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她与他,他与她,纠缠不休......”
€€€€摘自《婢女姑射》
将视线从系统面板的“相关信息延伸”上收回,沈缜驱动轮椅,靠近床边,目光落上床上女子的脸颊,一寸寸划过她的容颜。
冰肌玉骨,娇媚天成,此刻病弱的更是我见犹怜。
轻叹一声,沈缜第十一次感叹不愧是狗血虐文的主角。
“......”
系统也第十一次否认,“不是狗血虐文。”
它强调:“本世界所有人物都真实存在,是独立于宿主您的世界外的真实世界。”
沈缜道:“我知道,但是她真的很像我们那个世界里网络文学的常见主角。你看她的相关信息介绍,妥妥的网文文案风格,不是么?”
系统哑口无言。
确实,这个女人叫丛绻,职业是乐伎,更为人知的身份是“姑射”,乾国江陵最大秦楼的王牌。
貌美倾城、琵琶无双,引得江陵一众有权势的男性为其折腰,但因就藩在此的端王暗中庇护于她,这些男性才都收了蠢蠢欲动。
不过,受到的庇护总有不牢靠的一天。或者说,故事为了跌宕起伏也必须让主角经历那么一三四五个坎。
这不,前几日端王奉旨还京参加太后寿诞,刚出江陵没多久,估计马车都还没走出江州地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偏偏来了针对丛绻的磋磨。
如果是小说,那么这无疑算是一个情节转折的重要节点:女主遇见男二,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主通过这次事件意识到女主的重要性。
可惜也可幸这不是小说,沈缜自端王离开后就一连等了几夜,终于破了这个剧情点,赶在男二来之前成功截走了丛绻。
百分百的潜力值,只能算是意外之喜。
沈缜垂眸看病中愈发娇柔动人的女子。
作为曾经熟读网文的人,沈缜几乎可以根据系统给出的几个关键人物的相关信息延伸推测出如果不加干扰的原本故事走向。私心来讲,她并不想丛绻走上那样的人生道路。
一生看起来只为了情而活,这样的人生脆弱的不堪一击。
系统道:“反正不管怎样,宿主您的任务是收割端王傅瑾瑜气运,让他为违背当年承诺付出代价。”
“嗯,我知道。”沈缜应,又道:“你看,连王爷的封号,姓名,都很像我们那个世界网络文学会有的。”
系统:“......”
它闷闷不再说话。
沈缜好笑,但笑意尚不达眼角,肺部便是一痒,随即喉头微呛,她忙以手抵唇,强自压下咳嗽声。
一瞬,苍白的面庞染上了几分病态的红。
前日夜里把伞倾向丛绻,淋的雨还是报应到了这副破烂身子上。
沈缜吸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系统突兀道:“她醒了。”
醒了?
沈缜挑眉。
伸出手探了探女人额上的温度,沈缜静静看她一会儿,眸里浮起些笑意,驱动轮椅转身往外。
系统不解道:“她醒了,宿主您为什么要出去?”
沈缜悠然答:“因为她现在还不想见我,或者说,不想见任何人。”
关门声打破了一屋的寂静。
又半晌,丛绻缓缓睁开眼。
意识清醒后的那些时间,已经足够她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雨巷,追赶,仓皇,绝望之际遇见的贵人。
入目轻纱罩顶,再往旁边看是几尺外的圆桌方凳,窗下有小书架,书架不远立着梳妆台。
不大,应是女子卧房,装设内敛,很像那个人给她的感觉。
丛绻轻吐出一口气。
她应该赌对了吧?
身下的床褥极软,躺在上面如坠入了棉花一般,丛绻指尖搓了搓,没看出是什么料子,又在这时才想起查看自己的伤势。
心神回拢之后,她方注意到一动脚踝仍旧会痛,支撑着坐起,发觉身上淤青大多消了,闻着还有一点淡淡的药味。
丛绻想,她大约需要去谢一谢那人。
但推开被子足尖点在地上的一瞬,她没忍住恍神。
如今的她,有什么可以谢的呢?
当平日里的精细思虑再度充斥脑海,丛绻不可避免地记起了雨夜中那人所说的交易。
什么交易?交易什么?
从前听到这两个字...丛绻的目光划过自己的身体,眼里厌弃两分,怔仲三分。
丛绻向来知道如若她愿意,几乎没有她勾不来的人。
可是,那人是女子,而且是天人一般的人啊...丛绻咬唇,惊异地发觉自己心底居然生出了自卑。
自七岁入教坊司,识字学艺,见多事后,丛绻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自卑的。
无非是她没能投个好胎,没能生成那些终身顺遂的达官显贵,但除此之外,她从不觉得这些人哪里比她厉害。
畜牲穿上绫罗绸缎还是畜牲,人活在烂泥地里仍旧是人。
只是命运不公,只是时运不济,只是她为一介女子,为一妓子......
丛绻扶着床沿,欲站起来。
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去见那人。
交易什么姑且不论,她也想再认认真真看清楚那人,知晓她是谁。
不过还没等她勉力站起来,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丛绻一愣,看向进来的人。
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模样稚嫩的少女,见着她欲从床上下来忙走过来放下手中食案,把她搀回床上,口中道:“女郎脚还伤着,怎地就下地了,快躺回去把药喝了罢。”
少女手上有一定的力气,丛绻推拒不得,无意中碰到她手指,是如沙砾般的触感,大约是厚厚的茧子。
她扶着丛绻重新上床坐下,给支了靠枕在腰后,又掖好被角,方转过身端起食案上的药碗近前,“可需要婢子喂您?”
丛绻摇头,接过药碗捧在掌心,看着褐色汤汁,轻喃道:“这药......”
少女道:“这是大人抓的,女郎这两日昏迷一直喝的这药。”
她竟昏迷了两日?
丛绻微怔,又注意到少女对那人的称呼,略有探究地看向少女。
但少女见她不动作还以为她是嫌药苦,便轻劝道:“药虽苦了些,但女郎烧已经退了......”她絮叨着这药的灵验,丛绻不欲驳她意,便先敛下疑惑,埋首喝药。
见她听话,少女便住了声。
而就在这时,屋门微动。
听见响动,丛绻忙咽下口中药,再抬眸却见少女已不在床边,取而代之的是一濯绛锦服、眼含笑意的人。
她伸手拿过空药碗,另一手摊开,掌心赫然是一方绢布托住的蜜饯。
“压压苦味吧。我知药苦,女郎可不要怨我。”沈缜眨了眨眼。
丛绻脸颊飞上薄红,看起来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她小声道:“谢谢大人。”接过蜜饯含入口中。
很温和的态度,她想,又轻微不确定,仔细看了看眼前人有些苍白的脸色,缓声问:“大人...生病了?”
沈缜视线扫过她因含了朱红蜜饯而沾染嫣红、略带水润的唇,眸色微深,淡淡笑了笑,将空药碗放到一旁,叠好绢布放入囊中。
“我身体一直不太好。旧疾而已,习惯了。”
丛绻蹙眉,含水的凤眸里盛上两分担忧,但又不知如何是好,气氛便一时间沉寂下去。
不过片刻,入口即化的蜜饯让她微微恍神,清甜填满味觉,还隐隐带着花香,和从前吃过的都不同。
丛绻颇有些留恋,轻轻舔了舔唇,再一回神却撞进身前人盈满笑意的眸中。
她仿佛全身都烧了起来,很不好意思地起身行礼,却被按下。
只听那人道:“我姓沈,单名缜,缜密的缜。女郎呢?”
丛绻诺诺应:“我叫...”她拧眉,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怎样说。
沈缜笑开,抬手抚平她蹙起的眉,温和道:“若是姑射,我早已知晓。不过我想问的,是女郎如何唤自己。”
丛绻一怔,因她的动作,也因她的问题。
她及笄那年,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最后出了百金的周家二郎拔得头筹,拿到了为她取名的权力。
周二郎说,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
于是自此以后,她成了江陵无人不知的花魁姑射。
可是,很多年前......丛绻从恍惚中回神。
她看向还在等她答话,模样极耐心的人,眼眶微红,语带一丝泪音:“我叫自己丛绻。花丛的丛,缱绻的绻。”
沈缜把这两字在舌尖抵了抵,然后笑:“绻绻?”
“嗯。”丛绻红着脸应,声若蚊呐。
“......”一边旁观已久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出声,“根据综合素质测评,宿主您并非自来熟或沉迷美色之辈,这只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宿主就与她如此亲密,您想做什么?”
沈缜漫不经心道:“做一些以后可能用得着的铺垫罢了。”
系统困惑:“我不明白。”
沈缜叹一声,问道:“她的潜力值不是百分之百么?”
系统应:“是。”
“我们之前遇见的所有人,潜力值有超过百分之三十的么?”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