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视力正常
“现在用这个遮住左眼，然后读出你能看清楚的最小的那排字。”
罗杰一副被折磨的样子，用木勺遮住左眼，眯起右眼，专注地看我贴在厨房门上的那张纸。他站在前厅里，就在门里面，而走廊是房子里仅有的直线，差不多有二十英尺长。
“还有你吗，布鲁图？”他读道。他放下木勺，看着我，扬起一只黑色的眉毛，“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有句子的视力表。”
“嗯，我总是觉得用字母和数字的普通视力表特别无聊。”我说道，取下那张纸，将它翻了个面，“麻烦用另外那只眼睛。你能轻松读出来的最小的一行是？”
他用木勺遮住右眼，眯眼看着那五行尽可能逐行变小的手写文字，慢慢地读出了第三行。
“别吃洋葱。这句话出自什么地方？”
“当然是莎士比亚。”我说道，做了个记号，“别吃洋葱和大蒜，因为咱们可不能把人家熏得倒胃口。这是你能读到的最小一行吗？”
我看见詹米的表情有细微变化。他和布丽安娜就站在罗杰身后，在外面的门廊里，十分好奇地看着整个过程。布丽安娜正向罗杰倾斜，表情稍微有些担心，似乎在命令他看清那些文字。
但是，詹米的表情却有些惊讶，有点儿遗憾，还有一丝不可否认的满意。他显然能够毫不费力地看清第五行文字。那行文字是“我尊重他”，出自尤利乌斯·恺撒：他若勇猛，我尊重他；他若有野心，我杀死他。
“你看不清第四行？”布丽安娜下意识地靠近了罗杰。她专注地盯着那张纸，然后又看着他，一脸鼓励的表情。显然她也能轻易地看清最后那两行。
“看不清。”罗杰很不耐烦地说道。他是在布丽安娜的要求下，才答应让我给他检查视力的，但是他对此显然并不开心。他轻轻地将手拍在木勺上，不耐烦地想要结束，“还有吗？”
“还有几个小项目。”我尽可能安慰地说道，“到这里面来，这里的光线要好些。”我伸手拉他朝我的诊室走去，同时严厉地看了詹米和布丽安娜一眼，“布丽安娜，你为什么不去把晚饭的餐桌摆好呢？我们很快就结束了。”
她犹豫片刻，但是詹米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对她说了些什么。她点了点头，再次焦虑地皱起眉头看了看罗杰，然后走开了。詹米抱歉地朝我耸了耸肩，也跟着布丽安娜走了。
罗杰站在我诊室里的杂物中间，就像一头听到远处猎狗叫声的熊，既恼怒，又警惕。
“没有必要了。”他在我关门时说道，“我看得清楚。我只是枪法不好而已。我的眼睛没问题。”但是，他没有想要逃跑，我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不确定。
“我也觉得你眼睛没问题。”我轻声说道，“但是让我简单地检查一下……我只是好奇，真的……”我让他不情愿地坐下去，然后因为没有标准的小手电，所以我点燃了一根蜡烛。
我把蜡烛拿近些，检查他的瞳孔。他双眼的颜色真是特别好看，我心想，丝毫没有淡褐色，而是特别清澈的深绿色。颜色足够深，在阴暗处几乎像是黑色，但是在明亮处看，那种颜色让人惊讶，几乎就是祖母绿。对于认识吉莉丝·邓肯，在她那双清澈、深邃的绿色眼睛中见过疯狂大笑的人来说，这种颜色让人感觉不安。我希望罗杰没有从她那儿遗传到双眼之外的东西。
他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黑色的长睫毛向下扫，然后我的那种记忆消失了。他的这双眼睛很漂亮，而且平静，最重要的是正常。我朝他微笑，他不理解，却也本能地朝我微笑。
我把蜡烛拿到他的面前，上下左右移动，让他盯着火焰看，观察他双眼在移动中的变化。他在这项检测中不需要回答问题，所以稍微放松下来，放在大腿上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很好。”我继续安慰地低声说道，“没错，那样很好……麻烦向上看，好吗？好的，现在向下看，朝窗户的角落看。嗯，好的……现在再看着我。看到我的手指没有？很好，现在闭上左眼，看到手指在动的话请告诉我。嗯……”
最终，我吹灭蜡烛，站直身子，拉伸我的后背，发出低弱的呻吟。
“那么。”罗杰轻声说道，“结果是什么？我要去给自己做根白色的拐杖吗？”他挥散蜡烛被吹灭后冒出来的缕缕青烟，表现得十分随意，只是肩膀上的紧张出卖了他。
我大笑起来。
“不用，你暂时还用不上导盲犬，连眼镜都用不上。不过，说到眼镜……你说你没有见过有句子的视力表，那么你应该测过视力。你小时候戴过眼镜吗？”
他皱起眉头回忆。
“是的，我戴过。”他慢慢地说道，“或者说”——他稍微咧嘴笑起来——“我有过一副眼镜，或者是两副，或者三副。那时候我应该七八岁。眼镜很麻烦，戴起来头痛。所以我经常把它们落在公车上，或者学校里，或者河边的石头上……我每次戴眼镜都没有超过一小时，所以在我丢掉第三副眼镜的时候，我父亲放弃了。”他耸了耸肩。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需要戴眼镜。”他又说道。
“嗯，你不需要……现在不需要。”
他听出了我的语气，疑惑地向下看着我。
“什么？”
“你的左眼有些近视，但是不会带来什么麻烦。”我揉搓鼻梁，就好像感觉到戴着眼镜不舒服一样，“我猜一猜，你在学校的时候擅长曲棍球和足球，但是网球打得不好。”
听我这么说，他大笑起来，眼角也随着皱了起来。
“网球？在因弗尼斯的文法学校里？我们说那是软弱的南方运动，没有男子汉气概。但是我懂你的意思，你说得对，我足球踢得好，但是圆场棒球打得不怎么样。怎么了？”
“你没有双眼视觉。”我说道，“可能是你小时候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尝试用棱镜给你矫正——但是在你七八岁的时候矫正都已经太迟了。”我见他表情变得茫然，于是匆忙补充道，“如果要矫正成功，需要在很小的时候进行，在五岁之前。”
“我没有……双眼视觉？但不是每个人？……我是说，我的双眼都可以看得见，不是吗？”他显得有些迷惑。他低头看他的手掌，闭上一只眼睛，然后又闭上另外那只，似乎能够在手掌的纹路里找到某种答案。
“你的眼睛没问题。”我安慰他道，“只是它们不合作。这种情况真的很常见，很多有这种病的人都意识不到。只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因为某种原因，大脑不能融合通过双眼获得的图像，不能转换出三维的画面。”
“我看不到三维？”他看着我，用力眯着眼睛，似乎在期待我突然变平贴在墙上。
“呃，我还没有像样的眼科工具。”——我挥手指了指那根被吹灭的蜡烛、那个木勺、那些手绘的数字，以及我一直在用的那几根木棍——“也没有接受过眼科医生的训练，但是我能够确定，你看不到三维。”
他安静地听我尽力解释。就敏锐度而言，他的视力很正常。但是，因为他的大脑不能融合双眼的信息，所以他在估计物体的距离和相对位置时，肯定只是通过下意识比较它们的尺寸，而不是形成真正的三维图像。这就意味着……
“你能够特别清晰地看清你想看的东西。”我安慰他道，“而且你也能够学好射击。反正，我见过的人大多数都是闭着一只眼睛打枪。但是你在射击移动的目标时会有些麻烦。你确实能够看到目标，但是没有双目视觉，你或许不能准确地判断目标的位置。”
“我懂了。”他说道，“那么说，如果打仗，我最好依靠简单的猛击，是吧？”
“反正，就我见过的苏格兰人打架而言……”我说道，“大多数都只是简单的拳打脚踢。只有在想要杀人的时候才用枪或箭，而且如果要杀人，他们都偏爱用刀。詹米说用刀要稳妥许多。”
他被逗乐地哼了一声，但是没有说什么。他安静地坐着，思考着我给他说的话，而我则去收拾杂乱的诊室。我能够听到厨房里传来敲击声和叮当声，以及油脂的炸裂声和嘶嘶声，还能闻到从走廊飘来的炒洋葱和培根的诱人香味。
这顿饭会做得很匆忙。巴格夫人整天都在忙着为民兵远征做准备。但是，就算是巴格夫人最不精致的餐食，也很值得吃。
几个沉闷的声音隔着墙传过来——杰米的突然哭闹、布丽安娜的短暂感叹，以及丽琦的感叹，然后是詹米的深沉声音。他显然是在安抚孩子，让布丽安娜和丽琦继续帮忙做饭。
罗杰也听到了，我看到他朝声音传来的那边看去。
“真是个厉害的女人。”他说道，慢慢地微笑起来，“上得了猎场，下得了厨房。在这种情况下，这是件好事。”他沮丧地补充道，“显然我无法给餐桌上增加太多肉了。”
“谁说的。”我简洁地说道，希望阻止他为自己感到遗憾，“我这辈子就从来没有用枪打过什么东西，但是每天都能把饭做好端到桌上。如果你觉得一定要杀东西，你知道的，有很多鸡、鹅和猪可以杀。如果你能在那头白母猪把地基完全弄坏之前抓到它，那么你就是岭上的英雄了。”
这让他微笑起来，尽管笑容中还是有些许不悦。
“我想，不管杀不杀猪，我的自尊都会恢复的。”他说道，“大不了把实情告诉两位神枪手。”他朝墙壁挥了挥手，布丽安娜和詹米在那边模糊不清地交谈着，“他们会很善良，就像大家对待跛子一样。”
我大笑起来，擦拭完我的研钵，然后把它放进柜子里。
“布丽安娜只是因为这次改革者协会的麻烦而担心你，但是詹米觉得不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枪击别人的可能性特别小。而且，你去捕猎的鸟儿也都没有双目视觉。”我补充道，“猫头鹰除外。老鹰也没有双目视觉，它们的眼睛长在脑袋两侧。就告诉布丽安娜和詹米，我说你有双像老鹰的眼睛。”
他大笑起来，然后站起身，掸掉外套下摆上的灰尘。
“好，我会的。”他等着我，为我打开通向走廊的门。但是，在我走到门口时，他拉住我的胳膊，让我停了下来。
“那个双目视觉的病。”他说道，大致朝自己的双眼挥了挥手，“我想我应该是天生的吧？”
我点了点头：“是的，几乎可以肯定。”
他犹豫了，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样把想说的话表达出来。
“它是……遗传的？我父亲是皇家空军，他肯定不可能有这种病，但是我母亲是戴眼镜的。她把眼镜用项链挂在脖子上。我记得我拿着眼镜玩过。我的意思是，我或许是从她那儿遗传的。”
我噘着嘴唇，试着回忆我读过的——如果读过什么的话——关于遗传学眼疾的东西，但是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
“我不知道。”我最终说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我确实不知道。你是担心杰米吗？”
“哦。”一丝失望的神情闪现在他脸上，但是他立即将它掩藏了。他尴尬地朝我微笑，然后打开门，让我过去。
“不，不是担心。我只是在想，如果这是遗传性的，小家伙也有这样的症状……那么我就会知道。”
走廊里充满了炖松鼠肉和新鲜面包的香味，我很饿，却站着没动，注视着他。
“我不希望他有。”罗杰看到我的表情，匆忙地说道，“完全不希望！只是，如果是那样……”他停顿下来，把眼睛转开，吞咽了一口唾液，“啊，别和布丽安娜说我想过这件事，拜托。”
我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你想要知道，这点我觉得她肯定会理解的。”
他朝厨房门看了看，布丽安娜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她在唱《小柑橘》，逗吵闹、高兴的杰米。
“她或许会理解。”他说道，“但是不等于她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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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罗杰一副被折磨的样子，用木勺遮住左眼，眯起右眼，专注地看我贴在厨房门上的那张纸。他站在前厅里，就在门里面，而走廊是房子里仅有的直线，差不多有二十英尺长。
“还有你吗，布鲁图？”他读道。他放下木勺，看着我，扬起一只黑色的眉毛，“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有句子的视力表。”
“嗯，我总是觉得用字母和数字的普通视力表特别无聊。”我说道，取下那张纸，将它翻了个面，“麻烦用另外那只眼睛。你能轻松读出来的最小的一行是？”
他用木勺遮住右眼，眯眼看着那五行尽可能逐行变小的手写文字，慢慢地读出了第三行。
“别吃洋葱。这句话出自什么地方？”
“当然是莎士比亚。”我说道，做了个记号，“别吃洋葱和大蒜，因为咱们可不能把人家熏得倒胃口。这是你能读到的最小一行吗？”
我看见詹米的表情有细微变化。他和布丽安娜就站在罗杰身后，在外面的门廊里，十分好奇地看着整个过程。布丽安娜正向罗杰倾斜，表情稍微有些担心，似乎在命令他看清那些文字。
但是，詹米的表情却有些惊讶，有点儿遗憾，还有一丝不可否认的满意。他显然能够毫不费力地看清第五行文字。那行文字是“我尊重他”，出自尤利乌斯·恺撒：他若勇猛，我尊重他；他若有野心，我杀死他。
“你看不清第四行？”布丽安娜下意识地靠近了罗杰。她专注地盯着那张纸，然后又看着他，一脸鼓励的表情。显然她也能轻易地看清最后那两行。
“看不清。”罗杰很不耐烦地说道。他是在布丽安娜的要求下，才答应让我给他检查视力的，但是他对此显然并不开心。他轻轻地将手拍在木勺上，不耐烦地想要结束，“还有吗？”
“还有几个小项目。”我尽可能安慰地说道，“到这里面来，这里的光线要好些。”我伸手拉他朝我的诊室走去，同时严厉地看了詹米和布丽安娜一眼，“布丽安娜，你为什么不去把晚饭的餐桌摆好呢？我们很快就结束了。”
她犹豫片刻，但是詹米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对她说了些什么。她点了点头，再次焦虑地皱起眉头看了看罗杰，然后走开了。詹米抱歉地朝我耸了耸肩，也跟着布丽安娜走了。
罗杰站在我诊室里的杂物中间，就像一头听到远处猎狗叫声的熊，既恼怒，又警惕。
“没有必要了。”他在我关门时说道，“我看得清楚。我只是枪法不好而已。我的眼睛没问题。”但是，他没有想要逃跑，我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不确定。
“我也觉得你眼睛没问题。”我轻声说道，“但是让我简单地检查一下……我只是好奇，真的……”我让他不情愿地坐下去，然后因为没有标准的小手电，所以我点燃了一根蜡烛。
我把蜡烛拿近些，检查他的瞳孔。他双眼的颜色真是特别好看，我心想，丝毫没有淡褐色，而是特别清澈的深绿色。颜色足够深，在阴暗处几乎像是黑色，但是在明亮处看，那种颜色让人惊讶，几乎就是祖母绿。对于认识吉莉丝·邓肯，在她那双清澈、深邃的绿色眼睛中见过疯狂大笑的人来说，这种颜色让人感觉不安。我希望罗杰没有从她那儿遗传到双眼之外的东西。
他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黑色的长睫毛向下扫，然后我的那种记忆消失了。他的这双眼睛很漂亮，而且平静，最重要的是正常。我朝他微笑，他不理解，却也本能地朝我微笑。
我把蜡烛拿到他的面前，上下左右移动，让他盯着火焰看，观察他双眼在移动中的变化。他在这项检测中不需要回答问题，所以稍微放松下来，放在大腿上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很好。”我继续安慰地低声说道，“没错，那样很好……麻烦向上看，好吗？好的，现在向下看，朝窗户的角落看。嗯，好的……现在再看着我。看到我的手指没有？很好，现在闭上左眼，看到手指在动的话请告诉我。嗯……”
最终，我吹灭蜡烛，站直身子，拉伸我的后背，发出低弱的呻吟。
“那么。”罗杰轻声说道，“结果是什么？我要去给自己做根白色的拐杖吗？”他挥散蜡烛被吹灭后冒出来的缕缕青烟，表现得十分随意，只是肩膀上的紧张出卖了他。
我大笑起来。
“不用，你暂时还用不上导盲犬，连眼镜都用不上。不过，说到眼镜……你说你没有见过有句子的视力表，那么你应该测过视力。你小时候戴过眼镜吗？”
他皱起眉头回忆。
“是的，我戴过。”他慢慢地说道，“或者说”——他稍微咧嘴笑起来——“我有过一副眼镜，或者是两副，或者三副。那时候我应该七八岁。眼镜很麻烦，戴起来头痛。所以我经常把它们落在公车上，或者学校里，或者河边的石头上……我每次戴眼镜都没有超过一小时，所以在我丢掉第三副眼镜的时候，我父亲放弃了。”他耸了耸肩。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需要戴眼镜。”他又说道。
“嗯，你不需要……现在不需要。”
他听出了我的语气，疑惑地向下看着我。
“什么？”
“你的左眼有些近视，但是不会带来什么麻烦。”我揉搓鼻梁，就好像感觉到戴着眼镜不舒服一样，“我猜一猜，你在学校的时候擅长曲棍球和足球，但是网球打得不好。”
听我这么说，他大笑起来，眼角也随着皱了起来。
“网球？在因弗尼斯的文法学校里？我们说那是软弱的南方运动，没有男子汉气概。但是我懂你的意思，你说得对，我足球踢得好，但是圆场棒球打得不怎么样。怎么了？”
“你没有双眼视觉。”我说道，“可能是你小时候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尝试用棱镜给你矫正——但是在你七八岁的时候矫正都已经太迟了。”我见他表情变得茫然，于是匆忙补充道，“如果要矫正成功，需要在很小的时候进行，在五岁之前。”
“我没有……双眼视觉？但不是每个人？……我是说，我的双眼都可以看得见，不是吗？”他显得有些迷惑。他低头看他的手掌，闭上一只眼睛，然后又闭上另外那只，似乎能够在手掌的纹路里找到某种答案。
“你的眼睛没问题。”我安慰他道，“只是它们不合作。这种情况真的很常见，很多有这种病的人都意识不到。只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因为某种原因，大脑不能融合通过双眼获得的图像，不能转换出三维的画面。”
“我看不到三维？”他看着我，用力眯着眼睛，似乎在期待我突然变平贴在墙上。
“呃，我还没有像样的眼科工具。”——我挥手指了指那根被吹灭的蜡烛、那个木勺、那些手绘的数字，以及我一直在用的那几根木棍——“也没有接受过眼科医生的训练，但是我能够确定，你看不到三维。”
他安静地听我尽力解释。就敏锐度而言，他的视力很正常。但是，因为他的大脑不能融合双眼的信息，所以他在估计物体的距离和相对位置时，肯定只是通过下意识比较它们的尺寸，而不是形成真正的三维图像。这就意味着……
“你能够特别清晰地看清你想看的东西。”我安慰他道，“而且你也能够学好射击。反正，我见过的人大多数都是闭着一只眼睛打枪。但是你在射击移动的目标时会有些麻烦。你确实能够看到目标，但是没有双目视觉，你或许不能准确地判断目标的位置。”
“我懂了。”他说道，“那么说，如果打仗，我最好依靠简单的猛击，是吧？”
“反正，就我见过的苏格兰人打架而言……”我说道，“大多数都只是简单的拳打脚踢。只有在想要杀人的时候才用枪或箭，而且如果要杀人，他们都偏爱用刀。詹米说用刀要稳妥许多。”
他被逗乐地哼了一声，但是没有说什么。他安静地坐着，思考着我给他说的话，而我则去收拾杂乱的诊室。我能够听到厨房里传来敲击声和叮当声，以及油脂的炸裂声和嘶嘶声，还能闻到从走廊飘来的炒洋葱和培根的诱人香味。
这顿饭会做得很匆忙。巴格夫人整天都在忙着为民兵远征做准备。但是，就算是巴格夫人最不精致的餐食，也很值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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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也听到了，我看到他朝声音传来的那边看去。
“真是个厉害的女人。”他说道，慢慢地微笑起来，“上得了猎场，下得了厨房。在这种情况下，这是件好事。”他沮丧地补充道，“显然我无法给餐桌上增加太多肉了。”
“谁说的。”我简洁地说道，希望阻止他为自己感到遗憾，“我这辈子就从来没有用枪打过什么东西，但是每天都能把饭做好端到桌上。如果你觉得一定要杀东西，你知道的，有很多鸡、鹅和猪可以杀。如果你能在那头白母猪把地基完全弄坏之前抓到它，那么你就是岭上的英雄了。”
这让他微笑起来，尽管笑容中还是有些许不悦。
“我想，不管杀不杀猪，我的自尊都会恢复的。”他说道，“大不了把实情告诉两位神枪手。”他朝墙壁挥了挥手，布丽安娜和詹米在那边模糊不清地交谈着，“他们会很善良，就像大家对待跛子一样。”
我大笑起来，擦拭完我的研钵，然后把它放进柜子里。
“布丽安娜只是因为这次改革者协会的麻烦而担心你，但是詹米觉得不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枪击别人的可能性特别小。而且，你去捕猎的鸟儿也都没有双目视觉。”我补充道，“猫头鹰除外。老鹰也没有双目视觉，它们的眼睛长在脑袋两侧。就告诉布丽安娜和詹米，我说你有双像老鹰的眼睛。”
他大笑起来，然后站起身，掸掉外套下摆上的灰尘。
“好，我会的。”他等着我，为我打开通向走廊的门。但是，在我走到门口时，他拉住我的胳膊，让我停了下来。
“那个双目视觉的病。”他说道，大致朝自己的双眼挥了挥手，“我想我应该是天生的吧？”
我点了点头：“是的，几乎可以肯定。”
他犹豫了，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样把想说的话表达出来。
“它是……遗传的？我父亲是皇家空军，他肯定不可能有这种病，但是我母亲是戴眼镜的。她把眼镜用项链挂在脖子上。我记得我拿着眼镜玩过。我的意思是，我或许是从她那儿遗传的。”
我噘着嘴唇，试着回忆我读过的——如果读过什么的话——关于遗传学眼疾的东西，但是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
“我不知道。”我最终说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我确实不知道。你是担心杰米吗？”
“哦。”一丝失望的神情闪现在他脸上，但是他立即将它掩藏了。他尴尬地朝我微笑，然后打开门，让我过去。
“不，不是担心。我只是在想，如果这是遗传性的，小家伙也有这样的症状……那么我就会知道。”
走廊里充满了炖松鼠肉和新鲜面包的香味，我很饿，却站着没动，注视着他。
“我不希望他有。”罗杰看到我的表情，匆忙地说道，“完全不希望！只是，如果是那样……”他停顿下来，把眼睛转开，吞咽了一口唾液，“啊，别和布丽安娜说我想过这件事，拜托。”
我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你想要知道，这点我觉得她肯定会理解的。”
他朝厨房门看了看，布丽安娜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她在唱《小柑橘》，逗吵闹、高兴的杰米。
“她或许会理解。”他说道，“但是不等于她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