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早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認真地看着齊悅。
“我真的想不通，我也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可是爲什麼要不辭而別？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你知道當時我有多擔心你嗎？那時候，我根本連你的生死安危都不清楚真的是有什麼事情，能讓你匆忙到連一句話都不能留下？”
顧明珠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靜，也努力地讓自己的語氣中，不帶着幽怨。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心裡那種酸脹的感覺，越來越盛
齊悅抿着脣，再次說道：“對不起明珠，我……除了對不起外，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當時……總之這件事，全都怨我。”
“別這樣說了，你告訴我是爲了什麼吧，總得要你有什麼事情，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啊”顧明珠倒是沒有埋怨的意思，畢竟已經過了這麼多年，而且，她心裡也認定，在這件事上，齊悅是有苦衷的。
“當時，我身上的傷還沒好，但是，我的親生父親，意外找到了我”齊悅道，眉宇間有淡淡的無奈。似乎對這件事並不怎麼高興。
顧明珠倒是顧不得齊悅的臉色變化，驚訝地道：“你的父親？怎麼會……這麼巧啊”
“還就是這麼巧。”齊悅苦笑道，“我父親的名字叫齊永清。”
“哦齊永清……咦，怎麼感覺這麼熟悉呢？齊永清……啊？”顧明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頓時就瞪大了眼睛，“齊永清……不會是……”顧明珠不敢置信地看着齊悅。
“沒錯，就是你想到的那個。幾乎每天都在電視上出現的那個齊永清”齊悅苦笑。
“……怎麼會。”顧明珠也覺得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不過現在，把齊悅那張臉，跟電視中幾乎每天都要在新聞中看到的那人相比，還真是有幾分的相似呢。
那個齊永清，可不是別人，絕對是經常出現在每天晚上黃金時間的新聞節目裡的名人基本上，經常看新聞的人，甚至能清楚滴記住他的個人特徵；而就算是不常看新聞的人，也一定會對他的名字如雷貫耳。沒錯，他就是首都的某政治要員
顧明珠臉色怪異地看着齊悅，這可實在是不好理解啊，按理說，這樣子的人物，那可絕對是政治世家。家裡有錢有勢的，怎麼就會讓齊悅母子倆，流落在外這麼多年？
彷彿是知道顧明珠在想什麼，齊悅冷笑，道：“還能如何，我是私生子唄。我的存在，甚至連齊永清自己都不知道。”
“……”顧明珠無語了。不過這也是最合理的解釋了，否則的話，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讓自己的血脈流落在外
不過，私生子？顧明珠忍不住嘴角抽搐，她立時就想起了樂正奕來。不過一想到樂正奕，顧明珠的心頓時就沉了下來。
這纔是什麼時候呀，社會纔剛剛開始而已，怎麼私生子就層出不窮呢
顧明珠都有點莫名其妙，難道說，私生子這麼流行？
再一聯想到樂正奕，顧明珠的心怎麼能不沉？樂正奕的父親樂正黨，當然也是位高權重，可是最後的下場呢？
而且樂正黨算是不虧吧，那麼大的一個貪官。這樣的人縱情聲色也可以想象而他偏又沒有子嗣，那有私生子也不會奇怪。
但是齊永清麼，顧明珠雖然瞭解的不是很多，但是至少那人看起來也不是那種貪官形象。而是很像最嚴肅的總理朱鎔基那樣，很精明幹練的樣子
顧明珠這會兒是沒功夫去搜索下，齊永清有沒有子嗣的。但是應該不會是沒有子嗣吧
像他們這種人，能坐到這個位子上來的，家庭首先就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妻子一定要有大家氣質，然後呢，就算是沒有子嗣，或者是不能生育，那爲了對外界有個交代，至少也會去領養一個子女的
顧明珠忍不住狗血，也不知道，齊悅到底會是在哪種情況下降生的？
“據說，我媽和我爸是在文革下鄉的時候認識的。然後我爸在回城的時候，跟我媽分手了。或者據他們所說，是我媽提出的分手。總之兩個人就是分道揚鑣了。然後我爸回城後，仕途上平步青雲。但是或許是因爲我媽提出的分手，因此他心裡不能釋懷。而且在那個時候，我爸家裡也爲他定好了婚事。於是，他在訂婚了之後，又爲了讓自己放下心結，決定回到當初下鄉的地方，再看一次我媽，兩人徹底做個了斷。”
齊悅語氣十分平淡，甚至就像是在死死板板地念書一般，沒有一絲波瀾，更別提融入自己的感情了
顧明珠有些過意不去，畢竟看齊悅這個樣子，肯定是對這些事諱莫如深，根本不想提。但是爲了讓她釋懷，才硬生生地又一次撕開傷口。
顧明珠有些害怕，當初樂正奕在講述的時候，到了最後，淚流滿面。那樣一個寧折不彎的人，居然流淚了。當時還真是把顧明珠嚇得不輕呢。
於是，顧明珠現在也有些害怕，害怕齊悅流淚。
齊悅他其實和樂正奕不一樣。樂正奕整個人都像是一塊，經過了千錘百煉的鋼板，沒有軟度，似乎無懈可擊。而齊悅呢，則像是一塊海綿。一顆心裡，埋藏了很多，從不輕易宣諸於口。但是他並沒有那麼強硬，相反的，他很柔軟，總是在最需要的時候，給予別人最舒適的觸感。
如果說樂正奕的流淚，讓顧明珠驚訝的話；那麼齊悅的流淚，則絕對是讓顧明珠心疼的。想象下一個無論什麼事情，都喜歡用樂觀開朗來包裹僞裝的人，撤去了所有的僞裝，徹底把自己的內心攤開來的後果……
於是顧明珠就在這時候，馬上攔住齊悅的話，用一種略微輕鬆點的語氣說道，“我猜猜看，就是在你父親這次回去的期間，無意間有了你。然後呢，你媽媽肯定是也知道了，你爸爸已經訂婚甚至是結婚了。然後一個要強的女子，就不屑於去破壞人家的家庭，轉而一個人帶着你在鄉下生活。而你爸爸那邊呢，則是根本就不知道，一次意外就有了你的存在。而經過了這次事情，你爸爸的心結也解開了，轉而全副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新生活中。也就沒再回去過，更是不知道，你已經降生？”
齊悅略微點點頭，道：“基本上差不多就是這樣了。不過中間還有一點意外，那就是，其實當時我媽懷着我去找去爸的時候，他其實還沒結婚。只是訂婚。是我爸現在的妻子，故意告訴我媽說，她和我爸已經結婚了”
“豪門恩怨情仇？”顧明珠再次驚訝。原來小說上的豪門爭鬥，現實中果然是存在的啊。難得就給齊悅給趕上了。
不過顧明珠還是有些疑惑，她總覺得，齊悅的態度太過冷漠了些。
“明珠……其實我……”齊悅遲疑着，似乎接下來的話，非常的難以出口。
“嗯？”顧明珠挑眉。
“算了，我還是說說我爸的這位同是豪門出身的妻子吧”齊悅嘆了口氣，又接住剛纔的話題說道，“他的妻子叫沈雲吉。出自和齊家絲毫不差的豪門沈家。那時候，其實我爸還是愛着我**。因此，他並不想接受家族的安排。而他在回去見了我媽一次，並且把事情都說清楚了之後。雖然兩個人正式分手，但是那好幾年的感情，也不是說放就放得下的。而身爲世家小姐的沈雲吉，可是受不了自己的未婚夫心裡裝着其他人。因而，她就着手調查我媽。正巧，就碰上了我媽去京都找我爸。被她順利攔了下來。”
顧明珠緊了緊身上的被子，直覺告訴她，接下來聽到的事情，將會不是那麼美妙的。
“那時候，我媽已經有了身孕，但是時間短，還看不出來。本來，我媽一直都是愛着我爸的。但是因爲兩個人的家世相差太大，我媽自卑，纔會跟我爸說狠話，放棄這段感情。而後來，她把自己給了我爸，一方面是在圓了自己的心願，另一方面就是徹底做個了斷。她本來從沒有想過去找我爸的。但是因爲意外有了我，纔會不顧自己內心的掙扎，千里迢迢跑去京都。”
顧明珠押了口水，沉默而對。
“沒曾想，去了之後，沒見到我爸不說，倒是見着了他的未婚妻。而正巧，沈雲吉調查過我媽，雖然並沒有得到我媽懷孕的消息，但是終歸是知道她這個人。因此，沈雲吉就裝作無意中告訴我媽，我爸在前些時間回到鄉下之前，已經和她沈雲吉訂婚了。而剛從鄉下回來之後，就和她領了結婚證。現在，沈雲吉都已經懷孕了。”
顧明珠也覺得心涼。可以想象，一個鼓足勇氣的鄉下女孩子，在忐忑到達都市之後，就知道了這樣的消息，對她而言，會是怎麼一種打擊
而且沈雲吉的意思不就是，齊永清在下鄉去見齊悅母親的時候，都已經是和別人訂婚了，甚至連牀都已經上過了。而之後回城，也立刻就和沈雲吉結婚了。
如此以來，齊永清在下鄉看望齊悅母親的過程中，任情話都是花言巧語。一個已經訂婚了的人，還要去招惹她，甚至理所當然地要了她的身子這對任何一個女孩子來說，知道了自己深愛着的人，竟然是這種本質。那對她的打擊，將會有多大心裡的那個窟窿，又該要怎麼去彌補
可想而知，本就自卑不堪的齊悅母親，就這樣悄然敗退，甚至連見一眼齊永清都沒有
“阿姨……你媽媽她，辛苦了。”顧明珠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麼一句話。
齊悅冷笑道，“辛苦？何止呀。那沈雲吉自小就是在豪門大院裡長大的，從小就習慣了勾心鬥角察言觀色的生活。因此，只是稍稍留心了下，就覺得我媽她很奇怪。”
“嗯？”
“當然奇怪了，你仔細想想。一個自卑甚至是自卑到了懦弱的人，如果是沒有發生什麼特殊的事，那怎麼會在和男人都分手了之後，又千里迢迢地找過去？”齊悅無奈道，“當時，如果換做是我爸在場的話，一定一眼就知道，我媽她一定是出了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
“偏偏在場的是沈雲吉。當然，沈雲吉並不很瞭解我媽，只是有限的一些我**資料，讓她覺得，似乎是有什麼事情發生。特別是在我媽走了之後，她大約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因此，就立刻又派人去調查。調查的結果且先不說。只說我媽媽，她本就自卑，本就是鼓足勇氣去到京都的。偏巧她就遇上了公主般的沈雲吉。她的自卑和老土，跟沈雲吉的光鮮亮麗一比較，她豈不是更加擡不起頭？而且沈雲吉告訴她，她已經和齊永清結婚了。如此一來，我媽她還能怎麼辦？除了傷心地遠走他鄉外，還能如何？”
“而後來，沈雲吉的第一批調查並未成功。因爲我媽那時候離開京都，根本就沒有再回鄉下。因爲她那時候，已經快三個月了，肚子快要顯懷了。那個年代，未婚生子，還是在農村，光是村裡人的冷眼與口水，都能把一個好人給活活逼死我媽她又是那麼懦弱的人……”
“於是，她就去了鄰省。然後直到我出生，在我出生後不久，就有更加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齊悅說到這裡，眼神陡然凌厲起來。
“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顧明珠輕聲問道，心裡卻是很想聽到否定的答案。
齊悅點頭道：“還是沈雲吉。她竟然差到了我媽懷孕的事情，大約是那時候她真準備和我爸結婚的事情，因而沒有顧得上。或者說她認爲，跟我爸結婚纔是最重要的事情，對付我媽這個孕婦，可以稍微放緩一點。而後，偏巧我媽去了外省，行蹤一時成謎。因而，我才得以順利出生。可就是在我出生後不久，沈雲吉就調查到了我們的落腳點。千方百計爲難我們。我媽爲此，什麼工作都做過，就這樣還養活不了我們母子最後甚至逼得她去賣血”
“沈雲吉不是沒有想過殺了他們，但是一則是她不敢把這件事情擴大，二則是她一個嬌縱的小姐，那時候又年輕，沒有太多的人脈。長輩們教給她的道理肯定是好的，她自然不過將這樣的事，說給家裡的長輩們。這可不是古代社會，殺人可是要償命的事情。不過還有一方面的原因是，老一輩的人，對對***的領導，覺悟很高。尤其是真正經歷了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老一輩，對這好不容易掙來的新社會很珍惜。因此，他們對違法犯罪的事情，非常討厭。”
“大約就是基於那樣的原因，沈雲吉這個嬌縱的大小姐，儘管在家裡也很嬌縱，但是她知道家人的底線在哪兒。因此，她出了僱人多番逼迫外，還真是沒有下死手大概是想讓我們正常死亡吧餓死了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齊悅冷笑連連。
“多虧了她那時候的年輕稚嫩，手段還不夠。要不然的話，但凡是她下了殺手，我和我媽都是絲毫沒有反抗之力的雖然那時候那麼倒黴貧苦，但是我媽可能直到死都不知道，這是有人在搗鬼。後來也是無意的，我媽經人介紹，帶着我去騰衝討口飯吃。因爲走的緊急，住的屋棚裡的東西，也沒有要帶的。因此，跟上介紹人就走了。也正是這樣，沈雲吉纔有一次地斷了消息。”
“這一次，我和我媽就是來的騰衝”齊悅的語氣開始稍微輕鬆了，“來到騰衝的第一天，就遇上了我師傅。這可真是一次美好的相遇。”
“和師傅作了幾年的鄰居，媽媽平時就做些零工餬口，我則是一直都被師傅帶着。跟着他學賭石等等。日子也好過了起來。”
“但是媽**身體已經被掏空了。並沒有過多久，就去世了。那時候，師傅已經留下一本書給我，不知去向。媽媽臨死前，把我託給了另一個鄰居齊家，也就是我後來的養父母家。正好我也姓齊，倒是不用再改名字了。就叫齊悅。”
“那時候，我媽跟他們說我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養父母本就也好心，於是就收養我了。之後他們在騰衝的生意不好做，就轉戰昆城。在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齊悅好容易講述完了，顧明珠卻是被深深地震驚了。
齊悅那個後媽，竟然那麼歹毒。居然忍心對那樣的母子倆下手
不過，顧明珠還有一個疑惑就是，齊悅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他說，那時候在騰衝鳳家突然不辭而別，是因爲被生父找到了。那麼之後呢，他是跟着生父齊永清走了嗎？而再聯想到，他對這些東西知道的這麼清楚，那是不是他已經調查過了？甚至，還報仇了？
不過，齊永清怎麼突然知道了齊悅，又那麼巧在齊悅嚴重受傷的時候，找到他？
“那你和你爸是怎麼遇上的，就那麼巧？”顧明珠問道。
“嗯，接下來鋪墊完了，就該說明我那時候爲什麼會突然離開鳳家，以及，和鳳家之間的關係了”齊悅淡淡地道，“其實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京都齊家，其實是鳳家的一個分支屬於鳳家外部。”
“可是那不是齊家嗎？可不姓鳳啊。”顧明珠問道。
“是。其實鳳家在外部有很多的分支，鳳家的人更是遍佈大江南北。只是鳳家也有一個規矩就是，但凡是出去稱爲外部家族的鳳家分支，絕對不可以再用鳳這個姓氏。真是在分部家族內，出了每一代的嫡系傳人外，其餘的皆不可以透露給他們關於鳳家本部的信息”
“居然是這樣”顧明珠驚歎，“這個鳳家，還真是驚喜一重接着一重呢。”
“鳳之，按輩分，我要叫他老太爺的。但是又因爲另外一件事，我得叫鳳之小叔。”齊悅說道，“那件事情暫且不說。且說，正因爲齊家是鳳家的分部，因此，剛巧在我受傷的那個時候，齊永清和齊家老爺子，也就是我爺爺，來到鳳家本部。因爲齊家家長之位，要進行交接。這個交接儀式，必須在鳳家本部進行。當然，像齊家這樣有分量的分部，這個家長交接儀式，還得要鳳家族長的見證”
“而那個時候，小叔剛剛看完我回去。手裡還拿着我讓他修的一隻玉觀音。那玉觀音玉質很好，是我爸給我**定情信物，當時兩人分手的時候，並未歸還。後來我媽臨死，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總之是沒有把那玉觀音給帶進墳墓，反倒是留給了我。”
“後來小叔急急忙忙地去見齊永清他們，恰巧就被齊老爺子一眼就看到了那隻玉觀音，我爸爸謊稱掉了很久的玉觀音。於是，就找到了我。就憑藉我和爸爸那起碼有五分相似的面容，這身份不是很容易猜出來麼”
“再加上當時我並沒有防備，根本不曾想憑空冒出來了個生父，因此，他們一問的媽是誰，生日幾何，又跟我養父母聊過之後，更加肯定了我的身份當然，後來回京了之後，高科技的鑑定手段更是不會少的。”說道這裡，齊悅忍不住再次冷笑。是啊，就算是證據再多，沒有科技鑑定，總歸是有些不放心的。
“那時候齊永清的身份已經很了不得了。而且當時他也馬上就又要升遷。我的存在，就是一樁徹頭徹尾的醜聞如果我的事情暴露出來，那麼不說政治生涯斷送吧，至少說升遷的機會怕是要沒了。因此，我就被以遠方親戚的名義，接回了京都”
“當時，我不是不想留給你多一些的信息。可是，我又怕萬一有個什麼事情的話，會連累到你。所以就只把那隻三色翡翠貴妃鐲留給你了。”
wωw ¤T Tκan ¤co “明珠，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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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