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4章 敗家娘們兒

當李如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時,蘇進寶想收拾這小子來着。

別看他蘇進寶現在不管實事,但那是因爲他過完年就退休,再加上歲數大了精力不濟,不願意管了。

要知道,蘇進寶現在還是名義上的後勤一把手呢。而且他是林場老人,就周春明見他也一口一個“蘇哥”的叫着。

永安林場敢在他蘇進寶面前拍桌子的,近五年已經沒有了。

可還沒等蘇進寶發火,就聽到了李如海接下來的話。

蘇進寶聞言,忙扒拉李如海一下,然後蘇進寶抻脖往門口望了一眼,纔對李如海說:“你別瞎說哈,你不想擱屯子待啦?”

“我沒瞎說!”李如海道:“蘇大爺,昨天午後我上他家,給他拿個狍子。完了跟他說,我要報名選婦女主任,他也答應了。”

每當聽到李如海嚷着要選婦女主任,蘇進寶就覺得頭大,他皺眉看了李如海一眼,問道:“人家趙國峰差你一個狍子?”

“啊?”李如海一愣,茫然地問道:“蘇大爺,你意思是我禮送送輕了唄?”

“什麼玩意?”蘇進寶沒好氣地拉着李如海坐下,耐心地說道:“我說的是,人家咋也是屯長,他要想要狍子,那有的是人給他送。”

李如海咔吧下眼睛,道:“蘇大爺,你這麼說,意思不還是我禮送送輕了麼?”

“嘖!你這孩子!”蘇進寶道:“那趙國峰我瞭解,他不是那人。還收禮不辦事兒?你等着吧,他這沒給你報名,那狍子他也不帶要你的。以後他肯定找機會還給你,他不把那狍子給你,也得在別地方給你找補回來。”

蘇進寶快六十了,李如海比他家大孫子還小一歲呢,蘇進寶拿李如海當個孩子看,他怕這孩子沒深沒淺地得罪人。

“那他也沒給我辦事兒啊!”李如海卻不滿意地說:“我的政治理想、抱負……”

“你抱負什麼?”蘇進寶打斷李如海,道:“你政治理想就是當婦女主任吶?”

說到此處,蘇進寶耐心地給李如海講道:“你過完年才十五,你擱咱場子好好幹,等有機會你轉個崗,脫離那個收發室,進調度啊、統計呀都行,完了以後往上撓,這多好啊?”

“蘇大爺,那不都以後的事兒了麼?”李如海說:“我先幹一屆婦女主任不也行嗎?”

“你能幹了嗎?”蘇進寶無奈地拽過報名表,指着永安婦女主任後面的四個名字,道:“這裡頭我就知道王美蘭,那仨都誰家的呀?”

“這是老齊大叔媳婦。”李如海指着吳冬霞的名字,給蘇進寶介紹道:“就咱一車間齊師傅。”

“啊……”蘇進寶要跟老齊大嬸碰見,他能認得那老孃們兒是誰家的,但要跟他提起吳冬霞,蘇進寶就得搖頭。

“這是我孫姨。”李如海又指着那孫永榮的名字,道:“她老頭兒是咱林場保衛組周大奎。”

“啊,那我知道了。”蘇進寶攔下了要繼續介紹的李如海,說:“就四個人,你能選過誰呀?”

“我咋選不過呀?”李如海手往名單上一指,當發現自己指的是王美蘭的名字後,李如海忙把手指往後一挪,然後一劃後面的三個名字,纔對蘇進寶說:“這仨都是我的人!”

“你說什麼玩意?”蘇進寶驚訝地看着李如海。

“她們都跟着我混!”李如海道:“我要擱屯子,她們就都團結在我的周圍。”

李如海這話不假,平常永安屯裡的老孃們兒、小媳婦都圍着他轉。

其中,吳冬霞、孫永榮、宋桂珍再加上老劉家二兒媳婦宋秋月,堪稱是李如海伴駕的四大金花。

平常李如海講八卦的時候,只有她們能插嘴。像鄭廣軍媳婦蘇秀蓉那樣的,只能在一旁聽熱鬧,發出些“嘖、啊”感嘆,或者跟着哈哈樂。

跟男人們不同,男人們維護面上關係,除非是對立,否則不會旗幟鮮明地跳出來和趙國峰打擂臺。但女人就不同了,像吳冬霞和孫永榮平時就不對付,如今李如海不在,她們就各自爲戰,拉攏周圍人開始爭奪婦女主任。

只有宋秋月輩分小,所以沒參加,只站在吳冬霞身後搖旗吶喊。

聽李如海之言,蘇進寶深深地看了眼他,見李如海不像是開玩笑,他驚訝地道:“你人緣這麼好呢?”

“啊!”李如海小脖一揚,道:“婦女選舉,我拉百八十票沒有問題。”

蘇進寶聞言一笑,手指點在王美蘭名字上,問李如海道:“那她,你能競爭過嗎?”

李如海看了一眼王美蘭三字,抿下了嘴脣道:“那有啥不能的?”

蘇進寶笑了,他收回手對李如海說:“知道趙國峰爲啥不給你報名了吧?”

“那他也是收禮不辦事兒!”李如海下巴一揚,賭氣道:“過兩天聯歡會我上臺好好講講他!”

“哎!”蘇進寶嚇了一跳,連忙攔道:“我跟你說,你可別嘚瑟啊!”

“哼!”李如海輕哼一聲,道:“紅旗捲起農奴戟,黑手高懸霸主鞭。爲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蘇進寶:“……”

其實李如海就是賭氣才這麼說,在他心裡都已經認命了。

但蘇進寶害怕了,這孩子說尖不尖、說虎不虎,上臺連他親哥都敢扒,萬一再給趙國峰扒扯一頓,那不給人得罪死了麼?

於是,誤會就這麼產生了。

“你要報名,我就給你報上。”蘇進寶一手拽過報名表,一手拿過筆,對李如海說:“完了你可不行啥都說!”

“嗯?”李如海也沒想到還能峰迴路轉,他驚喜地看着蘇進寶問道:“蘇大爺,你給我填上好使嗎?”

“廢話!”蘇進寶白了李如海一眼,道:“咱是幹啥的?咱要不好使,他能把名單報到咱們這兒麼?”

說話間,蘇進寶已將李如海的名字寫在了宋桂珍後面。然後,蘇進寶把名單遞給李如海看,並說道:“你們屯子選幹部那天,咱工會得去人。到那兒了,咱工會人主持,宣讀競選名單,完了唱票、核票。”

“那可太好了!”李如海高興地把報名表還給蘇進寶,說:“那蘇大爺,那天你來我們屯子行不行?”

“行啊!”蘇進寶答應地很痛快,只聽他道:“我家小孫女聽說你們家跟老趙家整什麼臘梅花呀,她在家吵吵好幾天了,非得過去看看。”

“啊?”李如海詫異地道:“這事兒都傳你們屯子去啦?”

“那不都你擱場子傳的嗎?”蘇進寶瞥了李如海一眼,然後將身一轉,好奇地問李如海說:“他們說王美蘭那傢伙日子過的,比她爹在的時候都闊?”

“嗯!”這消息也是李如海傳的,只見他抿着嘴,滿臉帶笑地重重一點頭,才道:“都買大彩電了,她爹在那前兒哪有大彩電吶?”

蘇進寶:“……”

“唉呀!”蘇進寶輕嘆一聲,收起名單時念叨着說:“我家你利民嫂子昨天跟你利民哥叨咕,說要打個金鎦子。”

“那就打一個唄。”李如海站着說話不嫌腰疼地說道。

“打啥呀?”蘇進寶說:“我們家沒有地,我們爺倆工資養活六口人,你利民哥他兒子比你大一歲,再過兩年也得娶媳婦了。現在……”

說到此處,蘇進寶又想起了王美蘭,但他沒說什麼埋怨的話,只道:“咱林區娶媳婦彩禮還漲了。”

“可不咋的!”李如海道:“現在都六百、八百了。”

“還有要一千的吶?”蘇進寶補充道。

……

“老徐家要特麼一千彩禮。”永安屯屯部,會計譚朝陽手朝天一甩,罵道:“我去他媽b的,我特麼聽這話,我直接就告訴她不行!”

“媽呀,都這樣了嗎?”逃避刷碗來到屯部的趙國峰,和譚朝陽談起兒子婚事,卻沒想到聽到了這麼個消息。

譚朝陽的兒子今年二十了,最近琢磨相親娶媳婦。只因劉鐵嘴在李家受傷下不了炕,就四處託別人給介紹。

終於在上禮拜五,有人給他家兒子介紹了永福屯老徐家,也就是徐寶山弟弟徐寶城的閨女。

介紹人是徐寶城的小舅子媳婦,那娘們兒一開口彩禮就是一千。

當時聽她的話,似乎還有商量的餘地。但開價就一千,講價又能講到哪裡去?

“唉呀!”譚朝陽長嘆一聲,接過趙國峰遞過來的煙後,對其說道:“趙哥,那婦女主任沒有別人選了麼?要不讓你家我嫂子上呢?”

“那你這不扯呢麼?”趙國峰笑道:“我是治保主任,你嫂子再當婦女主任?”

“也是……”聽趙國峰這麼說,譚朝陽有些泄氣地看着桌上的報名表,道:“這仨娘們兒也爭不過人王美蘭吶!”

說到此處,譚朝陽轉向趙國峰說:“趙哥,這我媳婦跟我念叨好幾天了。”

“你媳婦唸叨啥呀?”趙國峰問道:“你家我大侄兒彩禮錢要差了,你跟我說,哥給你張羅。”

“趙哥,不是那個。”聽趙國峰這麼說,譚朝陽心中一暖,但轉頭想起這兩天家裡的事,便沒好氣地說:“我媳婦唸叨說,讓我給她打對兒金耳環。”

趙國峰嘴角一扯,他媳婦今天早晨還唸叨了呢?只不過和譚朝陽媳婦不同的是,他媳婦要金鐲子。

“趙哥!”譚朝陽深吸了口煙,皺眉吐煙說道:“我跟老趙家沒仇,但你要讓王美蘭上來,咱屯子這幫老孃們兒都跟她學,到時候不完了嗎?”

說完這句,譚朝陽又補充道:“一個比一個敗家!”

“唉呀媽呀!”趙國峰一怔,心裡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不如把李如海的名報上去了。

此時的王美蘭,還不知道她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屯子裡的頂流。

今天家裡難得的就剩她一個人,王美蘭在家關好門、拉上窗簾,戴上金項鍊、金耳環、金鐲子、金鎦子,然後開始數錢。

西屋裡的小猞猁趴在炕沿邊,小黑熊把頭從松木箱中探出,一猞猁一熊支棱着耳朵,聽着對面屋不時傳來的“呵呵”聲。

今天同樣意氣風發的,還有趙把頭。

前呼後擁十個人、八條狗、八棵槍,帶着這麼大個獵幫上山,趙有財心情就似今天的天,光明透亮!

一幫人到昨天陳大賴等人被堵的山,看着滿山的凍野豬,陳大賴、鄭廣軍、鄭廣財眼淚都快下來了。

饑荒還不上了,雖然李如海說不着急還錢,但從他手裡借的錢都是有利息的。差一天,就差一天的利息。

趙軍聲聲口哨聲中,圍在野豬屍體旁的獵狗紛紛回到他身旁。

“陳哥。”趙軍對陳大賴說:“看看今天要是完事兒早,咱就給這些豬整回去。那身上肉不能要了,大腿啥的都沒事兒,剔多少算多少唄。”

野豬臭膛了,身上肉都沒法吃,大鍋一燉,家屋裡都臭烘烘的,根本就吃不了。

其實要賣呢,也能賣。把這種臭肉用涼水拔,拔完了拿去外面凍,凍住了以後往上一遍遍澆涼水,能暫時將臭味封住。

但陳大賴是本地人,到集上去賣肉,買他肉的也都住十里八村。回家一吃那肉臭了,陳大賴的名聲也跟着臭了。

“唉!”陳大賴長嘆一聲,跟着趙有財他們繼續上路。

昨天他在樹上看得清楚,那些炮卵子都順西坡下去了。

一行人帶狗下西坡,沿野豬蹄子印在往西走,是一片塔頭甸子。

塔頭甸子屬於溼地,處於兩山之間,裡面生長着一個個塔頭墩子。

這些塔頭墩子,高的能達到一米,低的也有幾十釐米。

前些日子永安林區下了一場大雪,這場大雪將不少塔頭墩子都埋住了。如果貿然穿過,不管是人還是狗,腿撞在塔頭墩子上都容易受傷。

“老尿子!”趙有財叫了黃貴一聲,指着對面山道:“昨天這幫豬晚上讓你們驚起來,不跑到那座山不帶歇着的。”

“嗯!”黃貴點了下頭,對趙有財說:“那咱擱那麼過去?”

“咱往回走!!”趙有財比劃着道:“回去下山,坐車奔那邊去,比咱穿着甸子走快多了!”

“聽你的!”黃貴不是本地人,雖然來這邊打過圍,但終究不如趙有財熟悉山形地勢。

於是,衆人往回返。在經過陳大賴獵野豬之處,十一個人也沒空手下山,紛紛使繩子拖野豬向下走。

但只拖一趟,將四頭大炮卵子拽下山後,衆人七手八腳地把野豬擡上後車箱。

擡野豬時,趙有財沒動手,他把黃貴叫到一旁,遞給黃貴一顆煙時,說到:“你來一趟,就擱這兒多住一陣子,完了我領你上山玩兒兩天。”

“我用你領?”黃貴瞥了趙有財一眼,但卻麻利地接過石林煙,道:“你趕緊上你班兒得了!”

“你……”趙有財氣道:“你跟我上兩天山,你就知道了。”

“知道啥呀?”黃貴問,趙有財答:“看你趙哥槍法好不好使就完啦!”

“好屎?”黃貴聞言冷笑,不屑的撇嘴道:“好屎都特麼讓狗吃了!”

趙有財:“……”

正在旁邊往樹上呲尿的黑虎聞言,撩下腿衝黃貴就叫:“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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