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許多年後回憶這圇圄的一生，蕭宏也不會忘記那天發生的事情。
就在他喊出那句“不自由，毋寧死”之後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裡，看着越過一具具屍體走到面前的那個人，他便毫不猶豫地舉起了雙手。
“別，別開槍！我投降，我投降！你們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們！別殺我！”
確認了一下地上的屍體，王鵬將槍口微微挪了下，對準了坐倒在掩體後面的蕭宏和他的“狗頭軍師”高睿明，用冰冷的聲音說道。
“把陸院士交出來。”
“陸院士？”
“別給我裝傻。”
槍口向下移了一寸，王鵬不耐煩地扣了下扳機。
聽着砰的那一聲槍響，看着自己褲子邊上濺起的混凝土碎片，蕭宏嚇得下意識往後縮了下，滿臉恐慌地驚聲叫喊道。
“臥槽！什麼裝傻？！我特麼還想知道那傢伙去了哪！等等，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肯定不是泛亞合作的……陸院士應該已經被他們轉移走了纔對！格萊斯頓！是你！是你對不對！我早知道你們這些邪.教徒不可信！”
看着幾乎陷入瘋狂的蕭宏，王鵬微微皺了眉頭。
格萊斯頓？
這個名字好耳熟……
他沒記錯的話，這傢伙不就是一個普通的企業家嗎？好像是南門二探索殖民基金的經理，最近正在爲“諾亞方舟”的項目籌集資金。
等等……
邪.教徒？
難道說……
一種可能性忽然在王鵬的腦海中出現了。
雖然有些牽強，但卻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你是說，南門二外星系探索知名基金會，是宇宙之靈基金會的產物？”槍口重新對準了蕭宏的腦門，王鵬用審問的語氣繼續說道，“那個格萊斯頓，是他們的白手套？還是說乾脆就是宇宙之靈基金會的高層？”
“呵呵，事到如今你還裝什麼，”蕭宏冷冷地看着王鵬，用如同毒蛇一般的聲音說道，“誰能比你更清楚他的是幹什麼的——”
“現在是我審問你，不是你問我，”眼神冰冷地看着他，王鵬繼續說道，“我勸你還是好好回答這個問題，這關係到你能不能在法庭上爭取到減刑的機會。”
面對那黑洞洞的槍口，蕭宏感覺全身的勇氣都被抽空了。
雖然他心中也有很多困惑想問，但面前這人臉上不耐煩的樣子，卻是讓他不敢再去開口說一個字的廢話了。
緩緩地，他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了一句話。
“我說……”
看着王鵬示意繼續的眼神，他試着平復了下聲音中的顫抖，繼續說道。
“那是上個月的事情……格萊斯頓找到我，讓我和他行個方便，批准他的‘諾亞方舟’計劃。剛剛拿到計劃書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特麼都是些什麼玩意兒，但我忽然想到造這麼大一艘星艦，能夠帶動整個天宮市的造船產業，而對我們來說這剛好是個機會。而且他們需要的曲速技術，剛好我們也想要。”
“然後我們就商量了一下，先是以學術交流的名義將陸舟請到天宮市這邊來，再由市政廳給南門二殖民探索基金作爲信用背書，利用泛亞合作在金融政策上對殖民地的優惠條件，發行預售船票和企業債。但實際上——”
王鵬：“實際上是這筆錢一部分被劃到了市政廳的賬上，作爲籌集軍費的‘戰爭債’？”
雖然想否認，但都已經到了這份上，這點秘密根本就藏不住。
支支吾吾了一會兒，蕭宏最終還是尷尬地點了下頭。
“是的，就像您看到的那樣……”
王鵬語氣冰冷地說道。
“拿着我們的錢來造槍炮打我們，你們可真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不是我的主意……”蕭宏小聲說出了這句話，看向了坐在旁邊尷尬傻笑的高睿明，“我只負責簽字……”
無論如何，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南門二殖民探索基金勾搭上了天宮市的叛軍，而且還把爲殖民比鄰星b籌集到的資金，挪到了天宮市市政廳的賬上。搞不好最後別說是造什麼“諾亞方舟”了，鉅額罰單和對知情管理層的出發，怕是能讓這家公司直接宣告破產。
幾乎是可以預見的，等到真相爆出來，只怕一場金融海嘯是難以避免的了……
王鵬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繼續問道。
“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先放在一邊，所以說陸舟到底在哪裡。”
“陸舟……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眼看着面前那人的眼神越來越危險了，蕭宏慌忙地解釋說道，“我承認，我們確實在找他！他的曲速引擎是我們獲勝的關鍵！而且根據我們的專家猜測，超空間躍遷應該是能夠通過某種方式干擾的。只要我們掌握了干擾超空間航道的技術，就能避免泛亞合作的艦隊直接開到我們的頭頂……”
小心翼翼地看着王鵬，蕭宏嚥了口唾沫，繼續說道。
“後來我們去過他的房間，結果人根本就不在裡面，還少了幾件衣服。後來我們試着調查過監控，但自從他離開酒店之後，他整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連一幀的監控都沒找到！我們當時就懷疑，是不是你們已經盯上了我們的計劃，提前將他轉移走了。”
到現在，蕭宏基本上已經能夠斷定，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什麼邪.教徒，而是安全局的探員。至於那些襲擊市政廳的不明武裝——看王鵬也不像是認識他們的樣子。
如此說來的話，那些人只能是那個格萊斯頓派來滅口的了……
想到這裡，蕭宏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憤怒的表情，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明白了！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那些人根本不是什麼泛亞合作的特種部隊，是他們派來滅口的殺手！這羣蠢貨居然在我背後捅刀子！聽着，你們的陸院士不在我們這裡，如果不是被你們的人保護起來了的話，那隻能是在基金會的手上了！”
“他們想撇開我們……”
就在蕭宏正罵罵咧咧的時候，地下車庫的天花板忽然傳來了爆炸的震顫。
聽到那密集闖入的腳步聲和忽然又開始零星響起的槍響，蕭宏和高睿明的臉上不約而同地浮現了一抹絕望。
“完了……一切都完了。”
盯着天花板，高睿明小聲碎碎念着。
然而不知爲何，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中卻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落在泛亞合作的手上，總歸是比落在那些邪.教徒的手上好得多。
和格萊斯頓合作了那麼多年，他對那傢伙幹過的勾當瞭如指掌，更清楚那些人的手段究竟有多麼的殘忍和骯髒。
擡起無神的視線，看着面色凝重的王鵬，蕭宏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道。
“這些情報……足夠我減刑多少年？”
“也許是二十年，也許是三十年，關鍵還是看我們能順着你提供的線索釣到多大的魚。”
聽到這句回答，蕭宏漸漸鬆了口氣，繃緊的肩膀也跟着放鬆了幾分。
看了這傢伙醜陋的樣子一眼，王鵬不屑地咧了下嘴角，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淡淡的嘲弄。
“先別急着高興。”
“具體判幾百年，你還得和法官好好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