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在总统大选的时候,我就说过,现在我要再说一遍:总统的目光要看得远一点,不只是看到下一届大选,而是要看到几十年乃至几代人以后的前景。今晚,带着这样长远的目光,我来对你们讲……
科尼留斯·拉斯金躺在床上,床单、被褥都被汗湿透了。他的公寓在顶层,有心情开玩笑的时候,他管它叫“贫民窟顶层公寓”。它位于多伦多市的德里夫特伍德,该社区住的多是穷人。房间里的窗帘边已脱线磨损,太阳光从缝中射进屋内。过去几天里,科尼留斯没有定闹铃,他还没劲儿爬起来去看闹钟。
但很快现实世界就侵入进来。他记不得作为学期教师他在病假期间的工资具体怎么算——但不管怎样,毫无疑问,几天后,大学、联合会、联合会担保人或者三者都会需要一个医生证明。所以,他要是不去教书,就领不到工资,而要是没有工资……
是的,下个月交房租的钱还有。因为他得提前交两个月的房租,所以,年底以前他都可以住这里。
科尼留斯强忍着不去伸手找他的睾丸。它们没了。他知道它们没了。他慢慢地接受这个现实。
当然,有治疗的方法:一直以来,得了癌症的男性,睾丸要被切除。科尼留斯可以去打荷尔蒙激素针。至少在他的社交圈里,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么做。
他的私人生活?没有。两年前,和梅洛迪分手后,就不再有了。那时候他整个人都毁了,有好几天都想自杀。但是,她完成论文,从约克大学法学院乌斯古德礼堂毕业之后,就到库珀·雅戈公司做助理,年薪18万美金。他不是她所期待的那种有权有势的丈夫,所以现在……
现在。
科尼留斯抬头看着天花板,感觉全身麻木。
玛丽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科尔姆·奥凯西了,他看上去比她记忆中的模样或许要老5岁。当然,通常她想到他的时候,还是以前他们住在一起时的样子,那时他们共同为退休后的生活做打算,他们早就想好要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盐春岛的农舍安享晚年……
看到玛丽走过来,科尔姆起身,他侧身要吻她。她转过脸,只让他亲面颊。
“你好,玛丽。”他坐了下来。这家牛排餐馆里,深色的原木,仿制的蒂凡尼吊灯,没有窗户,虽然是午饭时间,却好像是在晚上,给人感觉有些超越现实。科尔姆早就点了红酒,是他们最爱的牌子——安比昂斯。在等玛丽的时候,他就往她的酒杯里倒了一些。
她尽量让自己自在些。他们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餐桌,桌上放着玻璃器皿,一支蜡烛插在里面,烛光摇曳。科尔姆和玛丽都有点矮胖。他的发际线一直在往后退,鬓角已灰白。即使以格里克辛的标准来看,他也是小眼睛小鼻子。
“最近,你一直都在上新闻。”科尔姆说,玛丽早就准备好为自己辩护,但她还未来得及张口,科尔姆就张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我为你高兴。”
玛丽试着保持冷静,这种场合要想不情绪化真的很难:“谢谢。”
“那么,那边是什么样子?”科尔姆问,“我是说尼安德特人的世界。”
玛丽耸了耸肩。“就像他们在电视里讲的那样。比我们干净,比我们人少。”
“哪天我想去看看。”科尔姆说,但随后他皱起眉头,补充道,“不过我想我没有那样的机会。我还没有看到他们邀请我们学术圈中的学者去那儿。”
那确实是事实。科尔姆在多伦多大学教授英文,他研究的那些戏剧一般认为是莎士比亚所写,但真正的作者是谁尚存争议。玛丽说:“谁知道呢。”婚后他花了半年时间在中国度假,她也不觉得中国人有多在意莎士比亚。
玛丽在她的领域很知名,科尔姆在他的领域也不逊色。只要有人写关于《两贵亲》的论文,就都会摘引他的文章。但是,尽管他们在象牙塔里生活,现实还是早早地介入进来。约克大学和多伦多大学都以市场价值来衡量教授:教法律的教授就要比教历史的教授钱拿得多,因为他们有更多的工作机会。同样,现在,尤其是现在,遗传学家红得发紫,而一个英国文学学者在学术圈鲜能找到工作。实际上,玛丽有个朋友,在电邮的末尾用了这个签名档:
理科毕业生问:“那个为什么能运作?”工科毕业生问:“那个怎样去运作?”会计专业毕业生问:“那个要花多少钱?”英文学位毕业生问:“要不要加薯条?”
在婚姻中,玛丽是那个家的主要经济来源,这是他们发生摩擦的源头之一。要是告诉他协力集团支付给她的薪水有多少,她都不敢想象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女服务生走过来,他们点了单:科尔姆点的是牛排套餐,玛丽点的是鲈鱼。
“你在纽约过得怎么样?”
有半秒钟,玛丽以为他指的是纽约市,9月份在那里,那场差点儿得逞的暗杀中,庞特的肩膀遭到枪击。但是,不,科尔姆指的是纽约州的罗切斯特,既然她现在供职于协力集团,那就该是玛丽的家。“很漂亮。”玛丽说,“我的办公室就在安大略湖上面,我还有间很不错的单元房在芬格湖群那里。”
“好,”科尔姆说,“那很好。”他抿了口葡萄酒,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期待。
她这一方,玛丽深呼吸一口。毕竟这次碰面是她先提出的。“科尔姆……”她开始说。
他放下葡萄酒杯。结婚已经有7年了,他了解她。每次她用那种腔调,他就知道,她要讲的内容,无疑都是他不想听的。
“科尔姆,”玛丽又说,“我想,现在该让我们……我们做个了断了。”
科尔姆眉头紧锁:“是吗?我以为我们所有的账目都算清楚了……”
“我是说,”玛丽道,“是时候让我们……永远分开。”
服务生不合时宜地端着沙拉过来:科尔姆的是恺撒沙拉,玛丽的是一盆子香醋拌田园沙拉。那个服务生要给他们撒黑椒末,科尔姆对她嘘了一声,让她离开。然后,他压低嗓音说:“你是说一个废除声明?”
“我……我想我需要的是离婚。”玛丽用柔和的嗓音说。
“好。”科尔姆说,目光从玛丽身上移开,他在看餐厅远处的壁炉,火炉冰冷如石,“好,好。”
“反正是早晚的事。”玛丽说。
“是吗?”科尔姆说,“为什么是现在?”
玛丽皱起眉头,很是沮丧。如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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