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幽灵船在哪儿,说!”
汪强举着枪,直直地对着岳阳,“今天老子要是见不到你的船,你就给我死在这儿吧!老子出不去,也要拉你们当垫背的!”
“杀人了!杀人了!”朱利安再度拍起了巴掌,只是此时没人注意到,他的眼仁在渐渐发白。
“你冷静点儿,放下枪,有话咱们好好说……”徐才企图安抚汪强。
“滚!老子平时就看你不顺眼,装老大哥给谁看呢?”汪强现在是点燃的炮仗,谁离得近炸谁。
“姓岳的,给你三个数,幽灵船在哪儿,说!”
岳阳的碎片式记忆里暂时还没有被枪指着的经验,他发散性地思考了一会儿,觉得以目前的状况,实话实话也没什么损失。
“船就在海滩上啊,你要看,我可以带你去。不过……”岳阳的话没说完,突然停了下来。
汪强瞬间紧张了起来,“你干什么?你说话啊!”
在汪强侧面的徐才这时也微微往后退了退,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朱利安,你怎么了?”
朱利安?
汪强刚想回头,胸口却猛地一震,一只鲜红的手掌正从他的胸前穿堂而过!
“砰”地一声枪响,却是无力地朝向天空的。
汪强努力地转过身,看着歪着头的朱利安。
“坏孩子……”一个干哑的,衰老的声音从朱利安的喉咙里传了出来。
徐才和马歇尔瞬间跳开,白雪儿举起了照相机,一缕黑影飞速从朱利安的身体钻进地板,转眼间就消失了踪迹。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朱利安昏了过去,汪强死了,剑拔弩张的餐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时,窗外的天色又昏暗了起来,眼看着时间再次加速到晚上了。
“实话告诉你们,”岳阳打破了凝固的沉默,“我是扒着一块木板漂到这座岛上的。如果木板能装下你们,我肯定带你们一起走,如果装不下,我们就再想办法。”
“木,木板?”马歇尔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绝望了,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我相信你,岳兄弟,我相信你,”徐才却连连地道,“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岳阳掏出了安冉的日记本,“刚才的鬼魂,好像是个老人,我记得安冉的日记里提过一个李奶奶……”
果不其然,岳阳在前面几页里,找到了新出现的内容:
“这是我来到这个公寓的第一个星期日,五楼的李奶奶带我去了海边。”
“没人愿意来海边,对于很多人来说,看到那片被浓雾包裹的海,就等于看到了绝望。”
“可李奶奶不这么认为,她告诉我,有海就一定有船。有一天,会有一艘能穿过那些浓雾的船,带我们离开这里。”
“我问李奶奶想去哪儿,李奶奶告诉我,她想去看看她的孙子。李奶奶其实并没有孩子,唯一的小孙子,是她在医院后身的花坛里捡的。”
“孩子先天不足,智力有问题,但李奶奶不嫌弃,她捡垃圾、卖废品,把小孙孙养到了十岁。”
“……我的身体不行了,我没几年活头了,我要是死了,孩子要怎么活下去呢?也是凑巧,我在一个公园边上,听几个小年轻说起了那栋公寓。我就想,这要是真的,能让孩子恢复智力,回到他亲生爸妈的身边,那我就是立马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第9章 28号公寓
第四天的夜晚来临了,当初登岛的九个人,如今只剩下五个了。
朱利安还是昏迷着,临到半夜还发起了高烧。
五个人这次没有分开,全都躲到了刘萌萌的房间里。
沈龙的遗物里藏着几样亡灵道具,虽然评级都不高,但聊胜于无,都被徐才收着防身了。
韦东也留下了两样防身用品,一个是一枚刻在木牌上的巫师咒,效果未知;一个就是那根红色的粉笔了,不过已经碎了一大截,只剩下一个粉笔头。
“这两样东西要是有用,韦东也不至于那么无声无息地就没了,”白雪儿看着叹气,让马歇尔先都收了起来。
“你的照相机在面对刘萌萌的时候,好歹能起作用,不过好像每一次效果都不一样,”岳阳有些疑惑。
“我的照相机效果是完全随机的,”白雪儿也很无奈,“每次能出什么结果,全都看脸。”
时间还在高速地流动着,马上就要接近午夜了。
除了朱利安,没有一个人敢睡,房门、窗户还是镜子,都是危险品。
岳阳盘腿坐在地板上,研究了一会儿安冉的日记,然后试探着叫了叫他家大佬。
裹在黑雾里的人一直没有动静,像是沉睡了一样。岳阳不大明白,船灵也需要睡觉吗?
“咔哒€€€€”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异响,所有人的神经都瞬间紧绷了起来。
屋子里的灯打不开,好在徐才搬来了他们带着的燃油夜灯,让屋里明亮不少。
几个人都四处打量,寻找声音的来源,躺在床上一直昏迷的朱利安却直愣愣地坐了起来。
徐才惊慌地举起道具,朱利安的眼仁开始频繁地向上翻起,整个人都开始抽搐。
“他这是怎么了?又要鬼上身了?”马歇尔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其他人更是一头雾水。
抽搐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僵硬地转过头,瞳孔里一片惨白:“你们……”
朱利安停顿了一下,岳阳几个还蒙着,却只见他本来就拧着的脑袋,猛地向后一转!
“一个都逃不掉!”
“扑通”一声,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的朱利安,重重地栽了下去,这下彻底没气儿了。
徐才腿一软,瘫倒在地,“我看,我们是真的走不了了……”
“是这座岛的主宰吗?他这是在恐吓我们,”马歇尔的脸孔白的吓人。
“我曾听人说过,一星、二星难度的噩梦岛与三星以上最大的不同,就是主宰是否有自主意识。”
白雪儿往漆黑的窗外看了看,“低星级的噩梦岛上,通常只有一个轮回不停的诅咒或死了太多人的怪谈,它们就像一个自主运行的程序,不会自我修复,也不会自我更改,只能僵化地按照程序运转着。可三星以上的噩梦岛,就是配有程序员的高级程序了。我们这些诡雾海上的人,本来就是破坏程序的存在,一旦被主宰注意到,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掉我们。”
“一个运转不停的程序,一个为主宰输送养料的屠宰场……”岳阳闭着眼睛靠在墙上,脑中慢慢有了条模糊的思路。
这一晚,在朱利安离奇死亡后,没有再发生其他的事。
天色一亮,岳阳就带着其他人一起到了五楼李奶奶的房间。
“我们真要进去吗?”徐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不等于上赶着找死吗?”
“在这栋公寓里,待在哪儿不都等于找死。”马歇尔摆摆手,他昨晚就看开了。
岳阳捧着安冉的日记本,小心地敲了敲505的房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岳阳慢慢把手放到了门把上,门却轻轻一晃,自己打开了。
“是安冉啊?进来吧。”靠在窗边的摇椅上空荡荡的,却传来沧桑的说话声。
岳阳重重地往前迈了一步,白雪儿拉了他一把,被他轻轻摆脱。
“奶奶,这栋楼的人,好像越来越少了。”岳阳走进了房间,周身的温度瞬间阴凉了下来。
“是啊,”摇椅上模糊地出现了老人的影子,她微微佝偻着背,穿着老式布衫,头发盘的很整洁,“他们都去了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会比这里好吗?”
“好与不好,去了才知道啊。”
老人缓慢地转过了头,模糊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却径直望向了岳阳的背后,“安冉啊,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们也离开啊?”
岳阳汗毛一束,猛地转过了身,一个漆黑的影子,正直直地贴在他的背后!
房门口,白雪儿已经举起了照相机,马歇尔正拼命冲岳阳挥手。
岳阳一动不敢动,看着那个漆黑的人影,小心地碰了碰岳阳怀里的日记,然后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人影似乎跟李奶奶说了什么,竹制的摇椅停了下来。李奶奶深深地叹了口气,摆在窗台的镜子里,浮现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男孩大概十岁,女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痴痴傻傻的,却很信赖地牵着她的哥哥。
两人走在有些荒芜的河岸边,周围没有什么人,女孩咬着手指,任男孩把他带到了河水旁。
“哥哥,哥哥,狗狗……”
“狗狗在水里,”男孩指着宽阔的河面,“去吧,去把狗狗找回来,找不回来打你屁屁哦。”
女孩定定地看了男孩两眼,开始磕磕绊绊地往河里走。
岳阳看着镜子里的画面,心跟着提到了半空。
“坏孩子,坏孩子啊……”
老人干枯的手摸到了镜子上,镜子里的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了一间还算宽敞的农家院。
开着窗子的卧室里,刚刚那个女孩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手背满满的针眼。一个中年女人背着一个婴儿,从厨房里端来汤水,一点一点喂给似乎还在昏迷的女孩儿。
院子外面有人进来,女人把婴儿放在了女孩儿的身旁,出门去招呼了。
那个十岁样子的男孩儿,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点白色的粉末被他洒进了碗里,他喂了女孩儿一口,竟然又想去喂那个婴儿。关键时候,中年女人回来了。
“小弟弟还不能吃这个,乖,妈来喂妹妹就行了,你去写作业吧。”
抓着镜子的手一用力,镜面裂开了蜘蛛网似的纹路,老人哭泣着长叹:“奶奶抚养你长大,送你回你亲生父母的身边,指望你做一个健康快乐的正常人,可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黑色的影子站在摇椅旁,一只手扶上了老人的肩膀。
镜中的画面又一变,是一个提着编织袋捡垃圾的老人,身后跟着一个痴傻的男孩儿。
“奶奶,妈,妈……”
“什么妈啊?你哪里有妈?”老人吃力地背起编织袋,她生活窘迫,显然没有余力教导这个智力有损的孩子,“快走吧,你爸妈早就不要你了。”
老人的鬼影开始干哑地嚎哭,身上一缕一缕地冒出黑气。她不恨别人,更不恨那无辜的孩子,她只恨她自己!她捡了那个孩子,却没能好好教导他,没能填补他缺失的爱。公寓虽然让那个孩子恢复了智力,可十年的抛弃,让他幼小的心里种下了魔鬼的种子。
同样痴傻的妹妹好好地生活在父母身边,那个新生的弟弟生下来就是家里所有人的珍宝。凭什么只有他要被抛弃,凭什么他回到了这个家,还要跟弟弟妹妹分享他仅有的一点亲情。
男孩一次一次地对亲生弟妹下手,让公寓里的老人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痛苦。偏偏男孩的父母对他始终怀着愧疚,从不曾怀疑男孩的用心。眼看那两个幼儿又一次临近死亡的边缘,老人终于下了决心。
她向公寓妥协了,任自我怨愤的火焰吞噬了生命,然后亲自带走了那个她养育了十年的孩子。
男孩的葬礼上,当妈的女人无助地嚎哭着,好在女孩儿醒了,婴儿也健康着。不知所谓的村民们议论着,那个男孩儿本来就是这家人留不住的。
镜子里的一切结束了,岳阳翻开了日记本,黑色的格子跳动着涌出。
老人很顺从地走进了日记,只在消失的最后一瞬,看了一眼还站在摇椅边上的黑影,“好孩子……”
事情进展的意外的顺利,在李奶奶的那页上,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农家小院,院里李奶奶坐在摇椅上,一个孩子正蹲在她身前,跟一群小鸡崽儿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