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也是……”天慧站起了身, 脚步不自觉地后退。
玛丽扬起脸,嘴角还带着笑, “看来, 今晚庄园里又有新的客人了。”
天慧和盖伊俱是一惊,玛丽已经回过身, 精准地抓住了顾城刺来的荆条。顾城躲闪不及, 被重重甩到墙边。
盖伊大喝一声, 挥着木棍横扫出去, 他力气大,动作快, 可一连几下都被玛丽轻松挡住。
顾城趁乱捡起荆条, 上前乱刺, 荆条上附有巫术, 玛丽有所忌讳, 被两人逼到屋内。
“够了, 客人们!”
玛丽劈手打掉盖伊的木棍,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 “到此为止吧,你们该休息了。”
“哼,想得美。”
几张画着巫纹的纸牌破空而来,顾城想借此逼迫玛丽放开盖伊。没成想玛丽竟然动也没动,任巫纹纸牌划破了她的手臂,燃起黑色的火焰。
“你果然是个巫师,”玛丽诡异地扭过头,细长的脖颈拧了大半圈,蛇一样的眸子盯上了巫天慧,“你们逃不掉的,巴纳德大人自虚空深渊醒来,他在注视着你们。”
巫天慧正站在阳台门前,两手在背后扣着门扉,听了玛丽的话,她冷笑了一声,向后重重一靠。
阳台的门“砰”地合上,顾城一张纸牌划向天花板,火光燃起一早刻好的法阵,巫术启动。
玛丽感觉到了庞大的封印力量,皮肤里开始绽出蛇鳞,现出恶魔真身。仿佛来自地狱的呓语声伴随着极端邪恶的气息,让屋内的三个人类犹如遭到精神凌迟,不自觉地开始哀嚎。
“大叔,快!”巫天慧知道他们三个挺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
眼前已经蒙上一层红雾的盖伊怒吼一声攥住了玛丽的手臂,透入骨髓的阴冷穿过了蛇鳞,玛丽一惊,看向这个胡须花白的野蛮大叔。
两人情况斗转,盖伊挣脱了玛丽的钳制,反手夹住玛丽的肩膀,一条银制手链垂在他的腕间。
玛丽好似被冷气冻住,还没有完全显出真身的身体无法动弹,她看到了一个四分五裂的女人灵魂附着在盖伊身上。
尖锐的嘶吼霎时震碎了屋内的吊灯,盖伊的耳朵也被震出了鲜血,但他没有松手。阴冷的女人魂魄顺着 他的手臂冲体而出,将玛丽按在了天花板上。
法阵火光闪烁,黑色的链条蔓延而出,玛丽还在挣扎,顾城接连几张纸牌射出将玛丽彻底钉死了法阵中央。
又是一阵惨嚎,天慧禁不住捂着耳朵跪倒在地,法阵的火光燃了一阵倏然熄灭,封印完成。
眼看玛丽彻底不能动了,盖伊才轰然倒下,鲜血从他的耳朵里溢出来,染红了那一把大胡子。
“盖伊!”
“大叔€€€€”
天慧和顾城手忙脚乱地爬到盖伊身边,盖伊听不见声音了,他努力了好一会儿,才抓着天慧断断续续地道,“去,去救雪儿……”
天慧眼眶一红,盖伊把那条银质手链放到了她手里。
“这是?”
“这是大叔的妻子,”天慧握紧了手链,心如刀绞。当初,盖伊的妻子被狂暴化的吞噬号杀死,连灵魂都四分五裂。是巫弘文替盖伊找回了妻子的遗物,缝合了她的灵魂。这条手链这么多年一直被盖伊珍藏着,今天是他第一次将它作为亡灵道具使用。
玛丽要现出真身时,盖伊离得最近,他要钳制住玛丽,控制亡灵道具,连耳朵都不能捂。恶魔声音对人类的伤害近乎灵魂摧残,虽然目前不致命,但盖伊受到重创,眼下是肯定逃不出去了。
深夜中的银月庄园很安静,因为巫天慧的巫术布置,虽然他们封印玛丽闹出了很大动静,但在房间外面,没人听到任何声音。
不过玛丽毕竟是整座庄园的管家,她如果失踪了,是肯定隐瞒不了多久的。
顾城在玛丽身上搜到了庄园的钥匙,巫天慧把盖伊扶到床上,蹲在他旁边不停地抹眼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雪儿生死一线,可她又怎么能扔下盖伊不管?
“天慧,”顾城来到床前,把钥匙和一张纸递给了天慧,“这是我画的地图,雪儿就在酒吧街最尽头的仓库里。”
天慧一时没明白,顾城冲她笑了笑,“我留下来照顾盖伊,雪儿就交给你了。”
“可是€€€€”
天慧刚想拒绝就被顾城打断,“我们没时间了,雪儿的病挺不了多久,你的巫术是我们最大的指望,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 ……
庄园花园内,一个黑影从花坛边窜过。
“是谁?”
几个守卫追着黑影而去,天慧裹着黑色斗篷飞快跑到小门边上。
这条路她和盖伊探索了好几天,庄园一到晚上就各处下锁,没有钥匙寸步难行。而花园的这道小门,守卫最少,只要拿到钥匙,逃出去是最有可能的。
巫鬼扮作的黑影将守卫尽量引得远了些,天慧踮着脚,费力地拆着花园门上的锁链。她不能耽搁,雪儿在等着她,顾城和盖伊也在等着她€€€€
“要去哪儿啊,小巫师?”
锁链应声而落时,一声嗤笑从花园角落里传来。
“我真是小看你们了,三个普通人类,竟然能封印玛丽。”
伯尼一步一步走出暗影,他还穿着晚宴上那套礼服,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那么强大的法阵,你只布置了两天?”
他一直知道!
巫天慧身体紧绷,手里死死攥着自己的巫术袋。
“别紧张,小巫师,我也一直讨厌那老巫婆的虚伪嘴脸。要不是有巴纳德大人在,我早把她碾成粉末了。”
伯尼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黏溺,有半透明的胶质从他的袖口滴落下来。
天慧后退半步,一团黑烟从花坛边掠过,扑上了伯尼的脸,是巫鬼回来了!
天慧趁机转身拉开铁门,可半只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一股强大的拖拽力拉回了庄园。
“我很好奇……”
伯尼一把甩开了纠缠的巫鬼,原本英俊的面庞变成了好似正在融化的蜡像,他歪着头,眼球就挂在鼻梁上,“你还有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布置一个封印我的法阵?”
天慧被那只眼球盯住,脑海里好像钻进了无数只嘶吼的冤魂,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
“我们很快要离开这座岛了,”伯尼伸手划了一下天慧的脸,用血红的舌尖舔去一点微咸,“不如,就由你来做我的寄身吧。”
颤抖的瞳孔映出天上的圆月,娇小的女孩被人从地上提起,从恶魔身体渗出的粘液像毒蛇一样绕过伯尼的手臂,朝天慧爬去!
危急时刻,一张画着巫纹的纸牌破空而来,伯尼躲闪不及,纸牌划破了他的手臂,点燃了那些胶质。
伯尼吃痛,一声怒吼。天慧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脑海中惨嚎不断的尖叫也瞬间停止。
“这次还算成功,”顾城有些气喘地站在台阶上,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欺负小女孩算什么本事?今晚,老子陪你玩。”
伯尼遭了暗算,怒气冲天,“你算个什么东西?”
“顾城……”天慧从恶魔的精神压制中清醒了过来,她想阻止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顾城,顾城却缓慢而又坚定地向她摇了摇头。
她们还有计划,不能半途而废。要救白雪儿,要找到岳阳和尤无渊,自己都必须逃出这里!
伯尼一时没注意,巫天慧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花园铁门跑去。伯尼转身想追,却听背后一阵嗡响,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花园上空。
顾城托着一只金色的筛盅,挑眉冲伯尼轻轻一笑,“我说了,今晚,我陪你玩!”
…… ……
天慧终于跑出了银月庄园,她不敢回头,眼泪一刻不停地涌出眼眶。她胡乱抹了一把,在心里一遍一遍警告自己,不许哭,不能停,大家都还在等着她!
巫鬼绕着天慧转了一圈,飞出去寻找岳阳和尤无渊。天慧捧着顾城交给她的地图,磕磕绊绊的往酒吧街赶去。
天光熹微,沉寂的阿贝斯城开始苏醒,巫天慧终于找到了酒吧街。
不知道为什么,街上几家店面还大开着门,好像彻夜没有休息。天慧经过时,往门内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她毛骨悚然。
店内依然酒客林立,吧台后老板手里还捧着冰桶,空气里弥漫着小麦的香气。可这一切,都好像被定格住了。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沉默宛若觊觎猎物的野兽,随时都会咬住人的咽喉,给人致命一击。
天慧没敢靠近,她后退了两步,转身飞快朝那间废弃仓库跑去。
疫病蔓延的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天慧强自压下心头的不安,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
废弃仓库在酒吧街的最深处,它有一扇斑驳的红色大门,很好辨认。巫天慧一路跑到仓库门口,却在迈进去的前一刻迟疑了。
“雪儿?”
“雪儿姐?”
清晨的微光透过红色的门扉映进陈旧的仓库,天慧握着门框,颤抖着喊了一声又一声,可始终无人回应。
凌乱的酒箱后面,一条灰扑扑的毛毯,随意地堆在地上。天慧僵硬地走过来,只看到了一地散乱的药草和倒下的水瓶。
这里,没有人,只有空气中还在不断飞舞的尘屑。
…… ……
银月庄园
天光大亮时,顾城瘫坐在树下,他费力地从上衣兜里掏出根烟,叼在嘴里。
自从上了明日号,为了船员们的身体健康,他一天只被允许抽一根。白雪儿怕他带坏岳阳,影响巫天慧的成长,连酒都不许他多喝,赌也不能畅快地赌。
说起赌,他好像很久都没赢过了,岳阳那种人的存在简直就是对他们这种赌徒的羞辱。
“好在……”顾城笑了一下,又连续咳了两声,他的视线落到不远处,嘴角扬起,“这回运气不错。”
一片狼藉的花园里,伯尼大睁着眼躺在草坪上。他胸前异样地鼓起,人已经没了呼吸。
反观顾城,他其实没好太多,他的一条腿,一条胳膊都已经化成了黄金。在他的身体里,他也失去了一部分内脏。
这些,是他昨晚的赌注。
黄金筛盅,神殿编号0008,以人体为赌注,一旦开局,除非一方死亡,否则绝不结束。
顾城当初就是得到了这项道具,才有了黄金赌徒的称号。赌局的赢家只要没有死亡,失去的赌注,会在一段时间后自行复原。但是,顾城很显然没有那个时间了。
凌乱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早有守卫去通报庄园的主人了。
顾城仰头靠在树干上,闲适地吐出口烟圈,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叶子映在他的脸上,“今天,是个好天气。”
第137章 深渊边界
当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 阿贝斯城的酒吧街响起了一声接一声的惊恐尖叫。
幸存的店主和居民们吃过早饭,走出房门时,才发现死亡已近在咫尺。没人再敢踏入那些敞开大门的酒吧, 哪怕妻子怒气冲冲地来寻找彻夜未归的丈夫,也只能哀嚎着哭倒在街上。
巡防队成批赶来,有人看到巡防长埃德加亲自带队, 他永远一身盔甲, 看起来是那么可靠,人群安定了许多。可是, 埃德加却没有在那些感染疫病的酒吧前停留, 他带人径直走向了酒吧街最深处。
巡防队包围了废弃仓库,埃德加独自走了进去, 当斑驳的红色大门被关上, 他的双眼变成了完全的黑色。
巫天慧抱着那张毛毯,团坐在地上, 垂下的湿润睫毛, 在脸上打出了大片的阴影。
“巴纳德大人叫我带你回去, ”埃德加盯着一声不吭的巫天慧, “你的同伴还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