变迁生出新解释,杜朗达干脆附和。
“没错,他告诉御剑士如何救我的命,而且在这鹰憩宫之内就能办到。我们这儿有个八角阵备用,而且没有讨厌的嗅探法师。”国王看了看他的表情,想确定他是否相信。
“第一个牺牲品是谁?”
安布罗斯闪出满嘴亮晶晶的雪白牙齿,“一个杀人犯,专门抢劫旅客。长夜节一过,他在阶梯镇被吊死,指挥官带人过去把他解下带回来。您的良心觉得不妥吗,罗兰大人?”
杜朗达摇摇头,假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但傻子奈德呢?御剑士又为何自残?“我想禁卫军应该是让柯络门自己先吃的吧?”
“呵,当然!等他们看见效果,就迫不及待给了我一口,然后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这件衬衫,你这蠢材!”
如此说来,柯络门的确也是重生之人!前些日子他向罗兰大人讨金链时,气色便比平常来得好些,杜朗达当时以为他只是称心如意罢了。
“现在状况如何?陛下,您有一位新任大法官了。”
“也不是这条裤子,你这猪脑袋!”安布罗斯眨眼道,“唔,的确有个新法官,不过他会待多久呢,呵呵?现在柯络门大人回纶敦城去处理白色姊妹,等他把那些女人赶走,我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地搬回幽塘宫。之后谁还需要他,你说是不是?禁卫军已经学会法术,会出问题的只剩下议会,议会想必不买柯络门的账——到时候可得靠你了,你可是平民百姓最信任的对象。”
真相大白,安布罗斯玩的是两面手法。杜朗达觉得自己该谢主隆恩,却不知为何心中作呕。
“臣下依旧不明白,陛下为何要给我授权书?”
国王闷哼一声,两眼闪动精光,他防着外头偷听的人,这也是当初他为何不直接捎信给杜朗达的原因——接受重生仪式后,御剑士察觉护主摇身变为怪物,开始畏惧外人知情后会推翻王政,将安布罗斯碎尸万段;这种恐惧是柯络门可以操弄的,安布罗斯也因此受其箝制,遭护卫幽禁于鹰憩宫,局势演变至此。
老狐狸如何将授权令状送出?令状格式一目了然,御剑士没有不认得之理。是了,这老贼写下令状后装作不知情地递给年轻一辈,如莱恩爵士等人,由于他们知道铁堂有众多高年级候补等待,所以不会起疑心?……“别想那么多——先丢进邮包,之后再说吧!”他就这样避过了柯络门和禁卫军领袖们的封锁检查?真是简单有效,狡猾至极!
可惜那纸授权令的效果不如预期,杜朗达没有风尘仆仆赶至鹰憩宫请陛下明察,反倒照字面意思接受了一名御剑士。如今他还是来了,只是折损了一位年轻人,尸首悬于树林幽深之处。
“做好准备!”国王吹胡子瞪眼地说,“一个不死的国王,跟他不死的宰相。没错,阁下,你也得加入,人民不喜欢变动,而我一直是个好君主,人民记忆所及对我爱戴有加。”他仔细端倪杜朗达。“别担心,吃一口你就会改变心意了,我会看着你好好吞下去——不管你想不想都一样。”安布罗斯放声大笑,“明天我们可以比比剑了,杜朗达爵士!您意下如何?”

3

苍茫冬日中,浑身浴血的重伤男子骑过玺维大地。他早该遭人拦下,抑或遇上山贼夺马后被抛于沟壑等死,再不然也应该支撑不住落马倒地了。在他眼里,世界暗云密布,狂风呼啸不息。他时昏时醒,但一发觉铁骑累了开始踱步便一脚踢得它小跑起来。噢,肩膀好痛!他不知方向,但铁骑似乎认得路。快!快!
一声马嘶把他惊醒,接着远处传来狗吠,这蠢马似乎走进一处农庄,不知是嗅着了母马的气味还是想找其他马作伴。奎若起身想拉缰绳,但眼前黑雾盘旋、脑袋嗡嗡作响,眼前茅屋似曾相识——恐怕铁骑是就记忆所及,找了最近一处可遮风避雨之地,这里是它上次吃到过燕麦的那个马厩。
他们来到了小旅店“断剑”。
“不!不!不行!”奎若又踢又拉想要铁骑掉头,忽然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正好摔进出来迎接客人的旅店主人怀中。
 
旅店主人将奎若安置在火炉边,用毯子包裹得密不透风,喂了些掺有白兰地的热汤,他要奎若把事情说清楚。奎若的胳膊被他用陈年的魔法绷带包扎好,这东西是禁卫军多年前的财产,大概还有点效用。拜雷斯爵士边说边对一旁的孕妇大叫,那孕妇也大声回敬。一边有个个头足有拜雷斯两倍的年轻汉子,还有两个吓得呜呜哭泣的小孩。
“爸爸,您没搞错吧?”年轻男人道,“他失血这么多,应该疼得受不了!他大概被什么东西吓坏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扯些什么。还是把他送上床,找个医生过来,兴许能救得活。要他再上马,不出一英里路就死啦!”
拜雷斯爵士抄起个碟子朝那汉子砸过去——年轻人闪身避开——然后对他吼叫,要他去备马,又要女儿快点把衣服烤干好让小伙子换上,当然还不忘对那些小孩子大吼要他们闭嘴。拜雷斯又把狗儿踹得大叫,小孩子们更怕了。他叫道:“这孩子是个御剑士!身体是铁打的!再给他一些热汤,帮他准备毛袜。小伙子,你别停啊,继续说!”
面前这位身体抽搐、嘴角泛沫的老家伙,以前真是个御剑士?还是杜朗达的次席?楷模大人是这样说的,拜雷斯爵士也亲口承认——他说自己为了罗兰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这人已经头发斑白、说话喷口水,而且他好像静不下来。“继续说啊,小伙子!”他的衣服不知有多少补丁,既不干净也不合身,瘦削的手腕、脚踝露出好大一截在衣服外。
奎若吞了口汤,喉咙发烫,脑袋愈转愈快,大概快不行了。他虚弱无比,一直在啜泣:“我刚刚有没有说到他们想吃掉大人?”
“有,你说过!但我不意外,那群畜生干什么好事我都不意外,他们服侍的蠢猪本身就这个德行。快点,帮他再弄点热汤!让他补补血!我帮你把靴子脱掉。”他说完又朝那年轻大汉摔了个酒瓶过去——他女婿一闪身躲开,看样子已有所准备。“托马斯·皮森!快点照我说的话做,不然你就拖着你那身肥肉和那群小鬼给我滚出去!快点帮我和奎若爵士把马弄好,我们三分钟之内要上路,不然马鞭就打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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