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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迪昂吐出一大口气,把背靠上空心砖墙,接着跌坐在地上。「好几周?」他问。「跟你困在这里?」
我顿了一会儿才说话。「是啊,糟透了,嗯?」
迪昂抬头看我,我不禁咒骂自己迟缓的回答。这个年轻人看来一脸疲惫——他应该没有在枪口下开车过。第一次总是最糟的。
「你不觉得我们会待上好几周,对吧?」
「我……不觉得。」
「但她说——」
「杀手受过这样讲话的训练。」我边说边拔出领子底下的窃听器,接着捣碎它以防万一。我在地窖里四处走动,寻找出口。「一定要对俘虏说他们要待上更久的时间,这可以让俘虏放松,开始做出计划,而不是马上尝试突围。千万不要让俘虏陷入绝望,因为绝望的人难以预测。」
迪昂轻声呻吟。我或许不该解释的。没有艾薇现身的感觉席卷而来。就算她没有直接指导我,有她在的话我也更能与人互动。
「不用担心。」我边说边跪下检查地上的排水口。「我们不会陷入危险,除非瑞格比打算一个个带我们到林里『问话』,这代表她接获指令处决我们。」
我观察栅栏,可惜大小不够人爬进去,而且尾端大概也只是石堆。我没有停下来,期待——虽然只有我一人期望——听见我的面向分析现况,告诉我该调查什么,推论逃出去的方法。
然而我听到呕吐声。
我转头看向迪昂,震惊地发现他在地上大吐特吐,呕吐的量远比他执意付钱的早餐卷饼还要多。我等他吐完,接着走过去,从一张积满灰尘的桌上拿起旧毛巾,给不舒服的他抑制味道。我跪下来,把一只手放在这个年轻人的肩上。
他状况看起来很糟,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额头冒汗。
要怎么跟他互动?该说什么呢?说句抱歉听起来很没说服力,但我只能想到这句话。
「她会杀了我们。」这个年轻人喃喃。
「她可能会这样做。」我说。「然而我也要说,她可能不会那样做。杀掉我们可是大动作,她的雇主大概不愿意下这样的决定。」
当然,我已经让他们感到非常绝望,而绝望的人……好吧,难以预测。
我站起身来,让这孩子自己从混乱中恢复,接着走向奥黛莉。「我需要你帮我们出去。」我对她低声说。
「我?」奥黛莉说。
「我只剩下你了。」
「在这之前,我只有一个任务!」她说。「我不懂枪枝、打斗,或是逃脱。」
「妳是密码学的专家。」
「专家?你只读了一本密码学的书。而且,密码学又有什么用呢?当然,让我解读墙上的抓痕。上面写着我们会死得很惨!」
我十分挫折,任她在担忧中颤抖,并且让自己继续观察房间。这里没有窗户。空心砖墙上露出光秃秃的土壤。我本来可以努力挖个洞,但是挖掘的同时也听见楼上的地板嘎吱作响。这不是好主意。
我尝试下一个出口,走上阶梯并用肩膀顶住门,测试它的强度。很不幸的,门很牢固,也没有可以翘开的锁——只有一道我碰不到的门栓关住我们。我或许可以找到什么东西冲撞门口来突围,但那绝对会让瑞格比警觉。我可以隔着楼上的地板听见她在说话,听起来像是在手机上进行的简洁对话,但我听不出所以然。
我又在这个空间内到处看看。我有漏掉什么吗?我确定我漏掉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呢?没有面向在旁,我就不知道我实际知道的东西。独自一人让我陷入困境。我走过迪昂的身旁,发现自己难以描述他脸上的表情,彷佛脸上结成泥块一般。这个表情代表开心,还是悲伤呢?
别胡思乱想了,我想,一边流着汗。你没那么糟。艾薇不在我身旁,但不代表这会立刻让我无法与人沟通。不是吗?
迪昂的心情很混乱,这很明显。他瞪着手上的几张小纸条看。那些都是他母亲塞在他口袋的经文。
「她只写了经句的章节。」他瞥了我一眼说。「所以我不知道经文说什么。最好是帮得上忙啦。呸。」他握紧拳头,接着丢掉揉成一团的纸。纸条散落开来,像彩炮一样落下。
我站着,觉得自己跟迪昂看起来一样不舒服。我必须说点什么,好跟他建立连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觉得,但我突然非常需要这样做。
「迪昂,你这么害怕死亡吗?」我问。或许我用了不好的字眼,但说说话总比沉默来得好。
「为什么不怕呢?」迪昂说。「死亡就是终结。虚无。什么都没有了。」他看着我,彷佛在质疑我。我没有立刻响应他,他继续说下去。「不打算跟我说事情都会好转吗?我妈总是说好人会获得赏报,但帕诺斯也是个好人。他穷极一生想要治疗疾病。然后看看他,居然因为一个愚蠢的意外而死。」
「为什么?」我说。「你认为死亡就是终结?」
「因为死亡就是终结。我不想听什么信仰——」
「我不是要跟你传教。」我说。「我也是无神论者。」
迪昂看着我。「你是吗?」
「当然。」我说。「大约百分之十五的我是这样的——虽然我得承认,有些部分的我会宣称他们是不可知论者。」
「百分之十五?那不算数。」
「哦?所以你对于我具备信仰与缺乏信仰的部分做了定义?所以什么算数,什么又不算呢?」
「不,就算照你说的算——如果一个人能有百分之十五是无神论者——绝大部分的你仍然有信仰。」
「就像你心里小小一部分仍相信神一样。」我说。
他看着我,然后脸红了。我坐在他身旁,是他小小生理意外的另一头。
「我可以理解人们为什么想要信仰。」迪昂对我说。「我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耍性子的年轻人。我做过思考,也提过问题。我不能理解神,但有时遥望这个世界的无限并思考自我时……自己并没有存在的实感。我可以理解人们为什么选择信仰。」
艾薇会要我让这年轻人皈依信仰,但她不在这里。我反而问了个问题。「迪昂,你认为时间是无限的吗?」
他耸耸肩。
「说嘛。」我刺激他。「给我个答案。你想要得到安慰吗?我这里可能有个解答——或至少我的面向奥诺知道。但首先,时间是无限的吗?」
「我不认为我们确切知道。」迪昂回答说。「但是,对,我想时间是无限的。就算我们的宇宙终结了,还有其他事情会发生。如果不在这里,就是在其他次元、其他地方,其他大霹雳之后。物质与空间都会持续不灭地存在。」
「所以你是不朽的。」
「我身上的原子或许是。」他说。「但那不是我。别跟我讲什么形上学的鬼——」
「不谈形上学。」我说。「这只是个理论。如果时间是无限的,那任何可以发生的事情都能够发生——也已经发生。迪昂,这代表你以前就存在了。我们都是。就算没有神——就算假设在我们之上没有答案,没有神明——我们仍是不朽的。」
他皱了皱眉头。
「想想看吧。」我说。「宇宙掷出了骰子,最后造出了你——一个看似随机组合的原子、神经与化学物质。这些东西组成了你的人格、记忆,以及存在。但如果时间永垂不朽,这个随机组合会再次发生。这可能要花上几百兆年,但这个组合会再次成形。你、你的记忆、你的人格。孩子,在无限的环境下,我们会继续生活,生生不息。」
「我……老实说,不懂这说法怎么能安慰人,就算是真的也一样。」
「真的吗?」我问。「因为我觉得这想起来很神奇。在无限之下,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是现实。所以你不仅仅会回归,所有的可能性都会重复发生。有时你会是有钱人,有时则是穷人。事实上,我们在某个未来可能会因为大脑的缺陷而拥有从未经历过的现实记忆,这也说得通。所以你再次成为自己,完全成为自己,而这不是什么神秘兮兮的胡说八道——而是简单的数学解答。就算是再小不过的机率,只要乘上无限,可能性仍是无限。」
我站起身来,接着又蹲下来看着他的双眼,一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迪昂,每一种可能性。在某个时间点——具有同样思绪的你——会生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你的父母会被杀害,而你会决定挺身对抗不义。这曾经发生,也会发生。迪昂,你想找点安慰吗?好吧,当死亡的恐惧紧捉你不放时——产生幽暗的思绪时——你会对黑暗报以颜色,你会对黑暗说:『我不会就范,我可是有无限可能性的蝙蝠侠。』」
这孩子对我眨了眨眼。「这是我听过……最怪的一段话。」
我对他眨了眨眼,接着让他陷入沉思,然后走回去找奥黛莉。我不知道我对自己所说的相信多少,但是那终究是我说的话。老实说,我不知道宇宙可以容纳多少有无限可能性的蝙蝠侠。
或许神的存在就是避免这件事。
我用手臂勾起奥黛莉,轻声对她说。「奥黛莉,注意听我说。」
她眨了眨眼看我。她才刚哭过。
「我们现在就要想想,」我对她说。「我们要穷极我们所知的一切,并且找出方法脱离现在的困境。」
「我没办法——」
「妳可以。妳是我的一部分。妳是这一切的一部分,妳可以进入我的潜意识,妳可以解决问题。」
她对上我的眼,而我的自信心似乎传达到她身上。她明确地点了点头,然后变成完全专心的模样。我对她露出鼓励的笑容。
通往房子的门打了开来,接着又关上。
加油啊,奥黛莉。
瑞格比的脚步声传遍房子,接着她开始动起地窖门的锁。
加油啊……
奥黛莉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知道遗体在哪里了。」
「遗体?」我说。「奥黛莉,我们应该要——」
「不在瑞格比的公司手上,」奥黛莉说。「也不在创新信息手上。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在哪里。」
下来地窖的门已经打开了。光线流窜进来,显露出瑞格比的形体。「立兹先生。」她说。「我要你跟我来好让我独自审问你,这只会花一点时间。」
我感到一阵寒意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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