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注定不能陪伴走到最后的人,何须如此费尽心思?
稽五邑的心中只有符道,且因为自己的道正好和家族所需一致,是以这些年个人和家族之间从未有过不愉快。
宋元喜是他在玄天宗注意到的第一人,一个和他性格完全相反的存在,甚至是和宗门绝大多数人很不一样的存在。他一点点深入了解,又意外发现宋元若这么一个惊喜。
这对兄弟,可真是有意思!
“我若没记错,宋道友修的是无情道。无情无情,修炼到最后,便是抛却一切情感。宋道友想必也清楚吧,所谓无情,可不仅仅指男女之情。”
稽五邑十分欣赏宋元若,在年轻一辈中,对方大概是唯一一个能够和自己旗鼓相当的人,他期待彼此顶峰相见。
宋元若却是半点不为所动,甚至思绪飘到了很久之间。
他想起当时母亲之言,他娘说:“修士,尤其是高阶修士,孕育子嗣十分不易。能够同时生下你和喜喜,这简直是一种恩赐。对我们父母而言是,对你们兄弟彼此更是。所以若若,对你哥哥,我希望你能够珍之爱之,兄友弟恭。你修无情道,往后注定孤身一人。可是年少时的亲情陪伴,或许就是你漫长岁月里仅剩的最后一抹光。”
宋元若抬头,笑道:“正因如此,我才更加珍惜。如果说最后……这几百年时光,便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兄长不会只是短暂存在,于我而言,他将铭记于心。”
修无情道又如何,他想要的,绝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之后,宋元若和稽五邑再未碰面。
五日后,莲云舟到达天一宗。
宋元喜憋闷许久,终于重见天日,高兴之极,激动地挤在人群中,看不远处的天一宗山脉。
钧鸿道君将整顿队伍一事交给底下几位金丹长老,自己则是上前和天一宗出来迎接之人碰面,两人在山脚下互相交流,客套寒暄。
而另一边,宋元喜竖起耳朵,疯狂听着周遭各位金丹长老们的小声谈话。
“没想到天一宗竟是派出长丰真君前来迎接,这位听闻修为更甚于钧鸿真君,不过长丰真君不是悠闲道人,不管宗门俗务吗?”
“玄天宗与天一宗相邻而建,比邻几千年,彼此情谊自是其他各门派不能比。这位长丰真君地位仅次于天一宗掌门,也就我宗才有此待遇。”
“听闻华阳宗那边带队的是……”
宋元喜一边听八卦一边搜集各种小道消息,作为啦啦队的队长,掌握各门派动态是他的责任。
然消息没收集多少,钧鸿真君便大手一挥,直接带着一万余人上山。
长丰真君也就出宗迎接了那么一下,之后的事项皆由天一宗另一位金丹长老做安排。而玄天宗所有人,被安置在一处较好的山峰上。
钧鸿真君自有事情要处理,由宗门内金丹长老进行弟子住宿安排。宋元喜是和一百位啦啦队成员一起住的,出门在外不搞特殊化,他婉拒了宋元若邀他一起的行为。
住处事情敲定,宋元喜立即开始研究门派大比的赛制规则。
和本宗门的外门大比不同,沧澜界的门派大比讲究的是教学相长,在互相切磋中、共同进步,所以没有特别惨烈的淘汰机制。
当然,这个是相对于文斗而言。
此次门派大比,分为文斗和武斗。武斗很简单,便是双方上比试台互相斗法,在不伤及性命的前提下,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而文斗,便是丹符器阵的切磋,顺带包括考核升级。
沧澜界有正规的丹符器阵考核升级处,每年都有大量的修士前去考核,一旦考核通过,便会升一级,而得到升级的乾坤令,对外是被认证和肯定的。
但更多的修士还是喜欢在门派大比中考核升级,这相当于一次免费的打广告,告知世人自己的水平究竟如何。若是升级到高阶,等门派大比结束后,自然有源源不断涌来的资源。
更甚者,还有其他门派挖墙脚的情况!
宋元喜并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这一次文斗,江兰宜是准备升三级炼丹师的。至于他爹……
“爹应该会冲击六级炼丹师吧?这可是大事,我绝对不能错过。”
宋元喜又研究了文斗和武斗的相关比赛规则,最后确定了宗门内参加的人数和场次,这才去找十个小组长一起相聚商谈。
而这一次商谈的主题就是:如何有效进行加油助威?
“我粗略看过各位师叔和长老们的比试人数,实在太多,若要做到队长所说的雨露均沾。我提议我们分成十组,分别为他们呐喊助威。”
“十组倒是不错,不过有些场次重合,倒也不必分散这么多,我看不如五组?”
“极好,我亦是如此想的。”
十个小组长都很赞同,然而宋元喜却否决了,“分组确实能够照顾到方方面面,但是大家别忘了,我们之所以成立啦啦队的目的是什么?是壮我玄天宗声威,在他人主场亦能掌握比试台外的舆论控场,是绝不输人阵仗的气势。”
“且文斗赛制规定,要求比试现场安静,不得大声喧哗,不得打扰比试修士。所以我们划去这一部分,文斗是可以分散小组,化整为零潜入人群当中……”
“最后一点,我特意问过许多金丹长老,他们当中有些极为不愿被啦啦队加油,我想应该是内敛吧,但咱们也得尊重长老们的想法,这些人就暂且略过。不过我相信,等下一百年,见识过啦啦队的能力之后,他们会乐意之至的。”
宋元喜将一部分名单划掉,并把这些名单一一交给各位小组长。
主题最后,宋元喜又提了一句,“此次门派大比前文后武,我们先去熟悉比试现场,若有可能,尽量了解实际赛事规则,若能发现隐藏机制更好。”
宋元喜坚信,无论任何比赛,总有些隐藏起来的东西,这就需要有心人去发现。
各门派抵达天一宗,稍事休整,很快大比正式开始了!
丹符器阵,首先开始的文斗比试是炼器,这也是宋元喜的必备功课。
临行前,宋元喜被万海峰长老叫去,再一次碰到了师父闭关前埋下的坑,“宋元喜,繁简真人有交代,若你侥幸能去参加门派大比,炼器一项务必认真观摩,写出心得以及不懂之处,待繁简真人出关后,自会亲自考核。”
那长老说完甚至笑了起来,“宋元喜,你是啦啦队队长,即便不是正式参与者,亦是差不离。趁这次机会,好好观察各门派精英是如何炼器的,回头若再炸了炼器室……就算是繁简真人闭关结束出来,也救不了你!”
宋元喜回想起长老最后凶神恶煞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那小老头儿可真是凶残,万海峰炸炼器室的弟子那么多,他就偏偏逮着我一个人骂,唉~”
比试马上开始,宋元喜凭着灵活矫健的身手,很快在人群拥挤中胜出,获得了一个较好的观赏位置。
这一次炼器比试,玄天宗参加的修士挺多,但是宋元喜重点关注两个人,一个是贺满,另一个是殷商。
贺满是个人交情,而殷商,则是万海峰长老亲自嘱托,让他多加关注,说此人将是万海峰冉冉升起的新星,若无意外,其金丹后必定又是一位炼器大师。”
“我许久未见殷师叔了,和他也不熟,听贺师叔说修为好像筑基中期。炼器水平已达到三级。”
宋元喜对天赋好的人特别有好感,见贺满有打酱油嫌疑,果断放弃对他的关注,将目光转到殷商身上。
炼器比试不同于丹符阵,每个修士都有一个自己的炼器室,而比试台外有一副超大的水纹图,截图每人在炼器室内的炼器影像,和现代的实时监控有异曲同工之效。
宋元喜为了回去后对长老有所交代,干脆拿出水晶球刻录,势必将殷商的一举一动全部记录下来。
与此同时为了完成师父布置的任务,拿出笔记认真做记录。
他采取的是现代做课堂笔记的思路,将在场比试的各位炼器室里的手法一一记录,不管懂不懂,总之笔记必须写满,这样才显得他很认真。
为了更有说服力,三大宗和四大势力,他各自选取了一个记录对象,刻录他们的水晶球的同时,奋笔疾书。
甚至为了记录的详细些,在人群中一步一挪,抬头低头再抬头……俨然就是比试台外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不过炼气八层修为,却是比那些正在比试的修士还要忙碌,那紧皱的眉头就不曾舒展过,此番模样太过突兀,很快引起旁人注意。
当中有人完全不怕生,直接凑过去问:“这位道友,你这是作何?”
“你是?”
宋元喜抬头一瞬,心中惊讶,对方竟然也是炼气修为,而且修为比他还要低。这是怎么混进门派大比的?难道其他门派也组建了啦啦队?
对方自报家门,“我是华阳宗弟子阮春羽,随宗门长辈过来开阔眼界。我以为像我这般低修为的修士应是极少,却不想今日遇上好几个。”
宋元喜笑着点头,“那你遇上的应该都是同一批,乃我玄天宗弟子。”
“你们宗门为何还会派出这么多炼气期弟子,这是作何?”
宋元喜没回答,反而问对方年龄几何,当得知眼前这华阳宗弟子不过二十岁时,不由心中诧异。但很快,他又释然了,这小弟子家世不俗啊。
“他说是宗门长辈,想来其家族在华阳宗不仅是依附而已,应该很有话语权。二十岁,练气六层修为,单灵根应该不可能,双灵根的可能性很大,也不能排除是三灵根……”
阮春羽不知自己只是简单一句话,宋元喜已经将他从里到外分析了一顿。分析完,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直接勾住对方的脖子。
“师兄这是?”阮春羽虽不怕生,但还没自来熟到这种程度,一时有些不自在。
宋元喜则是语气温柔,仿若对待邻家弟弟一般,“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1]阮师弟,你这名字妙极~”
“不是春雨,而是春羽,羽毛的羽。”
“啊……那便是说的春羽花?这我知晓,春羽花象征友谊,叶宽而大,舒展开给人十分热情之感,且不论寒暑皆是四季如春。从它的名字便可看出,春天羽毛般的生机,生活永远充满希望和美好……”
阮春羽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何独特之处,此刻听宋元喜“深刻剖析”,他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如此!这倒是十分美好的寓意。对了,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我叫宋元喜,玄天宗弟子。我这名字寓意俗得很,我娘就希望我每日高高兴兴的。”
“原来是宋师兄,幸会幸会。不知你在此笔记是作何,可有妙用?”
“这里头的学问可就大了,阮师弟且靠近些,我与你细细说来……”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且双方都感觉十分良好,此番认识聊天畅快。且宋元喜得知对方也是学习炼器的,便大方将自己的笔记分享出去。
阮春羽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心中震撼,有水晶球在,还能如此沉得下心做笔记之人,可见其耐心。
宋元喜却是摆手,“比起我江师叔,还差得远呢。且我这笔记写的粗糙,回头我整理一份更精炼的,再加上我多年炼器心得,一并送你。”
“如此便多谢宋师兄了。”
两人为了后续方便来往,直接交换了传音符。等第一场炼器比试结束,宋元喜将剩下的刻录水晶球一事托付给杜天宇,请他代为帮忙,而自己则是跟着阮春羽中途溜了。
美名其曰:串门,认路。
华阳宗和玄天宗所住的山峰并不在一处,且两者相距还算有些距离。宋元喜随阮春羽前往的路上,顺便欣赏起天一宗的建筑风景,并且还有闲情和玄天宗进行一番比较。
阮春羽见对方极爱美景,直接笑说:“那宋师兄一定得来趟我华阳宗,我们那儿的景色才是绝美。”
沧澜界三大宗,玄天宗和天一宗几乎相邻,若真要说风景差异,其实很少。
但是华阳宗不是,按照现代话来说,两者纬度差距极大,若说玄天宗和天一宗是在温带,那么华阳宗就是在亚热带和热带交界处了。
复杂的地理环境造就生物多样性,同样会形成不一样的气候和地貌,宋元喜一听华阳宗还要靠南,立刻来了兴趣。
“我有个要好的朋友就在华阳宗,等我筑基后定是要去你们宗门寻他的,到时候,也一并来找阮师弟你玩耍。”
“宋师兄的好友是?”
想到稽五星的灵根,宋元喜摇头道:“你应该不知,我那好友不过五灵根,资质比不得阮师弟你。他叫稽五星,应该……”
“稽师兄!”阮春羽惊呼一声,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缘分,缘分啊!我和稽师兄拜师同一人,我们的师父便是华阳宗妙善真人,她是位极厉害的炼器大师。”
宋元喜忍不住低头去看自己腰间,那佩戴的玉佩上就刻有“妙善”二字,“确实是缘分,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因为一个稽五星,双方又再次拉近距离,等到华阳宗所住山峰时,两人几乎快称兄道弟了。
宋元喜随阮春羽进去,看到对方和其宗门的师叔们都关系不错时,忽然灵机一动,想要抱团。
“这里是天一宗的主场,玄天宗和华阳宗也算友好往来,如此可暂时天然结盟。由阮春羽当游说人,若能拉一批华阳宗弟子联合起来,到时候,啦啦队就能壮大声势了。”
想至此,宋元喜悄咪咪靠近阮春羽,拉着他一阵嘀咕。
阮春羽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全部听完后直接傻眼了,“这事……”
“阮师弟,我们两宗如今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想想天一宗几万弟子观赛,若我们再不团结,可真就完全被淹没了。我们两宗联合,只要是没有共同在比试台上,我们就可以互相为对方的宗门选手呐喊助威。”
宋元喜让阮春羽先别急着拒绝,“阮师弟,这是我宗庶政堂堂主的传音符,你且将此交给你宗长老,我不过小小炼气期,可能人微言轻。但我宗庶政堂佟堂主,那代表的就是宗门脸面,这传音符总不能作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