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来龙去脉,关于王族边境访问的一系列事件收束得意外顺利。
与魔物的战斗在与安德鲁率领的殿后部队会合后结束。因为雨停的关系,等得发慌的步兵部队得以行动,迅速展开救援活动。
事件的罪魁祸首路卡斯被逮捕,由重新编组的东边境伯军部队带去王都。本来以为圣金骑士团会有意见,结果他们安分得诡异。副团长卡莉娜也不例外。
亏我还以为会被诬赖杀害艾莉西亚未遂,有点跌破了眼镜。
这种过分异常的态度变化,八成是夜暗干的好事吧。
因为她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我也无从过问。
顺带一提,夜暗的术式首要目标路卡斯惨不忍睹。失焦的双眼望着虚空,嘴里碎念不具意义的音节。眼睛和口鼻流出体液,大小便失禁。神智不清,与安然无恙相差甚远。老实说,光是看着都觉得恶心。一想到被囚禁在夜暗的幻术就会落得这副下场,我就打起哆嗦。
暗之大精灵恐怖如斯。
至于路卡斯以外的男子,我们成功抓到疑似干部的男性。虽然他被白雪的拳头揍到面目全非,状态称不上完全,不过勉强保有一条小命。
根据艾莉西亚的证词,我们得知他们是黑暗组织〈愚者末路〉的成员。这个黑暗组织的名字我也听过。〈愚者末路〉就是害白雪沦为奴隶的组织。战斗过后,白雪的表情有点清爽,好像也是因为在无意间报了一点仇。
由于〈愚者末路〉可能与魔物的出现有关,这部份也由东边境伯军羁押,调
查详情和动机,
施展魔术的敌方部队也被逮捕。所属组织不明,只确定敌对势力有高阶魔术师,非常危险。但愿能够顺利问出包含目的在内的供词。
说到目前透过逮到决定性的凶手有什么情报水落石出。
估计也就是这次袭击与三个面向有关。
魔术师部队的敌对势力、包括魔物在内的〈愚者末路〉和路卡斯。
路卡斯可能属于任一势力,所以或许只有两个势力。实际状况如何就难说了呢。
调查结果传到我耳中的可能性不高,最后搞不好会在不晓得真相的状况下结束。因为他们被囚禁的王都太远,我也没办法随便去偷情报。
我小声叹气,眺望车窗外头。
晴空万里,红褐色砖屋林立。不知情的众多市民挤在大街上。随着乐音响起,诺伦的市街欢声四起。
艾莉西亚在撤掉车顶以便亮相的马车上挥手。如果是我挥手就是惨叫的声音,面对她的金眼时却转为欢喜的尖叫。我不懂到底有何差别,但对民众来说可能完全不同吧。毕竟被〈英雄教〉植入的价值观早就渗透到了国民的灵魂每个角落。
同时我也明白,国内存在着像路卡斯那种恨不得艾莉西亚去死的人,所以也不是全体国民都是这样。一定也有人对教义存疑,或者奉其他教义为信条。因为也有些人像母亲那样不讨厌我的眼睛,到头来,这终究是个人差异,这是我现在的结论。
这个国家中认同〈英雄教〉价值观的人很多。但也就这样。
我怀着近似放弃的心情再次叹一口气,心不在焉地等待时间过去。
事件过后约一个月。王族边境访问顺利结束。
遇袭后,我们曾讨论过是否要中止访问,只是这个提案被艾莉西亚强烈驳回。因为强盗袭击就停止活动,有辱王族威望。更会让以英雄继承者闻名的艾莉西亚形象受损。虽然她年纪还小,不过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基于这个原因,尽管行程和路线稍有更动,王族边境访问依然强行进行。
也许是警备体制加强的关系,之后没再发生袭击。只有白雪在卧室逮到一次可疑人物,其余时间都没遇害。
民众看见现世英雄的芳容兴奋激动,王族也能借此广为宣传。至于东边境伯一方,则是因为害公主身陷危险而有损失。
不过,乍看顺遂的活动往往是建立在某人的努力之上。
那就是…………我。
事件过后,艾莉西亚就紧跟着我片刻不离。
不管卡莉娜、奥斯伯特或谁有意见,她都不愿离开我。
王族的话是绝对的,在场没有人的话语权能与她相比。
结果,在王族边境访问期间,我不得不与艾莉西亚共度时间。
移动时间、工作时间,就连吃饭时间,我都和她在一起。
本来她还想与我同寝,只是被忍无可忍的卡莉娜全力阻止。当然我也有制止。我的前世有句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谚语。虽然她才十岁,但和公主睡在一起还是会惹出各种麻烦。
在我和卡莉娜的强烈反对下,艾莉西亚不情愿地放弃。看来她也知道男女同寝并非常识,没有坚持太久。就她的立场来说,讲了总比没讲好,但既然知道不妥,那就干脆不要说啦。
那时卡莉娜疲惫的表情令我印象深刻。毕竟少了团长,她身为代理团长需要负责管理圣金骑士团。可能是疲劳使然,她找我麻烦的情形变少许多,感觉非常憔悴。
总而言之,我成功完成了漫长的王族边境访问。
虽然应付艾莉西亚不算辛苦,不过随时都和上位者在一起,精神仍会累积不少疲劳。我称职地安抚远比预想更顽皮的公主,熬过了这段时期,应该值得得到称赞才对。可惜的是,现实没有那么好康。
在我这样回忆这段漫长的旅程时──
「主人,我们到了。」
我的耳朵听到白雪的声音。
虽然王族边境访问的行程全部结束,但还有最后的工作要做。
那就是将艾莉西亚平安送回王族的直辖领地。
我做了个深呼吸,呼唤身旁静静入睡的公主殿下。
「……一定要写信。」
「……好的。」
「卡莉娜也是,要确实地把葛雷拉德的信拿给我。」
「………………是的。」
「……很好。」
面无表情淡然下达命令的是第三公主艾莉西亚。
郑重低头接受命令的是我和卡莉娜。不知为何,卡莉娜在我旁边以同样的姿势低头。你的位置是另一边吧。
事情的开端很单纯。
艾莉西亚说要「写信」给我,卡莉娜极力反对。
照艾莉西亚的身分来想,这是理所当然的判断。公主与禁忌之子有书信往来。没有什么事比这更损害形象。
王族边境访问时,艾莉西亚与我交流可以将她塑造成「平等对待国民的温柔公主」,书信往来则不然,只会令人怀疑我们之间有亲密关系。寄给公主的信需要经过审查,天晓得丑闻会从哪里泄漏出去。
卡莉娜反对也是基于这点。但是,这好像触怒了原本就有点不开心的艾莉西亚。她把卡莉娜拉进王族拥有的马车,没多久又带着两眼无神的卡莉娜出现。
结果就是现在这状况。本来我就无意干涉艾莉西亚的决定,她想怎样都顺她的意。看我和卡莉娜如坏掉的人偶般点头,艾莉西亚一脸心满意足。
她朝我走近一步,把脸凑到我的耳边。
「葛雷拉德,再见。」
低声这样说完,艾莉西亚回到骑士团守护的马车上。
她的余香随风飘荡,扑鼻而来。有如花香的芬芳令我脸红,为了掩饰,我行了贵族礼。
我边看着他们越来越小的背影边想。
这次我揭露了自身的一部分力量。国家肯定会加强对我的戒心。在教会的规定下活命的我可能会受到不同于以往的对待。无法排除对方视规定于无物,对我痛下杀手的可能性。
我知道自己的处境如履薄冰。即使如此,我仍待在这个国家全是为了家人──科涅莉亚、菲莉西亚和迪托哈特。
我没办法一口气抛弃她们。而且我也还没舍弃希望,被这个国家接纳,正常生活的希望。既然同样拥有金眼的艾莉西亚能够生活,那就并非不可能实现。这样淡淡的期待仍存在我的心中。
我知道这样很蠢,但是人在知道有缓冲期时往往很难下定决心。因此,将来的决定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只不过,时间肯定所剩不多。
小翠飞到忧郁的我头上。小蓝文静地把手放在我的肩上。白雪对我微笑。
需要更认真思考将来的时期正在接近。不过,现在先为自己顺利完成第一次工作感到高兴吧。
就这样,我的第一次工作迎来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