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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威洛比先生的传奇故事

“阿尔忒弥斯”号渡过大西洋中心,继续南行,天气也渐渐回暖,晚饭后,歇班的水手们常常围聚在艏楼甲板上,或唱歌,或伴着布罗迪·库伯的小提琴跳舞,或者讲故事。就像小孩子喜欢在树林里扎营讲鬼故事一样,水手们似乎尤其喜欢各种轮船失事的故事。
当“阿尔忒弥斯”号渐渐驶出“挪威海怪”和“大海蛇”的领地,水手们慢慢地也很少再提各种海难,转而开始谈论自己家乡的故事。
水手们都讲完了各自的故事,这时,服务生梅特兰注意到了威洛比先生,后者像以往一样盘着腿坐在桅杆下面。
“威洛比,说说你的家乡吧?”梅特兰好奇地问,“虽然大家都说那里人非常多,但我见过的从那里来的水手不超过十个。那里有多好呀,为什么人们都不愿意离开?”
威洛比先生一开始不愿意回答,但梅特兰的问题似乎激起了他心底的一丝自豪感,于是梅特兰又奉承了几句,威洛比先生便同意了。威洛比先生说自己的英语不够好,要求詹米当翻译。詹米爽快地答应了,起身坐在了他身旁。
“我原本是朝中大臣,”威洛比先生一边说,詹米一边翻译道,“我是文官,只会写文章。我穿着丝绸官袍,上面有着五颜六色的刺绣,文人一般都穿蓝色丝绸官服,前后都绣着火一样的鸟。”
“我觉得他指的是凤凰。”詹米补充道,同时转头看了看我,又转向威洛比先生。
“我出生在北京,那座天子脚下的皇城——”
“他们把帝王叫作‘天子’,”菲格斯和我耳语道,“妄自尊大,把他们的国王和我主基督等同了起来!”
“嘘——”听见菲格斯低声说话,身边的几个水手有些恼火。菲格斯对着戈登摆了个粗俗的手势,随后又安静地放下手,转头继续听威洛比先生讲故事。
“我在写文章方面有些天赋,但我并不是生来就会舞文弄墨,为了能达到‘下笔如有神’的境界,我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后来,朝中一位大臣吴谢相中了我,把我带到他府上去栽培。”
“很快,我便得到了官员的认可和赏识。于是我不到二十六岁,便戴上了一顶乌纱帽。后来,我的花园里刮来了一阵邪风,我的不幸也随之而来。也许是我得罪了什么人,也许因为我祭祀时有些地方做得不周到——但我对祭祖一直都很重视,每年都会去扫墓,平时也经常去祠堂烧香跪拜——”
“如果他的文章每次都是这样长篇大论,也难怪天子会失去耐心,把他扔进河里喂鱼。”菲格斯小声揶揄道。
“不管因为什么吧,”詹米继续帮威洛比先生翻译,“皇帝的嫔妃万美看到了我的诗。这个妃子位高权重,给皇上生了至少四个儿子,她看了我的诗,和皇上提议让我去侍奉她,皇上马上答应了。”
“那有什么不好吗?”戈登身体前倾,饶有兴趣地问道,“接近皇帝的好机会呀,不是吗?”
威洛比先生显然听懂了戈登的问题,于是对他点了点头。
詹米继续帮威洛比先生翻译道:“哦,这是无上的荣耀呀,我会在皇宫中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宅子,出行坐着四人大轿,还有士兵护卫,有可能还会顶戴花翎,我的名字可能还会用金漆写在功绩簿上。”
威洛比先生顿了顿,挠了挠头。他原先剃光的头顶长出了新发,看起来就像个网球。
“然而,在皇宫当差是有要求的,必须是阉人才能服侍皇妃。”
话一出口,周围顿时一阵唏嘘,有人甚至咒骂起来:“嗜血的野蛮人”“浑蛋黄种人”……
“什么叫阉人?”玛萨丽好奇地问。
“亲爱的,你不需要知道。”菲格斯拍了拍玛萨丽的肩膀。“所以你后来就逃跑了?”菲格斯同情地对威洛比先生说,“毫无疑问,换作我,我也会逃!”
水手们对威洛比先生的遭遇纷纷表示同情。听到大家的议论,威洛比先生似乎也受到了鼓励,他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讲。
“拒绝皇帝的好意是非常不光彩的一件事,最要命和痛苦的是,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水手们大都有种浪漫的气质,听到这儿,有人同情地叹了一口气,但威洛比先生突然停下来拽了拽詹米的衣袖,和他说了几句话。
“哦,我弄错了,”詹米纠正道,“他说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女人’。他的意思是所有女性,或者泛指女人,对吗?”詹米低头和威洛比先生确认道。
威洛比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月亮渐渐升起,虽未满月,但那光亮足以让我们看清威洛比先生的脸庞。
“是的,”他对詹米说,“我对女人的评价很高,她们的美丽与优雅,像莲花般盛开,像乳草般芳香。她们的声音,有时像禾花雀的叫声一样清脆,有时像夜莺般婉转,有时又像乌鸦般哀伤,”威洛比先生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无论怎样我都喜欢。”水手们听到这儿都笑了起来。
“我所有的诗都是写给女人的——有时可能只是写一位女性,但大多数时候我写的是女性这一整体的形象。那乳房的味道像是杏肉,冬日里她苏醒后连肚脐都散发着温暖的芬芳,那小土丘如熟透了的桃子般在你掌中裂开。”
菲格斯觉得有些尴尬,用双手捂住了玛萨丽的耳朵,其余的水手却都听得津津有味。
“难怪这家伙的文采备受赞赏,”雷伯恩认可地说,“虽然野蛮,但我喜欢!”
“确实应该顶戴花翎啊。”梅特兰表示赞同。
“我都想学点中国话了,”梅特兰饶有兴趣地看着威洛比,插嘴说,“他是不是写了很多这种诗?”
水手们的讨论越来越热烈,詹米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对威洛比先生说:“请继续。”
“我在元宵节晚上逃了出去,”威洛比先生说,“那是一个盛大的节日,所有人都来到街上,因此不容易被发现。日暮时分,城里已经车水马龙,我照着一般旅行者的着装穿戴起来——”
“就像朝圣一样,”詹米打断道,“他们穿上白色的衣服,去祖先的墓地,扫墓祭拜,你们知道吗?”
“就这样我离开了家。我提前买了一只不起眼的小灯笼——上面没写我的名字或住宅,拿着它我很轻松地穿过了拥挤的人群。卫兵敲鼓,仆人打锣,皇宫的天空烟花灿烂。”
威洛比先生回忆这些事时,脸上写满了浓浓的乡愁。“对诗人而言,也许这是最好的告别方式,”他说,“伴随着众人的欢呼默默离开。走到城门口守卫处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皇宫,那到处都是红墙黄瓦,金碧辉煌,看起来就像魔法花园,但却禁锢了我的人生。”
那一晚威洛比先生在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但第二天却差点被抓。
“我忘记剪指甲了。”他说着伸出一只手。他的手很小,手指也较短,指甲被咬得肉都露了出来。“朝廷高官指甲很长,这象征着他不是干体力活的,我的指甲当时有一个指关节那么长。”
第二天,威洛比先生来到一个小旅馆休息,不小心被旅馆的仆人看到了他的指甲,仆人跑去报告警卫。于是威洛比先生跑了,后来,他躲进灌木丛后的一条水渠才摆脱了追兵。
“躺在水渠里的时候,我把指甲全都咬掉了,”威洛比先生来回摆动着自己的右手小指说,“我不得不那样做,因为指甲上镶嵌着金色大字,没有办法去除。”
经过一片田地时,他看到有几件农民的衣服晾在那儿,于是就偷了一件,同时把自己镶着金字的指甲留下来做交换。这样威洛比先生便放心地经由农村向海岸走去。刚开始他还可以用临走时带的一些钱买点吃的,但快到卢龙县时,遇到了一群土匪,他们将他洗劫一空,只留下他的一条性命。
“后来,”威洛比先生平静地说,“我只能靠偷别人的吃食来填饱肚子,偷不到的时候就饿着。再之后,我遇到几个药商,他们也正赶往沿海某个城市,参加一个医药集会。于是我和他们达成一项交易——我给他们的货摊写招牌,再编一些文字称颂其药材,他们答应带我一起过去。”
到达海岸后,他便直奔码头区,乔装成水手,试图混到船上,但他那双手只会舞文弄墨,对帆具绳索之事一概不知,于是很快就被识破了。港口还有几艘国外来的船,威洛比先生盯上了一艘叫“撒拉佛娜”的开往爱丁堡的船,他觉得这艘船上的水手看着更野蛮,有可能把他带到远方。于是,有一天,趁着甲板上的人不注意,他偷偷溜进了“撒拉佛娜”号的货舱。
“你当时真的打算彻底离开那个国家吗?”菲格斯好奇地问道,“那似乎是个绝望的选择。”
“皇帝的爪牙到处都是,”威洛比先生等不及詹米翻译,直接用英语轻声说道,“我要么逃走,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一时间,水手们纷纷哀叹那嗜血的政权。接着所有人都一阵沉默,只有头顶的绳索还在吱吱嘎嘎地响。威洛比先生拿起面前的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他舔了舔嘴唇,再一次把手放在詹米胳膊上。“挺怪的,”威洛比先生几乎和詹米异口同声地说,“贵妃看上的正是我赞美女性的诗文,但她想占有我——我的诗,却因此而永远摧毁了她所喜欢的。”
威洛比先生自嘲地笑了笑:“我没有妥协,因为我不能放弃我作为男人的尊严,而我已经失去了所有——荣誉、金钱、祖国。我失去的并不只是那片生我养我的地方,我还失去了我自己。我的父母也会受到株连,祖坟会被夷为平地,没有人会再为他们烧香。”
“所有的体面和美感都没了。我来到的地方,吟诗诵词会被人当作母鸡在叫,而我自己活得还不如最卑贱的乞丐,为了赚一点吃饭的钱,我得在众人面前做吞蛇表演,然后他们再抓着蛇尾巴把蛇从我嘴里拽出来。”
威洛比先生环视了一下听他讲故事的人,此时此刻的情形与他正在描述的何其相似。
“这里的女人都像熊一样粗枝大叶。”威洛比先生情绪越来越激动,然而詹米仍然尽力用平和的语气复述他的话,“她们粗鲁、野蛮、自大,身上的毛像狗一样杂乱,而且臭烘烘的——就是这样的人,依然可以贬低我,说我是黄皮肤的蠕虫,甚至连最低贱的妓女都不愿意和我睡觉。”
“因为被女人爱慕,我却来到一个没有女人值得爱的地方!”威洛比先生讲到这里时,水手们都拉下了脸,于是詹米不再继续翻译,转而拍了拍威洛比先生的肩膀,试图平复他的情绪。
“兄弟,我理解你,如果换作我们,遇到你的情况,也会逃出来的。对吗,兄弟们?”詹米竖起眉毛瞥了一眼周围的人。
威洛比先生最后几句侮辱性的话让水手们都很恼火,但迫于詹米的威信,他们都低声对詹米表示赞同。此时水手们之前对威洛比先生的同情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诸如“生活糜烂的白眼狼”一类的评价,还有对玛萨丽和我的过分赞扬。
水手们都回去了,菲格斯和玛萨丽也准备离开,但走到威洛比先生面前时,菲格斯突然停下来说:“你再侮辱欧洲女人,小心我用你的辫子把你勒死。”
威洛比先生对水手们的评价和威胁都漠然置之,他呆呆地直视着前方,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对过去的回忆。最后,詹米也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扶我从箱子上下来。
我们正要离开时,威洛比先生把手伸到了自己的双腿之间。他用手托起自己的睾丸,样子丝毫不显得淫荡,那丝绸长袍上凸起了两个大圆球。他用手掌慢慢地揉着,低头盯着那鼓胀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有时候,”他似乎在自言自语,“我觉得我不配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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