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八月二十日,星期二
手机时间显示再过几分钟就是午夜。
我的厨房宛如灾难现场。不仅围裙上沾满奶油干酪,我还喝了半瓶葡萄酒。
我睡不着,脑子里奔腾着无数思绪。我担心埃拉,也担心那些字条,于是想着干脆来实现诺言、烘焙干酪蛋糕好了。这次谭美可找不到不和莎宾娜碰面的借口了吧。
我能把干酪蛋糕的食谱倒背如流,至少以前如此。我已经重做了三次蛋糕的配料,但它看起来还是不太对劲。
我一次加入一颗蛋,一共加了三颗,并在砂糖里加入奶油。我没有用太多香草,而是选用酸奶油。但配料一直结块,没办法形成柔顺口感,而且尝起来难吃死了。
我坐在餐桌前,啜饮红酒,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同时也注意到,这个蛋糕一直做失败,几乎就和我的人生现况一模一样。
我早该知道,半夜头脑不清楚时做蛋糕会有什么下场。
我看了看散布在流理台上的食材,又低头看着最后几条奶油干酪。
不知为何,上次采买时买了大包装的奶油干酪。接着我又查看糖罐,看是否需要添加,这时却发现砂糖的颗粒看起来怪怪的。我尝了一口,惊觉那竟然不是糖,而是盐?我的老天……此外,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容器里,装的不是酸奶油,而是茅屋干酪。
我把剩下的红酒全都倒进杯子,一仰而尽。
接着我花了一小时整理厨房,把所有东西都丢进早已塞满的垃圾箱,将流理台擦拭干净,然后看了看时钟。
酒精加上睡眠不足,让眼前视野来回摇晃。我头昏眼花,步履蹒跚。
这样今晚总该睡得着了吧?
我把垃圾袋从垃圾箱里拿出来,走出前门,准备拿去外面的垃圾桶丢。
「阿丹!妳在干嘛?」
我发出尖叫,脚步踉跄,手中的垃圾袋掉落地上。我赶紧往后一跳,躲避门外的不明人士。
「阿丹?是我。」谭美朝我踏出一步,摊开双手。
「我的老天,妳在这里干嘛?吓死我了。」我此刻只觉得心脏剧烈跳动,胸口发疼,身体每条肌肉都做好快速逃跑的准备。
「抱歉,」谭美咧嘴而笑。「不过妳应该看看自己刚才的样子,我发誓妳一定跳了有两呎那么远。」
「这不好笑啊,谭美,一点也不好笑。」我噘起嘴唇,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为了忍住笑意,不让自己跟她一起笑。「妳在这里干嘛?」
「我值勤的时候,大概每晚都会过来这里,只是想确定一切平安,门有锁好之类的。」
我奔上前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妳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就像在流沙中快被灭顶,这时突然有人丢了一条绳索过来。盘踞在我心中的恐惧被驱散了。
「怎么回事?」她用双手抓住我的肩膀,仔细瞧着我。「妳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我很想告诉她关于字条的事,解释为什么她来确认我的平安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但她的眼神让我打消这个念头。她双眼中流露出的情绪不太像是害怕,反而更像在警戒和忧心。
她肩上的压力已经很沉重了,我不能再增加她的负担。
「没有啊,」我又抱了抱她,不让她看见我说谎的神情。「妳为我这样做让我很感动。」
她立刻开始打量我,评估我说的话、声音和神情。
我必须通过她的评估才行,因为她看了看表,蹙起眉头。
「妳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我以为妳又在沙发上睡着了,所以厨房灯才开着。」
「我睡不着,想说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还不如来做我答应过妳的干酪蛋糕。」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先别这么兴奋,我应该在床上辗转反侧才对啊。」我对她说自己把盐当成了糖,还把茅屋干酪当成了酸干酪。她听完大笑不已。
「尽管笑吧。我家厨房现在乱成一团,今晚我不想再做干酪蛋糕了。」
「妳真的应该上床睡觉。妳没有服用任何助眠的东西吗?」她带我到门口,打开了门。
「妳知道我不喜欢吃药。」我用手背摀嘴,打个哈欠,走进门内。
「所以宁可睡眠不足吗?别这样,阿丹,妥协一下。妳的身体需要休息,妳自己应该知道。妳的眼袋超夸张的。再过不久,妳就没办法再帮上案主什么忙了。」
她翻了翻包包,拿出一个小纸盒。
「这是我从开架式药柜上买来的助眠剂,成分是褪黑激素。」她将纸盒丢给我,拿出一个杯子,在里头装了水。
「妳得把盒子打开来啊。」她催促着。
我撕开纸盒,拿出药罐看了看。她说得也没错,吃一颗又不会怎样。莎瓦娜的咨商时间是明天下午,如果我现在去睡,说不定可以睡到晚一点再起来。
「我要看见妳上床睡觉后才离开。」她盯着我吞下一颗药,然后推我进入卧室。
她等我躺上了床,帮我盖上被子,然后坐了下来。
「妳能排开明天的咨商吗?」
我摇了摇头。「明天是莎瓦娜,她的舅舅明天也会来,最好不要改时间。但时间是下午两点,所以我有很多个小时可以睡觉。」
「把手机关机。」她让我联想到母亲抓到我半夜还在看书的模样。
「我起床以后会传简讯给妳,好吗?」我提议,话声带着笑意。
「我只是很担心妳,阿丹。照顾别人的心理治疗师也是需要被照顾的。」她按摩我的腿。
「真的很谢谢妳照顾我。」我又摀嘴打个哈欠,闭上眼睛。她关上电灯,带上了门。
有人关心、有人照顾真好。
这么多天以来,我终于觉得有安全感,可以好好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