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我今天就是土生土長的赤玄州人

第439章 我今天就是土生土長的赤玄州人

古太虛看向蘄執事。

三吉道人看向蘄執事。

墨晌與花卿非看向蘄執事。

十來位成道大能看向蘄執事。

那一刻,身穿離宮長袍,一絲不苟的老人突然感覺到一陣難言的尷尬。

“未曾發生的事,便存在着無數種可能……老朽,不過是猜錯了其中一種而已。”

輕咳了兩聲,他負手兒而立,強作鎮定。

衆人:“……”

果然不愧是來自離宮的大人物,這臉皮也是夠厚的嗷!

但不管如何,見那鮮紅的煉獄世界崩碎過後,大夥兒心頭也鬆了口氣。

三吉道人心有餘悸,喃喃開口,“貧道就知曉,能抗住赤鼎殘部之威的江道友,沒那麼容易……”

他的話還並未說完。

除了古太虛以外,周遭之人盡皆轉過頭來,目光詭異地盯着他。

墨晌嚥了咽口水,“三吉觀主……青穹與鐵麒麟二人,難道不是您與太虛觀主與那位江前輩一同戰勝的?”

“當然不是。”三吉道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與古太虛趕到時早就結束了——甚至未曾親眼目睹那一戰。”

墨晌嚥了咽口水。

難以置信地望向前方那化作漫天虹光飄落而下的煉獄碎片,難以置信。

——一個外州之人,硬抗了赤玄重器三分之一的神威,並戰而勝之?

這是在開什麼玩笑?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說話的,卻又是那蘄執事,

“州之重器,哪怕是殘部,亦擁有近仙之威!最次也需殘仙之境,方纔能在其下苟活!那年輕人,遠遠未及!”

他一說話,大夥兒也就都閉嘴了。

一來人家身份高貴,不好反駁;二來嘛……這位剛被打了臉,說的話已不那麼能讓人信服了。

衆人再度看向那近乎完全崩塌的煉獄世界,但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那崩碎後的世界中,卻沒有走出江南或羅睺任何一人的身影。

而是……茫茫的黑暗。

就好像硬生生把那一方天地完全摳去了一般。

.

時間,倒回到一刻鐘前。

此時,羅睺已完全無煉獄世界融爲一體,外界的動靜也自然不被二人所理會。

與整個煉獄世界化作一體的羅睺,如今與這一方天地已不分你我。

換句話說,江南在某種意義上已存在於羅睺的體內。

——不得不說,想到這一點的他,突然感覺挺噁心的。

而當整個煉獄世界傾軋而來的時候,這種感覺尤爲明顯。

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蠕動的血肉的胃裡,周遭一切都在排斥和意圖毀滅他這個異物。

這種手段,倒是和江南所掌握的神通“斡旋造化”有幾分相似——整個世界都是羅睺的領域,他對江南發起的攻勢並不像之前一樣翻天覆地血海倒卷。

反而是位於概念和規則層面的毀滅和碾壓。

羅睺的聲音亦同時響起。

“結束了。”

就彷彿宣告那樣,代表了天地的意志,抹殺江南,結束這一場鬧劇。

“對,該結束了。”

江南擡起頭,望着天穹上猩紅的羅睺兇星。

那個時候,羅睺感受到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已經被玩膩了的玩具那樣。

讓他的意識猛然一顫。

——難不成,眼前這野人還有什麼別的手段?

這般念頭,不可抑制地從他心頭升起。

“這就是合道境的‘世界’麼?”

江南依舊喃喃自語,就好像在點評桌上的某道菜餚一樣,沉吟片刻後緩緩搖頭,“雖神異又奇妙,但還是……差了一些。”

“故弄玄虛。”迴應他的是羅睺遍佈天地的聲音,冷漠而沙啞。

與此同時,整個世界向着江南坍塌而去!

後者搖了搖頭,“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你讓我看了你的世界,我也要讓你看看纔是。”

話音落下之間,他將右手高高舉起來,彷彿憑空握住了什麼那樣。

緊接着,一股相比起世界化的羅睺而言更加冷漠,更加空洞的感覺以那小小的身軀爲中心,悍然爆發!

那一瞬間,翻涌的血海,蠕動的屍山,以及橫行於整個世間的茫茫血光,戛然而止。

就好像瘋狂運轉的龐大機械中,巨大的齒輪滾動之間被冷硬的鋼鐵卡住了一樣。

停擺。

——天罡神通·斡旋造化!

同一時刻,不可阻擋的,羅睺一瞬間失去整個羅睺世界的掌控權。

就好像牀榻之上心愛的寶物,被硬生生奪走了一般。

那一天,某個經常叫囂着牛頭人必須死傢伙,成爲了曾經自己最討厭的人。

但不得不說,感覺不錯。

以往奪去大世界的一方小天地的控制權,尚無太大感覺。

今日奪過他人辛辛苦苦構築的世界的掌控權,感受到羅睺茫然而無措的意識,一種微妙的背德感讓江南感覺自己覺醒了什麼奇怪的癖好。

總而言之,言歸正傳。

現在,羅睺世界,是他的了。

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每一道法則,每一縷血光,每一絲皺褶,都變成了他的形狀。

但衆所周知,快樂是等價的,每個笑得猖狂的黃毛背後,都有一隻絕望的綠毛龜。

羅睺並不綠,但他此刻卻體會到更加深刻的絕望與無助。

“你做了什麼?”

“本座的世界!”

“還給本座!”

“快還給本座!!!”

這是源自靈魂深處的幕後與吶喊!

而在這無盡的憤怒與屈辱掩蓋的是,極致的恐懼。

如今他身化世界,執掌羅睺,但突然之間失去了對整個世界的掌控權。

換句話說,他同樣失去了對自己的身體的掌控。

甚至連撤去羅睺煉獄,轉身遁逃這樣雖然丟人但至少有可能可以保住一命的動作,都無法進行。

“請體面一點。”

在近乎癲狂的瘋囂嘶吼中,江南搖了搖頭,

“再怎麼也是一觀之主,別整得跟個市井潑皮一樣大吼大叫。”

啪嗒。

他打了一個響指。

那一瞬間,羅睺的聲音也戛然而止,只剩下天穹之上,那猩紅的兇星上一張驚恐而扭曲的面龐。

——連語言的能力,都一併被掌控了。

江南沒有任何動作,底下被“馴服”的血海就托起他的身軀,將他送到那血紅的羅睺兇星面前,直視着那一張猙獰而驚慌失措的臉。

“你看,這又是何必呢?”

“你們赤玄的爭鬥原本就與我無關,可你偏偏派人來殺我。”

兇星表面,那猙獰的陰鷙的臉扭曲着,彷彿想要說什麼。

但被剝奪了說話的能力後,卻一丁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江南嘆了一口氣,伸出食指,輕輕點在那冰冷而嶙峋的赤紅表面上。

砰!

就像是瓷器破碎一般的聲音響起,在羅睺萬般驚恐的目光中,整個兇星連帶着他的面龐一同坍塌!而同一時間,這一方煉獄一般的天地,亦寸寸剝落。

羅睺煉獄,終結!

羅睺觀主,死去。

緊接着,夜空破碎,血海崩塌,屍山凋零,化作漫天赤紅的雪,灑落巍峨壯闊的羅睺山。

“要死要死要死要……呃,沒事了?”

六目碧蚺被從壺天空間放出來後,茫然地望着眼前一幕,面目呆滯。

“走了。”江南瞪了他一眼,後者立刻化作通天巨蟒,載着江南騰挪之際,奔向現世。

.

“呃……你們都看着我做何?”

千羅臺外,與方纔進入羅睺煉獄時毫無差別的江南跳下六目碧蚺的腦門兒,看着兩大觀主以及諸多大能驚悚的目光,撓了撓頭。

古太虛舔了舔嘴脣,目光越過江南,看向那崩塌的煉獄世界,“羅睺……死了?”

“死了。”

江南亦回過頭去——如鵝毛大雪般的煉獄碎片灑落到寂靜而陰森的羅睺山上,原本繁華的赤玄第一大觀死氣沉沉,宛如陰間。

他補充了一句,“羅睺觀,也死了。”

嘶!

三吉道人拿拂塵敲了敲自己的腦門兒,驅散了心頭那股不真實感。

原本,他們三人昨日還在爲擊敗羅睺後如何處理羅睺觀的門徒弟子而發愁。

——都殺了吧?整整八萬多人,有傷天和,也壞名聲;都放了吧?又怕其中有死忠之人,隱姓埋名捲土重來,也是後患。

現在倒是不必擔心了——他們的觀主在死前,親手血祭掉了整個羅睺觀。

方圓萬里的羅睺山上,莫說活人,哪怕是一頭飛鳥,也不見了。

更由於今日乃是羅睺大典,羅睺觀幾乎召回了全部門徒弟子,少有漏網之魚。

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滅絕”。

“自此以後,羅睺觀就成歷史了……”

三吉道人幽幽一嘆,轉過身去,望着神色各異的天下修士,

“諸位道友,羅睺觀倒行逆施,殺害許方士,引得天怒人怨,如如今終究是遭了災劫,也算是爲許方士所討回公道了。”

“此事,也希望赤玄各宗以此爲境,端衣冠,整儀態,共建赤玄!”

顯然,最後一句也是場面話了。

各大宗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拱手應是。

不久,人潮中又有修士起身,拜向古太虛與三吉道人,“本座愚鈍,先前被羅睺蠱惑,冤枉了兩位觀主,來日定親自上門賠罪!”

他這一開口,先前一致將矛頭指向兩大觀的宗派也紛紛拜禮,以表愧意。

古太虛與三吉道人見狀,皆是擺手,示意人之常情,不會追究。

一來他們本就不是心胸狹窄之人,二來當初天下千夫所指,真要一個個追究起來,恐怕赤玄州所有宗派能獨善其身的不超過兩成……

於是,諸多宗派這才放下心來,又是一番感嘆兩大觀主心胸寬廣,各種馬屁之言不絕於耳。

場面,其樂融融,一片和諧。

至於羅睺觀?

什麼羅睺觀?

哪兒來的羅睺觀?

所謂成王敗寇,莫不如是。

江南不再去看這一套套冠冕堂皇的客套話,轉而看向那少言寡語的蘄執事,拱手,“蘄執事,江某見過。”

先前據羅睺所說,這老頭兒乃是引導參加離宮大試的關鍵人物,雖不說俸承,但混個臉熟還是應該的。

而蘄執事對於江南,也沒有再像之前面對羅睺那樣擺譜,也是拱手回禮,“江道友戰力無雙,年輕俊傑,老朽當不起,當不起。”

江南一笑,“當得起,自然當得起——那離宮大試,興許還要勞煩執事引路了!”

蘄執事一愣,“江道友是要參與離宮大試?”

“自然。”江南點頭。

蘄執事又看向此刻掌握着三足赤鼎的兩大觀主,畢竟,三足赤鼎乃是參與離宮大試的開門磚,哪怕江南力壓合道,也是需要拿出完整的三足赤鼎來,才作數。

而三吉道人與古太虛,皆是微微頷首。

——這是早就約定好的事兒,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毀約的。

畢竟,一邊兒羅睺觀的廢墟都還沒涼透呢,誰敢往刀尖兒上撞。

“如此也好,道友這般天驕人物進到離宮,定讓此次大試更加精彩。”蘄執事見狀,也不再推辭,道,“距離宮大試還有月餘,倒是老朽當親自爲道友引路。”

頓了頓,他補充道:“不過,這離宮大試按理來說,道友若是借赤玄重器參試,便需要是赤玄本州之人……”

“這個好說!”

江南咧嘴一笑,“江某從今日起,便是土生土長的赤玄州人——不信您儘可問天下道友。”

一早,他就打聽清楚了,離宮大試最早確實有這一條規則,但隨着一次次試煉的進行,許多掛個名兒就舉着一州重器去參加大試的早就不罕見了。

這條規則,也就此名存實亡。

但表面上,還是要遵守一下的。

聽得江南說話,兩大觀主對視一眼。

古太虛:“江道友從小生活在赤玄州,早年便與我結成忘年之交,此時我作證!”

三吉道人:“不錯,當初貧道未成道之前,便與江道友徹夜論道,好不快哉,此事絕非作假!”

六目碧蚺:“笑死!你們都不知道,萬年前他就是與本座一起破殼而出的!”

餘下天下衆人,眼珠子一轉,也是紛紛開口。

“十年前,江道友于洛水河畔劍斬惡龍!此事天下皆知!”

“二十年餘前,江道友誕生之日,天地齊鳴,霞光萬丈!”

“三十年前,江道友便小有名氣,還幫老道故鄉浮雲城除了一窩惡匪,可謂是功德無量!”

“……”

總而言之,七嘴八舌之下,江南在赤玄傳奇的一生,便被描繪出來。

最後,江南自己本人算了算——他在出生十年之前就參加了剿匪;一歲與天下劍客論道;三歲劍氣寒十九州,怒斬惡龍;五歲於華清樓鬥法,力壓無數豪傑;七歲娶赤玄花魁,小妾無數………

最後兜兜轉轉又回到萬年前,和一頭蛇一起破殼而出……

總之,赤玄州天上地下,飛禽走獸,這一刻跟江南都扯上了關係。

蘄執事:“……”

他看向江南。

——以往,人家掛名某大州參加離宮大試,都是把自個兒名掛在州屬上;江南這倒好,快把整個赤玄州掛他身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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