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尋事

戚榮發在那裡自以爲是地做着白日夢,他的妻子戚王氏卻早從族侄那裡打聽清楚喜來登的根底,頓時氣得頭冒青煙:好啊,原來這死男人當年與髮妻絕裂是假,這麼多年來和自己做着假夫妻,掌管六福樓,卻是吃裡扒外,把家產都私下裡搬給他髮妻兒子去了!當年他留着房產給妻兒,自己因要顧全名聲,隱忍住沒鬧出來,他以爲自己軟弱可欺呢!成親以後爲顧全丈夫臉面,讓他在外頭風光做人,六福樓全權交給他打理了,自己縮回後院做溫順賢良的屋裡人,全心扶助他,爲他生育了四個女兒,到頭來他竟然揹負自己至此!

戚王氏悲恨交加,哭哭啼啼,糾集四第八十五章 尋事個女兒,帶了族侄們和衆多打手,浩浩蕩蕩開往喜來登去——那酒店是死男人前頭老婆和崽子掌管,不用說都是死男人暗地裡拿了六福來的銀子支撐着開起來的,戚王氏坐在馬車裡招手把族侄叫來,好生交待:“看着點,別太過份,鎮住他們,收了房產把人趕走就行,這酒店可是咱們家的,莫把裡邊物件都打爛了!”

族侄連連點頭,吆喝着傳下話去。

這裡纔出門不到幾步,那邊六福樓就得了消息,戚榮發嚇得一個哆嗦:沒腦子的女人啊,什麼時候鬧不成?非得今天去喜來登?眼看八月十五快到了,花橋縣出了名的黃菊開得正好,城鄉處處花香濃郁,更兼秋收後氣候涼爽,雞鴨成羣,河裡野魚鮮美。秋蟹肥壯,此時遠近長駐或臨時下來巡訪的大小官員,有事無事,最愛乘船經過花橋縣城,碼頭邊一停靠。前呼後擁上岸來,圖的什麼?美景賞心悅目,美食大快朵頤。美人承歡怡情啊!

連天來喜來登生意火爆,爲接待這些來往官員忙得上下人等都不知自己姓什麼了,那是第八十五章 尋事天香樓和雅趣館姑娘們的功勞。取悅了當官的。來個仙人指路:官爺,往喜來登去點美食啊,那裡的佳餚美酒天下聞名!

官高一級壓死人,上邊的官員下來視察巡訪,自然得要縣官縣丞們負責接待,用不着緊跟着伺候,但若是上司們玩得不開心,吃得不舒服。皺個眉就夠縣衙官員們看的了,因而方方面面都要打點好,不得有半點遺漏。唯恐馬屁拍不到點上,怠慢了上司。城裡城外各處觀景處都安排人守衛好。東湖天香樓和雅趣館更是由衙役巡捕們護了個密不透風,姑娘們哄得上司們高興,上司們爲討姑娘們歡心,專愛點喜來登的酒菜,縣官不敢掉以輕心,派了專職官員甚至有時還是縣官本人親自過來,駐守喜來登酒店大廚房,每樣菜都要檢查過,持銀針銀筷驗看,確定沒有異樣才放行,由專職人員押送至湖上畫舫讓要吃的人享用……

這種時候糾結衆人到喜來登去鬧事,不是自己找死嗎?

戚榮發趕緊帶了人,急急忙忙跑着追上自家婆娘,攔下大夥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爬上馬車,戚王氏從前給他面子,一直扮演溫順賢妻,這時候氣頭上卻不是那麼好說話了,一見面只恨不得咬他幾口,當下叫同車的兩個女兒趕他下車,女兒自是不敢,戚王氏盛怒之下,揮手啪啪兩巴掌過去,戚榮發竟然承受了,強忍住氣沒發作,倒是女兒被嚇壞,哭着拉住孃的手爲爹爹求情,戚王氏到底氣順了些,這才肯安靜下來聽戚榮發解釋,聽到戚榮發誇大喜來登的強勢,很不服氣——當年她爹籠絡縣官們也下過大本錢,不信鬥不過喜來登,戚榮發冷笑:“不信的話你可以去試試,現今兒喜來登招待的客人是吳州巡撫鄭大人,進門只和守在大門口的縣太爺說兩句話,卻是與少東家冬哥兒三幾句攀上本家了!你儘管去,得罪了鄭大人,不但六福樓會被縣衙那羣虎狼扒了,你我和女兒們的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戚王氏呆了一呆:“這麼說來,你那黃臉婆生的兒子還真有兩下子?這纔多久啊?他就學上你那幾手了?是攀上什麼貴人了還是你一直暗中在帶着他?”

戚榮發苦笑兩聲,有妻有兒之事當年這女人心知肚明,她只要看到他棄掉髮妻嬌兒,許他一生富貴,讓他在六福樓做牛做馬,十幾年來一句不提他的髮妻和兒子,今天她既然當面主動揭開這一層,他也就不必遮掩什麼,男人的自尊讓他不肯說出冬哥不認自己的實情:

“父子血脈相通,何必我親自教導?兒子長大了,自然就承了我的這一份才能!”

戚王氏雙手在袖籠裡交握,指甲幾乎把手心掐出血,要不是兩個十一二歲的女兒在面前,恨不得就撲上去和這死男人拼個你死我活。

“哼!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麼?只是你兒子比你命好,有個裝作柔善可欺實際積心處慮會打算的娘,還有個爲了他,十多年來與我假做恩愛夫妻,暗地裡卻偷存我六福樓資財的親爹!戚榮發,你敢說喜來登不是你偷樑換柱,盜取我六福樓的銀子爲那女人做下的產業?你,你欺騙我爹,欺騙我!你會遭天打雷霹的!”

“我偷存了六福來的資財?這樣的話,虧你說得出口!”

戚榮發張口結舌,氣不打一處來:“我自入贅你家,不分白天黑夜地關在六福樓打理事務,應酬各方,管的可都是外務事!銀子、帳簿由你爹的人掌管,三天兩頭送往內宅讓你過目,就算我在外邊結算了一筆不大的外債,銀子拿在手上不過幾天,就會被你旁敲側擊,不得不拿出來……我算什麼?你家的奴僕麼?這些天晚上睡不着覺慢慢想來,十多年來我除了吃好喝好住好,在外體面風光,多出幾個女兒,竟還不如當初未與你成親,清清爽爽做二掌櫃來得快活自在!至少我那時是一家之主,我妻溫柔敦厚,依賴我信任我,並不管我在外的行爲。你呢?你貌似恭順,實則強勢,處處牽制……還好意思說我拿了你六福樓的銀子,你若能拿出證據來,我便認下又如何?可惜你造假都不可能做得出來,因爲你把我抓得死死的,根本容不得我動彈半分。這些年我倒很想接濟他們母子,可我畢竟不是三頭六臂的哪吒,成日裡爲六福樓操勞已經很累,連你的眼線都擺脫不掉,哪裡就能偷樑換柱,變出個酒店給我的冬哥?”

戚王氏把嘴脣咬得都要出血了:“你沒動手腳,那喜來登怎麼說做就做,還這麼快成了氣候?若不是你處處容忍退讓,六福樓能落到現在這麼蕭條的境地?別以爲我不說,心裡就不在意,當年你可是把所有房產都留給了鄭氏!喜來登如今也有你的份額!你的,就是我和女兒們的,必須要拿回來!”

戚榮發冷笑:“沒錯,是我有意退讓,甚至時不時拒收宴席訂單,我不想幹了,如何?六福樓以前不是我的,就看在與你夫妻情份上,你待我也還算體貼,原想着能與你生個兒子,有了兒子來承接六福樓,我這份心血也就沒白費,如今到了這個境地,你生不出來了,自有王姓子侄來承繼,六福樓等於與我沒半點關係,還有什麼說的?等我四個女兒一嫁出去,我與你王家可說是沒一點沾親帶故,不定哪天就被你趕出家門,我又何苦再爲你們王家賣命!”

他看了看縮在車廂一角的兩個女兒,繼續道:“勸你在人前提都不要提喜來登有我什麼份額,不然到時遭人恥笑或惹上官司你應對不來!說起來這是我做的唯一一件對得起鄭氏和冬哥的事,有人告訴我說喜來登所處的地方是塊寶地,我不知真假,但那時初來乍到,也需要個落腳之地,便傾盡所有買下了——那銀子卻不是我的,是鄭氏父母、我那老岳父岳母一生積蓄,鄭氏年輕時太過軟弱,完全依賴我,父母留下的錢財全部交由我保管,毫無防備之心,即便如此,我還負了她,是我鬼迷心竅!所幸當初決定入贅你家,我一時愧疚,將地契全部改回她的名,那畢竟是屬於她的,她老實懦弱,必不會再嫁,有了這點房產,帶着我們兒子冬哥,也能善養終老!”

“哼!難得你能爲她打算,那你又把我置於何地?如今六福來被喜來登壓制,你不盡力挽回,卻推波助瀾,你想做什麼?毀了我爹一生心血、一世英名,我殺了你!”

“殺我?好啊,來吧,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

戚榮發目光淡漠:“有因必有果,喜來登有今日之勢,難說不是鄭氏爲報當日遭背棄之怨!六福樓氣數也就到此爲止,跟喜來登鬥,肯定要處於下風。我老啦,想過幾天清閒日子,不願意再花費心思,你趕緊找人來頂上吧!”

戚王氏紅了眼:“憑什麼?憑什麼說六福樓鬥不過喜來登?百年基業,名揚四海,怕他區區一個新開的小店?你分明就是顧念父子情,不肯和你兒子作對,真鬥起來,你未必就拿不下他!可惡東西,吃裡扒外的白眼狼,不幹給我滾開!我就不信了,六福樓還有周家和秦家乾股在內呢,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愛?周家和秦家每年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白拿成千上萬兩紋銀,周家的女婿可是縣太爺,他能不管這事?”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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