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顛倒黑白
於是，一場風波就此落幕。
諸多聖主拖着殘軀，踏空而去，朝兩位陛下所在之地而去。
只留下仙宮地上，各種珍饈美味之間，無數修士，舉目眺望，驚駭絕倫。
——尚且未曾從那駭然中回過神來。
雖然是藉助了仙宴的力量，但不得不說，他們的的確確，殺死了數十位仙境聖主。
這是這無數次仙宴……不，這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坤坎二道或者整個仙土存在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仙境隕落。
雖然幹離大戰之時也造成了與這相當的慘重傷亡，但那畢竟是在兩位陛下的帶領下引發的兩道大戰，一堆仙人擱那兒互砍。
但這一次，卻是無數螻蟻一般的仙下修士，殺死了數十位仙境聖主！
註定，將載入史冊！
——倘若坤坎二道還有未來的話。
一時間，人潮洶涌！
歡呼聲，雀躍聲，響徹雲霄！
這一刻，彷彿仙宴上這些無比珍貴的天材地寶，道則神藏，都不再重要了。
同一時間，與地上的熱鬧不同的是，無比寂靜的地下。
冰冷的青銅的鋼鐵裡，江南盤膝而坐。
他才擡起的手，輕輕放下。
嘴角，亦勾起一絲欣慰之色。
先前，當諸多聖主陷入困境的時候，江南自然將一切都盡收眼底。
不得不說，他的確沒有想到，劍聖主等人當初許願坤坎二道合二爲一時誕生的陰暗面，竟然還活着。
更沒有想到，這些瘋狂的“陰暗面”們竟然爲了報復本尊對無數修士出手，從而完全壓制了顧手顧腳的諸多聖主。
而他最沒有想到的，還是諸多聖主竟能在這絕境中想到用無數修士許願的方法，突破眼前的困局！
不得不說，相當讓人驚喜了。
讓原本準備出手的江南，不必分心去施展神通保護地上無數修士。
“局勢如何了？”
東嫺的聲音，突然在他耳旁響起。她問的，自然是整個坤坎二道的局勢。
“不太妙。”
江南搖了搖頭：“雖然距徹底覆滅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但青燈要徹底圓滿，也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所以我纔會讓坤坎二道的聖主們，盡力去阻止他們的王散道的進度——一旦他們完全散道，整個坤坎二道背納入青燈殘骸的範圍時，整個天地無數生靈一朝覆滅，坤坎二道的道統也是一樣。如此一來的話，我們的路，也無法走下去了。”
東嫺微微點頭：“的確如此。”
沉默下來。
江南嘆了口氣。
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曾經以爲的食之無味如同雞肋一般的道統，現在竟然變得這麼重要。
——在他從登天梯中悟出“正確的路”中，四道的道統，是必不可或缺的存在。
而坤坎二道一旦毀滅了，道統自然跟隨着一同覆滅了。
所以，在登天梯出來以後，江南纔會一反常態，一定要救下整個坤坎二道。
或者說，救下整個坤坎二道的道統。
因爲，只有這樣，才能拯救他的世界。
念及此，他收回手，閉上眼，繼續催動青燈，蓄積燈油。
茫茫虛無。
仙宮天上所發生的一切，完完全全倒映在災厄的漆黑的眼眸裡。
雖然此時此刻的他還未變成人，沒有五官，無法做出表情，但仍可以從那火焰一般噴薄的黑暗中，感受到祂並不美妙的心情。
“生於何？滅於何？”
“倒是吾小看你們了。”
很明顯，祂也沒有想到，諸多聖主竟然憑藉這樣的方法，借無數螻蟻一般的修士破解了這個局。
正如天演聖主說的那樣，諸多陰暗面生於青燈，最後又毀於青燈，頗爲諷刺。
“但哪怕讓你們見到了他們，又能如何？”
災厄的聲音，繼續迴盪在虛無中，帶着一絲不屑。
然後，在那漆黑的眼眸下方，那完美一般的初代幹主的肉身之上，一團金紅色的鮮血再度升起，撞破虛空，遙遙而去！
仙宮，兩位王所在之地。
茫茫白霧之中，漫天道統顯化，籠罩諸天，那無盡的符文中，彷彿蘊含天地萬物，日月星辰，蒼生萬靈。而這些符文，還在一點一點地，融入周遭冰冷的仙殿中。
寂靜無聲。
而那兩位陛下，仿若朽木一般枯坐，一動不動。
突然之間，虛空蕩開一層漣漪，打破了這沉默與寂靜。
那水波一般的動靜中，一團金紅色的鮮血，擠破虛空，出現在兩位陛下年前。
後者睜開眼眸，同時開口道：“初代冕下。”
“無需多禮。”金紅色的鮮血輕輕晃動，發出聲音，“兩位，如今形勢可不容樂觀。”
兩位陛下一皺眉，“冕下，何出此言？”
正在散道的他們，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對道統的掌控中，因此自然對外界發生的事兒並不知曉。
或者說，他們相信初代冕下能幫他們監看一切。
金紅色的鮮血盪漾出一圈金色的漣漪，那漣漪中，便出現一幅幅畫面。
正是整個坤坎二道陷入水深火熱的畫面！
天穹崩潰，大地塌陷，蒼生萬靈悲哭嘶吼，問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兩位陛下的眼眸，瞬間怒目，有淒厲的血淚從眼角流出！
悲意自來！
怒火升騰！
“那災厄察覺到兩位正在借坤坎二道衆生的力量毀滅祂，已向整個坤坎二道發動襲擊！”金紅色的鮮血發出悲天憫人的聲音：“災厄降臨，所過之處，一切不存——一如當年。”
那一瞬間，兩位陛下的雙拳緊握，將虛空都捏出爆鳴聲！
坎帝幾乎是咬牙切齒一般，發出聲音！
“朕等的聖主們呢？！”
“朕封他們做一域之主，萬萬人之上，無上尊榮，無上榮耀！受坤坎二道無數生靈之敬畏，那麼當這一方天地需要他們去守護的時候，他們又在哪裡！”
兩位陛下會憤怒，這很正常。
畢竟眼前這情況就像是皇帝看到敵軍入侵邊境，而鎮守邊關的軍隊突然人間蒸發一樣，擱誰身上，誰都受不了。
“請兩位也莫要責怪他們。”金紅色的鮮血嘆息一聲：“或者說，他們已經無法承受兩位的雷霆之怒了。”
兩位陛下雙目一瞪，難以置信！
“冕下的意思是……朕等的聖主們，都隕落了？！”坤尊眉頭死死皺起。
“比這……還要糟糕。”金紅色的鮮血嘆息一聲。
那晃盪的畫面中，又出現一幅幅圖像。
其中，諸多聖主冰冷出手。
——劍聖主揮出無上劍意，劍光縱橫；伏魔聖主立起萬萬丈金身，神光如海；魘夢聖主化身夢魘之身，純粹的靈魂之力肆虐……好一番天翻地覆的場景！
緊接着，畫面一轉，便是王侍長墜落雲端、無數仙境的神通朝地上的修士轟殺而去的場景！
很明顯，這不是虛假的畫面，因爲倘若是僞造的話，兩位陛下定然能夠看得出來。
但也絕非真相。
——災厄將方纔發生在仙宮天上的一切偷樑換柱了一番，除了王侍長被打落雲端是真實的以外，聖主們出手作爲前半段，配上陰暗面們對地上修士們攻去的神通作爲後半段，加上雙方大多數聖主本就是本尊與陰暗面的關係，氣息一樣，力量一樣，神通一樣，所以，便形成了一個全新的故事。
即——諸多聖主擊敗王侍長後，悍然對地上無數修士出手，毫不留情！
不得不說倘若江南在此，看到了所有，定然直呼好傢伙——這特麼跟上輩子那些營銷號的視頻異曲同工，明明是真實存在的前段，稍微一拼接，表達的意思完全天翻地覆！
而這畫面中唯一的破綻，便是有那麼一瞬間的視角切換。
放在平時，兩位陛下肯定會注意到這不同尋常的一點兒。
但現在，出於對“初代冕下”的信任和已經因爲憤怒與悲傷而有些上頭的心智，兩位陛下下意識忽略了這一點。
於是，更加……怒不可遏！
看着坤尊與坎帝的反應，金紅色的鮮血又添了一把火！
“另外，兩位請看，這是誰。”
說罷，那畫面中，又出現了天演聖主和煌天聖主的身影，前者踩在無比龐大的虛空羅盤上，後者黃金戰意護體，在諸多聖主前方，威勢無雙！
坤尊與坎帝再度驚住！
“煌天和天演……不是已經……”
“對！”金紅色的鮮血再道：“他們應當已經死了纔對，死在兩位麾下的劍聖主的手裡，但現在，他們卻和他一起，殺上仙宮！”
“這便是吾所說的——他們已經無法承受兩位怒火了，因爲他們的神智恐怕早已在仙宴開始前已經被災厄佔據，所以這墜入魔道的二人才會活着，恐怕也正是因爲有災厄相助，當初那劍聖主才能瞞過二位的搜魂！”
於是，明明事實壓根兒就不是這樣。
但在這金紅色的鮮血說來，卻彷彿鐵證一般，一樁樁一件件，指向他說的事實。
即——坤坎二道天地的災難是災厄最後的反撲，而氣勢洶洶而來的諸多聖主，是已被災厄蠱惑墜入魔道的叛徒！
“呼……”
坤尊與坎帝，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心情。
——儘管因爲手下大將被蠱惑，天下百姓被土屠戮而憤怒到不能自已，但畢竟是執掌兩道無數年的“王”。
他們很快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可惜的是，吾如今只剩下半點精血，什麼都做不了。”金紅色鮮血無比悲愴而遺憾地一嘆：“所以整個坤坎二道的將來，就只有依仗兩位了！”
“知曉，多謝冕下提醒。”坤尊深吸一口氣：“若非如此，吾等還不清楚局勢已經到了如此可怕的境地！”
“冕下放心，朕二人會盡快完成散道——到了那時，徹底鎮殺這罪該萬死的災厄！”坎帝聲音冰冷。
此時此刻，雖然那金紅色的鮮血沒有明說，但兩位王用屁股也能想到——如今，他們散道途中，無法離開；初代只剩精血，有心無力；諸多聖主被蠱惑，突然反水……
這般絕境之下，只有一個辦法了。
——按照計劃，讓仙宴完全鋪滿坤坎二道，借天地蒼生的願望和仙宴的奇蹟的力量，鎮殺災厄！
只要災厄徹底毀滅了，一切都結束了。
否則，坤坎二道只有毀滅一途。
“善。”
金紅色的鮮血長嘆一聲。
末了，補充道：“另，兩位也看到了——災厄善蠱惑人心，所以倘若兩位那些已經被污染了神智的聖主們攻上來後，還請兩位不要聽，不要看，封閉六感——否則，雖兩位爲王之境，不至於被污染，但多少也會被影響。特別是兩位在散道途中，神魂脆弱，更易遭道！”
“知曉！多謝冕下提醒。”兩位王同時拱手，感激道。
金紅色的鮮血晃了晃，彷彿一個淡泊名利的前輩，再度鑽入虛空之中。
留下兩位王，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悲愴與憤怒！
同一時間。
仙宮，天頂。
雖然這裡是仙宮之內，但真正意義上，仙宮中早已被兩位王分成了無數個空間。
或者可以說，每跨過一道門，就穿越了一個小世界，也毫不誇張。
而無數修士與諸多聖主參加仙宴的那個小世界，就是這其中最龐大最無垠的一個。
——以往的每一次仙宴，兩位陛下都會降臨在這個空間的最高處，主持仙宴。
相信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諸多聖主就是要看看，他們無比尊崇的兩位陛下，是不是真的在散道！
倘若是，他們就要將一切陰謀與詭計盡數揭穿，用血淋淋的真相讓兩位陛下清醒，讓兩位陛下停止那將給整個坤坎二道帶來毀滅的行動。
而如果言語不能阻止，那就只有——戰！
近了！
更近了！
終於，在穿過最後一層氤氳的，隔絕一切窺探的雲霧以後，他們來到雲端之上。
雲端之上有什麼？
諸多聖主在真正來到之前，曾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
是正在散道的兩位陛下？
還是一切如常的兩位陛下？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雲端之上，什麼都沒有！
只有兩道虛幻的雲朵，被雕琢成兩位王的模樣，立在那裡！
——這就是他們在仙宴之下看到的……偉岸身影！
真正的兩位無上之王！
不在此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