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怨恨由此而生

秀萍非常難受地吐着灌進肚裡的水,腦子漸漸清醒過來。她記起來了,當時她和秀菱兩個同時落入水中,不遠處的楊紹文一臉的驚恐。照說,她的距離應該是離楊紹文更近的。可是,他怎麼做了呢?

他的眼睛裡頭只看到秀菱,他居然把自己撇在一邊,而徑直向秀菱劃了過去然後,他抓住了秀菱,帶着她一起向岸邊劃去。

那一瞬間,秀萍的心尖銳地痛了起來。她是楊紹文名正言順的妻,她與他同牀共枕,今後還要爲他生兒育女;可是,自己在他的眼裡,還是比不過秀菱。

秀菱給過他什麼,竟能讓如此癡迷、眷戀?在這一刻,秀萍胸膛充斥着滿滿的恨她不光恨楊紹文,也恨秀菱。恨到咬牙切齒,恨到心在滴血。

楊紹文到底想過沒有?他不救自己,而先救秀菱,自己便有可能葬身水底,再也不能活在這個世上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這一點吧?

他還是執意先救秀菱,也就是說,她顧秀萍,在楊紹文的眼裡,什麼都不是;最起碼是比不過秀菱的他居然寧願自己的妻子死掉,也不希望秀菱受到損傷,她做這個妻子,還做得有什麼意思呢?

不不不,顧秀萍在倉促和恐懼中,腦子跳出來唯一的念頭就是:我不能死我一定不能死在這裡別人不在乎我,我可不能看不起自己秀萍拼命地撲騰着,想盡辦法不讓自己沉下去。她的手無意識地到處摸抓,居然被她抓住了一隻浮在水面上的木槳。雖然這隻木槳承受不了她全部的體重,但總算爲她帶來了一些浮力,不至於那樣快地沉到水下。

楊紹文在當時的心情,亦是同樣的緊張。秀菱是他一定要救的人;可是秀萍若因爲他先救秀菱而喪了命,他日後的日子,也會因此而歉疚不安吧?

天可憐見,他救上了秀菱;再划水救秀萍的時候,其實他已經很累了,也就是憋着一股勁,纔再次帶着秀萍劃回來。如果不是那個趕鴨子的人跳入水中施救,也許他自己也要光榮犧牲呢楊紹文跌坐於地,背部靠在一棵樹上,才支撐着他沒有癱倒。都怪自己平日難得鍛鍊,一遇突發*況,這體力還確實有些不行再看秀菱,因爲沒有喝多少水,她恢復得相當快,已經在照顧秀萍了。

而秀萍面色蒼白,雖然醒了過來,面上卻毫無表情。秀菱焦急地喊着:“二姐,二姐,你還好吧?你沒事兒吧?”

秀萍定定地看着她,突然開口說了一句:“還好沒死”

秀菱呆了一呆,因爲秀萍說這句話的語氣,冷得磣人但秀菱想到,死亡的陰影剛從她身邊掠過,換了是誰,也會大受刺激的。所以,有什麼失常的表現,都能理解接受。

於是,秀菱還是好聲好氣地對秀萍說:‘二姐,剛纔真把我嚇着了。你肯定也是吧?我託了剛纔那個趕鴨子的人,回家裡報個信,爹和娘不定嚇成什麼樣兒呢‘秀萍冷冷地聽着,一句話也沒有迴應。

這個時候,楊紹文緩過一口氣來,掙扎着走到秀萍身邊問:“秀萍,看到你沒事,我的心這纔算會跳了。方纔我真怕~”

秀萍忽然閉上了眼睛,可她顫動的眼皮,卻告訴看着她的人,她在想着什麼事情,卻不願睜眼向人楊紹文當然猜不出秀萍此刻的內心,她在冷笑,心道: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也許我死了,你心裡才高興呢但是,我死了,你以爲就能娶上秀菱嗎?她永遠都是個掃帚星她不但克父克母,還會刑夫克子。所以,你永遠也別想娶她楊家長輩不會同意。即使有一天楊家長輩都過世了,我就不信你不怕被她剋死好吧,楊紹文,記住你今天是怎麼對待我的至於我,我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今天的你曉得嗎?這是對一個女人,對一個做妻子的婦人最大的羞辱。如果是我和你母親掉進水中,你先救了她,我不會怨恨,不會妒忌;可是,與我同時掉進水中的,是我的妹妹,你居然先救了她,置我於不顧,那麼,今後你也就不要怪我,也同樣將你置於腦後而不顧此時顧守仁和李氏得了消息,心急火燎地趕了來,那擔憂的神情,一望即知。

李氏一下子跪了下來,看着躺在草地上,臉色慘白的秀萍,她緊緊地抓住秀萍的手:“秀萍,秀萍,你別嚇娘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娘啊”聲音裡帶着哭腔。

而顧守仁也蹲下身子,眼睛睜得大大的:“秀萍沒事吧?”說着伸出手探了一下秀萍的鼻息,發現還是有氣兒的,這才鬆了一口氣,舔了舔乾乾的嘴脣。

秀菱倏地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顧守仁和李氏,有些虛弱地叫了一聲:“爹,娘。”

然後一股熱流,不由分說地衝進她的眼眶,她竟然哭了起來。李氏扶起她的身子,顧不上她的衣衫還滴着水,一把緊緊地抱在胸前:“秀萍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娘可怎麼辦啊”李氏的眼睛裡,也涌出了淚水。

秀菱其實衣衫也是溼答答的,頭髮還在往下滴着水呢可是因爲她的情況,比秀萍好得多,所以李氏只是爲秀萍擔着心還是顧守仁在邊上道:“哎,要哭回家哭去孩子她娘,你看看兩個女兒,衣裳頭髮都是溼得,不得趕緊回去啊?就是紹文,怕也是受了驚嚇呢”

李氏經顧守仁這一提醒,這纔回過神來,喛了一聲道:“對對對,咱們趕緊回家換上乾淨衣裳,再喝一碗壓驚湯,好好在牀上躺一躺,什麼都過去了”

又把眼光轉向秀菱:“秀菱還好吧?”

秀菱點點頭:“娘不須爲我擔心。咱們這就走吧”溼答答的衣裳貼在身上,確實很不舒服。隨着夕陽落山,拂過的風也不免有一絲涼意。

李氏又問楊紹文:“紹文沒什麼事吧?”

楊紹文無力地搖搖頭:“應該沒事。就是腿上被啥東西割了條口子”

李氏呀了一聲,連忙道:“那得趕緊回去,讓你林生叔幫着瞧瞧,上點兒藥。”

顧守仁折了一枝樹枝遞給楊紹文:“紹文拿這個當柺杖,走路好支撐着。”

接着蹲下身子道:“秀萍,爹揹你回去”他曉得楊紹文這個時候自顧不暇,肯定是照顧不了秀萍的。

李氏則攙着秀菱,一家子這才往田莊走去。

好不容易回來了,李氏又忙碌着,幫秀萍換衣裳,擦乾頭髮;秀菱則自己照顧自己。那邊楊紹文暫時換上了顧守仁的衣褲,林生開始爲他清洗傷口,搽藥。

李氏在邊上看着,有些爲難地說:“你和秀萍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倒出了這麼個事情。傳回你爹孃耳朵裡,不知該怎麼埋怨呢倒顯得我們沒把你兩個照顧好下次該不放心放你們來了”

楊紹文努力笑一笑:“娘,沒事兒我儘量不讓我爹孃曉得。就是他們曉得了,說起來事情還該怨我不是?我也沒料到居然會有那樣大的一條魚上了鉤,一下子把咱們的小划子也給弄翻了,唉”

他嘴裡和李氏說着話,心裡卻琢磨秀萍剛纔的態度。她一句話也不說,甚至閉上了眼睛,看也不願看自己一眼。究竟是她因爲驚嚇過度,太過疲累的反應;還是索性懶得搭理自己呢?

他自己,其實是有些愧對秀萍的。因爲在最危急的時刻,他第一個想到要救的人,是秀菱,而根本不是她。如果秀萍知道這一點,她會怎麼想?如果爲這個而怨恨自己,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吧?

當然,如果秀萍問起來,爲什麼先救秀菱,而不先救她?自己也許可以辯解:因爲秀菱當時離自己要近些可是,事實是這樣嗎?他很清楚,事實並非如此。應該是秀萍離自己稍微近那麼一點點纔對。

秀萍並不是瞎子,她會看不見麼?如果她看見了呢?

楊紹文已經感覺到了秀萍的冷淡,那種冷淡,與平日他倆之間那種令人不易察覺的冷淡、隔膜不同;彷彿有着冰棱的冷和厲,直刺人心。

那麼,秀萍可能是瞭解真相了楊紹文想。

他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兩隻手揉着太陽穴。如果秀萍真的要問的話,他即使不能直言相告,也不能騙她了他也不知道,秀萍的打算是:她死都不會開口問楊紹文的問了又怎麼樣呢?無論楊紹文的回答是什麼,他都已經那樣抉擇了,那樣做了不是嗎?

既然楊紹文的心裡沒有她,那麼,她所能做的回報就是:她的心裡,也永遠不會有楊紹文的位置而秀菱呢,她並不知道這些狀況。無論是秀萍心裡的想法,還是楊紹文心裡的想法,她都不得而知。她覺得今天的落水,真的只是一場意外而已。感謝老天爺的保佑,三個人都平安無事。

既然三個人都沒有什麼事,那麼,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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