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富貴

幾日之間,紛繁人情甚是喧囂,幸而終是漸少。

“長老,長冥峰主前來拜訪。”

這時,奴僕來報,卻是斷了有一日的叨擾後,又有一個外門長老級別的人物前來拜訪了。

“又一個來認門的?!”

綠珠詫異,這個時間段,像是一場集市都散場了,那人才姍姍來遲,說不上失禮,但也有些晚了。

“將人請進來。”

陳生招了招手,讓底下人,將長冥峰主清了進來。

來者是客,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殿門外,一道仙風道骨的身影,飄然而來,他身形修長,老邁中透着一股靜氣,有松鶴的長壽之象。

“聽聞藥廬陳道友一飛沖天,今日一見風采赫然,才知是厚積薄發的道理。”

長冥峰主才站定,口中誇讚的話語,就已傳出,聲音徐徐,不緊不慢的,很有一種韻律感。

“長冥峰主靜氣內斂,是胸有韜略的人。”

陳生隨意道。

“哈,雜事瑣身,我都快急得冒火了。”

靜氣!

這是長冥峰主自詡得意的地方,但近些日子才發覺,這心境修養,還是需要再修持加深的。

“那是爲何?”

見其煩躁,陳生貼心的問道。

“實在相瞞,此次外門大比,某家被遣爲督辦了。”

長冥峰主嘆了口氣,面上愁眉苦臉的,似乎是遇見了極大的麻煩。

“這是個辛苦差事,各家都避之不及。”

綠珠在陳生耳邊低語,外門大比的督辦,在人員的調度上,是一個麻煩事,其中的賞額用度,纔是最讓人頭疼的。

賞賜多了沒有,賞賜小了,有太小家子氣,裡外不是人。

“那……”

陳生一下子,摸不着頭腦了。

這事,貌似扯遠了吧。

與他無甚的關係。

“道友築基,乃是大喜之事,諸方恭賀,某家在此,也想向長老討點東西,與外門衆弟子一同歡慶。”

見火候差不多了,長冥峰主才表露了來意,只是滿臉的苦笑,歉意連連。

“打秋風的!”

陳生錯愕,長冥峰主確實是很特別。

在各方道脈都送禮上藥廬的情況下,他反其道而行,而是將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某家也知有些唐突了,但今年外門大比的賞額,着實不高,各方不籌措出來,會傷了弟子們的殷勤之心的。”

說到這,長冥峰主嘆息一聲,仙宗對於外門弟子,是不抱有太大期望的。

如陳生這般,苦熬多年,一朝築基的,真的很少,大多是寂寂無聲,直至坐化。

簡而言之,就是撥下的修煉資源,回饋跟不上,索性維持着一個最低的額度,期間能冒出一兩個築基,只當白撿的。

“長冥峰主有此心,我藥廬怎可不相助呢。”

這是公心,陳生自然不會惱怒。

甚至,長冥峰主能憐憫外門弟子的艱辛,落下臉來,他是很敬佩的。

“那是……怎樣的資助。”

僅此一言,長冥峰主就對陳生大生好感。

他去往各脈,都是被推諉了回來,或是隨意拿點東西打發走了。

畢竟,這是一個賠本的生意。

“藥廬近些年,富裕不少,便將此次外門大比所需的物料,藥廬來出大頭,規模可能比不得陳某那一屆,但也不能差上許多。”

陳生再想起來那年的外門大比,

依舊心潮澎湃,諸方爭先,少年意氣,那是何等的快意,即便是身處其中,不得桂冠,也能感受到世道的熱烈,仙道的精彩。

舍些浮財,讓得後輩弟子激昂,權當一位外門長輩的心意了。

“你那一屆?”

長冥峰主呆愣一下,他依稀記得,這些年外門大比的籌措,都是很敷衍的。

“有裕物殿的一次。”

陳生的聲音飄蕩出很遠,那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啊!那好,太好了,屆時讓得道友過來,也讓後輩小子,見識一下前輩的風采。”

長冥峰主大喜,才記起陳生不是正常時間段築基的,裕物殿的那次,確實豐厚,至今都被津津樂道。

藥廬有此心意,那麼這次就算是差,也差不到哪裡去了。

他也能稱上一個“稱職”的主事了。

隨後,長冥峰主竭力邀請陳生共觀盛典。

這位是勤勉的巔峰,資質平平,微末出身,弄得如今的聲勢,着實做得標杆。

到時,將這位推上臺前,說上幾句,那些個年輕人,不得急吼吼的,爲青春再奮鬥個三五十年。

陳生推諉不得,只得應下。

這之後,龍行殿纔算迴歸了正常的寧靜。

“老師,這是什麼靈種,一直種不活。”

周列匆匆而來,手上抓着一把靈種,顆顆飽滿,蘊含着濃郁的生機。

讓他苦惱的是,種種手段都施展過了,卻是次次不成,弄得他好不焦灼。

“碧波靈草,種植在水汽充沛的地方,一日澆水六七遍。”

陳生瞧了一眼,心下就知,並傳授了下去。

“這樣啊。”

周列恭敬的聽講。

如這般景象,在他的記憶中,經常出現,只要自己去求解,老師總能一下就點出,讓他受益匪淺。

此次,自然也不是例外。

“今次外門大比,你怎麼想的。”

陳生觀摩了一下週列的氣韻,溫和雅緻,自然清淨,什麼都好,卻無一絲少年的氣意。

他知道,周列很多時候,都在學他。

可這是不好的。

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他之獨特的長生屬性,是一切平靜淡然的根基,周列不得真諦,貿然學他,已走上偏頗之路了。

“老師想讓我去。”

周列的尊師重道,是刻入骨子裡的,他能第一時間,就察覺到老師的意圖。

“少年意氣,同代爭鋒,那是一種很好的體驗。”

這是兩位養老執事與陳生說過的話,如今他再複述一遍,卻有另外的一種感觸。

回首一望,少年的意氣着實是一大財富。

“老師說去,那我就去。”

周列沒有異議,他總是如此,不會反駁他的老師。

即便,他覺得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去鑽研藥理呢。

……

瑞小佳是外門中一個普通的弟子,長着一張大衆臉,修爲平平,沒有一絲的閃光點,也沒有值得說道的惡習。

他如往日一般,在小院中修煉,由於手頭拮据,採用的是樸實的打坐煉氣之法。

“修爲進展太慢了。”

氣行周天,復轉一圈,煉出的法力很是稀少。

瑞小佳嘆了口氣,起身外出,朝着有爲殿的方向走去,打算找個簡單的任務,討些修煉資源。

這是外門弟子中,一種極爲常見的討生活方式。

唯一不同的是,他還存着一個願想,私下積攢了一點積蓄,尋思學個“藥膳”的技藝。

有一技之長,總歸是能夠更好的生活的。

當然,起步階段是極爲艱難的,他都有些堅持不住了。

有爲殿的建築用料,都是頂好的,但裡面有點烏煙瘴氣的感覺。

烏壓壓的人,亂糟糟的,都是一個個的外門弟子,在挑選着任務,而發出的聲響。

還有,一些熟識之人的閒談。

“外門大比在即,要是能在鬥法臺上殺出重圍,足夠贏到我們修煉的所需了。”

“你也說了,是殺出重圍,勝利者百不存一,我們是沒指望的。“

“一兩程的,就是陪跑,一點修煉資源都沒有,不如老老實實的做任務。”

“這一屆不一樣,藥廬出手了,聽說獎勵極爲的豐厚,對標的是兩百年內最爲富裕的那一場,我想去試試看。”

“我們這些低階煉氣境的,打敗一兩個對手,也會有獎勵的。”

竊竊私語聲,不絕而耳,習慣了就好。

其中,很多外門弟子都在談論着外門大比,讓一些消息的流通,越發快速。

“真的嗎?”

瑞小佳聽到了,今年的外門大比不同尋常,有藥廬的資助,獎勵極爲的豐厚。

他自知本身的斤兩,是沒有計劃去參與的,但此時,卻是有些心動了。

“參賽去,左右浪費個一兩天。”

沉吟片刻,他走出了有爲殿,往外門大比處報了名,等待着時間的到來。

這一日。

外門氣韻如烈火亨油,諸多道少年的身影,匯聚鬥法臺前,神色昂然,再是平和的人,受此一激,心中也無法平靜下來了。

“那裡,都是外門真正的高層了。”

“什麼時候,我也能有此威勢啊。”

“他們至少是不用爲修煉資源忙活了,不想我們,跟地裡刨食的農戶一樣,掙扎求生着。”

一個個的外門弟子,擡頭上望,看着遠處的高臺,有幾道巍峨的身影,似矗立在雲端般,像極了神祇,在俯瞰着他們。

那是外門的高層,真正的仙道高人,每一個都是法力高強,制定着一方地界的規矩。

“好多年,外門沒這般熱鬧了。”

高臺上,有老人感慨,外門是仙宗內不受重視的地方,雖然偶然蹦出一兩個驚才豔絕之輩,冠絕一時,但都無以爲繼,再度落寞。

他們想改變什麼,但地基太差,終究是無法。

像是今朝,這般盛況,倒是有一絲理想願景中的模樣了。

“這些都是陳道友的功勞。”

首功,當屬陳生。

長冥峰主知曉成功的關鍵,是藥廬大量修煉資源支撐下來,才堆起的繁盛局面。

“諸位與我,都是締造者。”

陳生將手一揮,說不出的灑脫大氣,也讓現場的氣氛變得融洽至極,諸位長老都很舒心,感覺被尊重了。

“陳道友,我先上去說上兩句,然後讓你來給後輩們講講道理。”

長冥峰主是主導者,儘管他不覺得出力最多,但掛着這麼一個名頭,理應是第一個致辭的。

然後,他想將最爲耀眼的位置,讓給陳生。

“不用了吧。”

風光矚目,陳生少年時,都沒太過的太意,到了如今的歲數,更不會搶出風頭了。

聞言,他罷了罷手。

卻見得長冥峰主,是真的想讓他發言的,道:“要的,由你來說,有一種說法力。”

陳生此人,一生無有坎坷,但將之“勤勉修持”四字,貫徹到底,還成功了。

這種成就,就該拿來激勵外門的弟子。

然後……

長冥峰主站起身來,身軀挺拔,氣意似貫通了天穹,衣袍微動,如雲煙吹拂,有一種巍峨的氣度。

他看着下方,雙眸中放着精光,不容忽視,口中一動,渾厚的聲音傳遍四方。

“你們都是仙宗的棟樑,希冀你們能夠在外門大比中,綻放自身的光輝,揚名四方……”

這一段話下來,聽得個個外門弟子神遊天外,像是這種場面廢話,他們真的很煩,但又不能利索走人,只能放空心神,左耳進右耳出了。

“獎勵規則如下……”

突然的,幾個字詞傳過,他們又精準的迴歸真實世界了,豎起耳朵,傾聽內容的精華部分。

一條條的獎勵規則,從他們的心間流淌而過,繼而各自臉上的神色, 都變得驚愕和欣喜。

“按照排名獎勵!戰勝同階對手也獎勵!越級戰而勝之也獎勵!”

獎勵!

獎勵!

獎勵!

好幾個獎勵,讓各個水平的外門弟子,都激動了。

這麼看,他們貌似最差的,都能拿下一份獎勵。

“不是吧,這個獎勵力度,有些超乎我的想象了。”

瑞小佳腦袋暈乎乎的,他的目標是撐過兩輪,但這麼豐厚強大的獎勵面前,他覺得應該將目標上調,死也要再多撐一兩輪。

那麼,他學習藥膳技藝的貢獻點,就一波攢夠了。

“藥廬不會被搬空了吧。”

同樣的,有少年人咋舌不已,粗略一算,藥廬在這場外門大比的投入,堪稱可怕。

換做他所在的那個道脈,搬空府庫,都不大能支撐起來。

“沈老在時,藥廬就呈現出了蒸蒸日上的氣象了,老師執掌藥廬三十四年後,藥廬的富裕程度,已經達到一個恐怖的數值了。”

一衆少年中,周列的神色很平靜,他是藥廬中的煉丹師,又是陳生的徒弟,接觸過核心的消息,知道如今的藥廬,不是之前的藥廬能比的。

單從靈草的產出上,因爲十座園子做祭的熊開山,宣誓了藥廬的強勢,就引得許多勢力,將靈草渠道靠攏了過來,增大了基本盤。

煉丹是一環扣着一環的,一環暴漲,連帶着多方調節,又是一筆筆客觀的收入。

弄得藥廬的煉丹師,福利待遇也高到天上去了,旁人都死命往裡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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