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隔冰交談

看着樓雨清冷的模樣,季雲不免有些心痛。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若是想要幹掉鄧盛,就很難獲得樓雨妹妹的牽掛。

季雲自己都不清楚循環了多少次了,閉上眼睛安然去世前是成熟的樓雨,睜開眼睛醒來是少女樓雨……

心裡也期待着,萬一自己真的救活了自己,從手術檯上醒來的那一刻,樓醫生一定會萬分激動的撲到自己懷裡,哭成一個小淚人吧,然後這一段情緣就可以順勢續上了。

萬萬沒想到,自己解決了鄧盛,獲得了一絲重生的機會,但卻會與樓雨妹妹不再有半點情緣。

雖說醒來後,自己也可以嘗試着與樓雨接觸,但人家現在功成名就,是整個嵐城有名的大美人,自己這樣一個屌絲患者憑什麼讓人家多看幾眼啊……

不過轉念一想,季雲也能夠理解。

當時在高中,季雲匆匆忙忙的破掉了呂靜的霸凌,可卻根本沒有表現出任何對樓雨的關心。

在那個時期,落雨是最無助的時候,也是最需要有人不顧外界的流言蜚語爲她正名的時候。

擺脫了霸凌,可終究還是要忍氣吞聲,終究還是任人蹂躪。

所以堂而皇之的站出來,並揭露加害者的惡行是很有必要的,哪怕樓雨不轉學,她也終於可以像其他人一樣堂堂正正的生活在嵐城,生活在校園裡。

自己應該慶幸,樓雨並不是爲了自己纔回到嵐城的……不然解決掉了鄧盛,卻失去了樓雨醫生的專業救治。

總而言之,和樓醫生沒緣了。

不知爲何,季雲心裡開始格外失落,有那麼一點小情緒了。

“哎呀,我這邊聯繫不上,估計那個叫沈滄滄的女孩高中之後就和他沒有聯繫了。”這時走廊外面的王副校長喊了一句。

哦,各位別忙活啦。

我又放棄治療了!

“患者身體存在猝死隱患,他先前是否經歷超負荷的運動?”樓醫生詢問旁邊的女護士道。

“我想起來了,他應該是給心臟科室護送供體器官的小哥,我之前有看到他從鎮水山那跑過來。”女護士說道。

“鎮水樓隧道被淹,交通受阻,如果供體器官從機場方向送過來,那大概率這位患者是狂奔了十幾二十分鐘,造成了身體嚴重負荷,加之他本身就有心臟方面的病史。”男醫生傅光逸說道。

這句話說完,樓雨醫生纔看了一眼季雲蒼白的面容。

“準備心臟搭橋手術。”樓醫生道。

“好!”傅光逸與女護士同時回答道。

“患者叫什麼名字?”樓醫生重新問了一句。

“季雲。”女護士說道。

樓醫生點了點頭,隨後她稍稍俯下了身子,靠近了季雲的耳邊,用一種非常誠懇的口吻說道:“季雲,季雲,我知道你可以聽見我說的話,如果你感覺自己身體陷入到了一個冰潭底部,不用恐慌,你沒有在水裡,你可以呼吸,你的身體沒有消失,你也不會到任何的地方,伱身體只是短暫的失去了神經聯繫……”

在準備儀器前,樓雨一遍一遍的在季雲耳邊道。

她知道這名患者的聽覺是正常的,意識也是清醒着的,此刻的患者接近有意識的植物人狀態。

而患者能否活過來,他自身的強烈求生欲和意志力也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所以樓醫生才一遍一遍的強調,儘可能用自己的聲音去讓患者保持意志清醒,並讓她依靠意志力去喚醒自己的身體機能!

人的意志力是可以喚醒身體,就像是給一個老舊的發電機通上動力,只要啓動起來,發電機就可以自給自足!

季雲確實可以聽見。

他甚至驚訝於樓雨可以描述出自己意識所處的那種狀態。

是的,他每一次在醫院裡的循環都猶如封在了一個冰潭之下!

他與外界隔着一層厚厚的冰壁!!

他看得見他們在冰面上走動,也聽得見他們的對話。

在冰水之下的季雲呼吸會越來越困難!

他的身體也會失溫!

季雲也不斷嘗試着用力去砸頭頂上的冰面,可冰層厚實堅固,紋絲不動!

最後,他會越來越窒息,身體越來越冰冷,然後任由自己的身體沉入冰潭的最黑暗底部……

之前樓雨沒有出現的時候,季雲孤寂的封印在水下,任憑他如何掙扎撞擊都無法喚起冰面上的人注意,這份恐懼與孤獨無論循環多少次都難以克服。

也正是樓雨的出現,發現被封在了冰層下面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就在這塊厚厚的冰壁下,她知道自己的處境,知道自己正在無比痛苦的掙扎着。

她激勵着季雲,不斷的與季雲交流,讓季雲儘可能憑自己的意志力堅持着。

同時樓雨也在利用自己的醫術敲碎着死亡冰壁,試圖將季雲從下面救上來。

事實上,在之前的所有循環裡,季雲並沒有看到什麼希望,那厚厚的冰壁,即便是高超醫術的樓醫生彷彿也很難破開。

但是,這次更換了設備之後,季雲能夠感受到不一樣的地方。

最最重要的是,自己頭頂上的絕望冰壁,終於有裂開的跡象!

“咯吱咯吱~~~~~~”

那裂開的縫,就是季雲的生門,儘管還根本無法鑽出去,但季雲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有光從裂縫中投射下來,瀉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直以來季雲都只是在假設,假設自己改變了過去某些事情,影響了自己的這場手術,就有可能在搶救室裡活過來。

然而是否可行始終是未知的。

之前季雲自己心裡根本沒有底。

但現在,樓雨證實了這一點!

封困在自己頭頂上的死亡冰壁已經裂開了,季雲堅信,樓雨真的可以救活自己!

只要再多給她時間,她一定可以讓自己重見天日!!

這一次呼吸機將自己的搶救時間延長了,同時也真正意義上讓季雲看到了生的希望!!

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是白費的!

自己絕沒有活在一個假象的世界裡!

“現在是10點31分,可以給患者注射藥物,只要能夠給患者再延長十分鐘……”

“樓醫生,患者已經到極限了。”

“季雲,季雲,再堅持一會,我一定可以讓你活過來……季……雲……”忽然,樓醫生在這次呼喚這個名字的時候怔住了,似乎在很久遠的記憶裡,這個名字是自己在心裡時常想起的。

同樣的,季雲也感受到了樓雨語氣的細微變化。

她終於想起自己了嗎??

她的眼眸裡,彷彿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忽明忽暗。

但很快,樓醫生目光再次堅定而專注了起來,她再次俯下身子,貼近季雲的耳朵。

“季雲,我是樓雨,你還記得我嗎??”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絕望很痛苦,但無論如何都請再堅持一會!”

“季雲,季雲,別睡過去……”

“你還住在老匠街嗎?”

“吳凱還常和你聯繫嗎??”

“其他同學們呢,會時常聚會嗎??”

“季雲,別睡過去。醒過來後,把這些都告訴我好嗎?”

起初護士們都不明白樓雨醫生爲什麼要在莊嚴的手術檯上說這些話。

可在她道出最後一句話時,其他醫護人員才意識到,樓雨在儘可能的喚醒患者沉死的意識。

靈魂在醫學生來說是玄學,可每一個醫生都知道包括世界醫學裡最難功課的癌症,同樣需要依靠患者自己堅毅不拔的靈魂意志!

樓醫生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再不顧一切的將對方從黃泉路上給喚歸回來!

事實上,這些話對冰封在冷水下的季雲來說確實很溫暖,也很有力量。

循環到過去時陽光有多燦爛,可時間一到自己墜入到的冰封之潭中就有多麼冰冷與窒息。

過去與現在的時間是對應着的,季雲在過去遨遊了多久,被浸泡在這樣的冰層下就有多久。

如果沒有王副校長和樓雨的這份善意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他們一次次給與自己生的希望,季雲覺得自己早就瘋狂迷失了!

身體終究會被凍僵,窒息感還是會慢慢爬上自己的咽喉……

但這次季雲不會因此絕望!

在冰層下,季雲即便說話也沒有人可以聽見,但季雲還是在心裡與極力搶救自己的樓雨隔着冰壁說着話。

“我答應你,我會醒過來,會告訴親口告訴你這些。”

“我們一起努力。”

“這次時間不夠沒有關係,你已經讓我感受到了光灑在臉上的感覺。”

“我相信你,只要再給你爭取到一次時間延長,你就可以救活我!”

“只需要再延長一次!”

“我答應你,等我醒過來會陪你一起走走老匠街。”

“我們可以在街角的店,喝一喝老匠街獨有的擂茶,講一講這十年來大家的變化,雖然我的生活一團糟,但你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嵐城變化很大很大,我們可以慢慢的走慢慢的看。”

“以後的日子也還很長,如果你回到嵐城定居,會有很多個十年。”

“上一個十年,哥哥是個小混蛋,之後每一個十年,哥哥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別爲我這樣的人難過自責了。”

“你一直都很好。”

“待會見。”

……

季雲的身體緩緩的沉了下去。

手術室的光輝猶如一輪白色的太陽,光輝下的樓醫生是一位聖潔的神靈,但隨着身體被冰冷與黑暗給包裹,冰面上的這麗影漸漸模糊,漸漸遠去。

“滴——————”

“10點32分。”

“患者無生命體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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