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晋€€:“嗯?”
十五道:“他拦下殿下给姜蓁姑娘的悬赏,身边之人又是昔年与那人有关联的前端王妃,在此地的身份并非真实,这...若不是那人,怎会如此?”
“是啊,怎会如此。”萧晋€€喃喃重复。
他语气意味深长:“可她不会不知道我对她应有防备,为何不做实身份?”
十五愣:“这...”
萧晋€€笑意愈浓:“两年前我们就开始查她,为何偏偏是这几天找到熟知谢家女相貌的人?”
十五皱眉,拱手道:“殿下英明。”
萧晋€€把玩着手里的石子:“不过,若是无关,不会设计得这么巧…这位沈容医师,多半就是她。”
“殿下...?”十五心有所感,微微抬眼看前面的男人。
萧晋€€问:“有仙门魁首的弟子,近日在通州游历,是么?”
十五没有犹豫:“是。”
“找人去传消息,务必将他们快点引来此地。”萧晋€€道,“告诉施画,让她准备去做一件事情。”
十五立即应:“是!”
这世间修仙之人,当真有女子扮作男子却连身体也可瞒过人耳目的方法么......
萧晋€€扬手。
溪水“扑通”一声,石子落进,溅起一片水花。
第78章 虚与委蛇
《四海游记》中说, 仙人居处,有雾蔽之,凡人世人, 莫能得见。
光洒落到墨字上,斑驳纸页。
“公子,怎么在看这?”
香脂味包裹住沈缜,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搭上她肩头,然后抽掉了书。
柳斯如涂着鲜艳丹蔻的手指捏着书卷,她缓缓绕到软塌前, 狐狸眼微眯,看着那书上字读道:“太阿之门,历一千五百年, 乃仙道伊始, 空空道人为元师...”
从书页上收回目光,女人扬唇,意味深长:“公子, 是否奴今日不来, 您也会安然无恙?”
沈缜平静与她对视:“所以今日柳姑娘是来?”
“奴来,”柳斯如坐上软榻,弯眸笑吟吟,“自然是思念公子了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凑,直至和沈缜隔了半臂的距离€€€€
沈缜将《四海游记》从她手里拿过, 抵在她心口上, 止住她前进。
两人相视, 寂静须臾。
柳斯如忽轻笑一声, 抬手拨开书卷,倒也没再往前, 只懒洋洋看面前人:“主人可真无趣。若换做其他人,早把奴拆吃入腹了,哪里还会如这般。”
沈缜把书放到一旁的小案上:“所以你也说了,是其他人。”
“好吧。”柳斯如扬了扬下巴。
她慢条斯理脱下鞋袜,玉足踩上软榻,在榻上自寻了一片地方挨着沈缜的腿坐下,才饶有兴致地盯着沈缜,慢慢道:“奴此来,是想告知主人,元太子想杀您。”
沈缜扬眉:“想杀我?”
柳斯如自然点头:“对呀。他是这么和奴说的。”
沈缜“唔”了一声:“那我该多谢柳姑娘...待我如此好?”
“当然。”柳斯如答道,不过她顿了顿,又把住沈缜的手,带着手抵到她胸口,“不过奴不来,心誓也不会同意呢。主人,这儿现在还不舒服,您帮人家揉一揉~”
“......”
沈缜发力,想抽回手,然那覆在她腕上柔弱无骨的柔荑却一瞬似有千百斤重,压得她动弹不得。
“柳姑娘还真是,”沈缜抬眸与女人对视,“深藏不露。”
“主人过奖~”柳斯如浅笑盈盈,口中嗔道,“为了主人,那元太子都怀疑奴了。”
沈缜瞧着她:“你今日来,不是坐实了这怀疑?”
“是啊...”女人咬唇,“那怎么办呢?”
......沈缜眼里盛上一层极浅的、像浮在湖面的粼粼笑意。
她目光扫过她被强行扣在波涛壮阔之上的手,轻声开口:“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还在病中,我怎会知道如何做?”
四目相对。
短暂的审视后,柳斯如眸光复又化作一潭柔和的水。她本就离沈缜很近,此刻跪在软榻上向前行了一小段,就已经近在咫尺,然后倾身,靠近身前人,两人的呼吸都彼此可闻。
略有些冰凉的手仍被柳斯如握在手中,甚至现下故意再向她某一处送了送€€€€
“主人,”她委屈伏进沈缜怀中,“可是真的很疼...”
勾人的香脂味盈满周身。
沈缜淡淡开口:“元一,你在怀疑什么呢?是我接手鸦雀的方式与前几任皆不一样,所以怀疑我没有控制心誓的能力么?”
被禁锢的手挣脱开来,她抵着女人的肩将其推开:“可是,你不敢确定,因为当你生了背叛我的念头时,这心誓在折磨你,对吗?”
柳斯如眯眼。
沈缜坦然看着她。
鸦雀心誓。
和信物银朱耳钉一样,这也出自闻人赋之手、乌伽梭罗从旁协助。
所谓心誓,实则是一记极其精妙的阵法,和太阿门宗门烙印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相比太阿门的宗门烙印主要是传音、定位弟子地点,乌伽梭罗修改的这个阵法更令人忌惮€€€€
凡入鸦雀者,立下此心誓,如若生出背叛鸦雀及鸦雀主人的念头时便会日日心绞痛,念头愈强,死期愈近。
例如,明知有人欲对主人不利却知情不报,是为背叛。
可是,柳斯如报了€€€€
“主人在说什么?”女人掩唇笑道,“奴何时想要背叛您?奴可是...”
她伸手,指尖抵在沈缜心口慢慢画圈,“可是一知晓元太子欲对您不利,就赶来了呢。”
沈缜未理那只在胸口作乱的手,只看着这人,也轻轻笑了笑:“你分明知道为何会如此。”
她道:“柳姑娘,你拉我入局,我不表态,便如此着急吗?甚至想以此逼我?两边的人都想用,就不怕稳不住翻船?还是说...你活不了多久了?”
“怎么?”柳斯如眼中媚意横生,又凑近了一点,“主人怜香惜玉,想救奴?”
“你的毒,我解不了。”
沈缜感觉着女人的呼吸打在自己鼻息间,皱了皱眉,再度伸手,将她与自己拉开些距离:“你把姬家的玉给了元太子,对么?”
柳斯如红唇微张,似笑非笑:“主人真厉害。”
沈缜弯眸:“若非此,仅你一人,或些许如朴老先生般的江湖人,怎能区区半年就在边地声名鹊起呢?”
“只是,”她问,“元国皇室必有交好的大能修士,你是有所依仗不怕被识破?还是...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了?”
等了片刻,不见身前人答话,沈缜浅浅颔首:“看来是后者了。”
她笑:“那么,元太子处,柳姑娘当能让他继续用你。毕竟,姑娘也能给他带去便捷的利益,除掉朝廷蛀虫和政敌,不是么?”
迎着女人晦涩的视线,沈缜握住还放在她心口的手,将其折转,按上这人自己的柔软,温和道:“若是他人,压制心誓倒也无妨。可你,不能。”
“一丝恩惠对你来说并不管用,何况是带了目的的恩惠。想要我帮你,总得给我点什么。这些年你应该没少打探我的消息,知我行事作风,嗯?”
视线相碰许久,柳斯如挣开被挟制的手,笑意愈深,愈加妩媚。
“好啊。”她直起背,倾身压向沈缜,“主人想要什么呢?姬家的玉已经不在奴这里,秦楼之人可给的,唯有€€€€”
珊瑚赫外衣被脱去。
肤如凝脂,削肩细腰。
“奴听闻,那位夫人...那位也自秦楼出身的夫人,已经成为修仙人?”
“那奴,是否贪心少得多?”
沈缜盯着眼底隐有疯狂的女人,不语。
只这沉默并未维持太久,门扉便被叩响,谢容推门而进。
沈缜偏头,视线与她对上,停顿一瞬,再回眸看与自己离得极近的女人,开口:“你确实贪心少得多。”
声音在寂静的屋中格外清晰:“只是于我而言,你也没有那么多的价值,令我动心。”
日光落满软榻,让沈缜整个人看起来温和至极。
......
月上中天。
床榻发出了轻微响动的第一个刹那,沈缜就睁开了眼。
但她静静躺着,直到在心中数到一百,听到屋中木桌上的瓷杯小小摩擦时,才坐起身,看向身边人:“夫人,夫人?”
谢容本就浅眠,闻声很快惊醒:“夫君?”
她起身,乌发散落肩头,下意识靠了过来。
沈缜看向帷幔外的黑沉:“有东西向镇上来了。”
谢容怔。
沈缜收回视线,于夜色里偏头看身边女人:“今夜不会简单结束。谢容,如若我们陷入险境,不要想‘为人妻子’会如何,也不要想我会如何,保全你自己,兕子尚在剑阁山等你,知道么?”
“......”谢容抿唇良久,轻声,“兕子也在等你。”
黑夜里,沈缜单方面将女人面上神情看了个清晰。
担忧、紧张、焦虑、害怕...唯独不见踌躇之意。
和系统说的话在这一刻具象起来,沈缜恍惚又见初相识时为了女儿豪赌的那个谢容,只是此刻,让她付出几乎一切的人变成了自己。
地动得越来越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