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越发能感受到她当年在太阿门逃亡一战的惨烈。以及......崔寒烟对她的重要程度。
比较尚在衮州时的魏清妙和现在的她的状态,如果沈缜没有猜错,她应该有什么可以延续自身性命的办法,当初找上门估计只是想先求人留意崔寒烟,毕竟要将对方从太阿门中带出非一日可为,然而随着突兀被告知崔寒烟早被掳走,她先前的准备也就打乱了大半。
续命之法也多半不能再进行。
沈缜决定即刻行动,魏清妙也得跟着一起。就算那续命之法没什么天时地利人和的要求,路上随便整整就行,可救出崔寒烟的代价是交上还剩的一身骨头,那么,续命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总归是要死的,何必多费心思呢。
第119章 留人余地
“道友这般相信我么?”沈缜问, “炉鼎,还是几百年来难得一遇的绝世炉鼎,道友在登我门之前从未见过我, 如何笃定我不会眼馋?”
她微顿,扬唇:“或者,你的人骨剑,虽是主人自愿最好,但就算你不自愿,也是世间难得的天灵, 道友就不怕我起了贪念,不助你、但夺宝?”
若她真如神州传言中那般不讲道理的厉害,说不准魏清妙登门之日, 就是死期。
听到这番话的魏清妙......有些恍然。
因为这话, 她脑海中翻滚,当时冲破沉沉黑暗、由傀儡重新做回人之时的狂喜和无边焦灼一丝一丝在记忆里慢慢清晰起来。
太阿巍巍,她难有迅速报仇的念头,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师妹。她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急躁、所有的愤怒, 都因小师妹而生。
这也是二十年浑噩中,支撑她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留有一线意识,试图挣脱出太阿宗门烙印的桎梏、挣脱傀儡之身的信念。
此念如熊熊烈火,滔天不灭。
师妹尚在受苦,她一定要去救她。
至于“不管不顾”找上沈映光...
魏清妙坦然:“也曾有诸多疑虑、诸多筹谋, 但都不重要了。”
沈缜挑眉。
魏清妙半张好的面上露出点笑:“前辈所设定的后者, 现下已经有了答案。我好端端坐在此, 我们正在寻我师妹;而前者...先前我确实不放心, ”
她拱手,“前辈见谅。”
沈缜抿了口茶:“道友曾经身负宗门烙印尚能于太阿追杀中逃三月并思虑前途, 想来也并非莽撞或心大之人。”
那位同样有宗门烙印逃了半年还没被抓住的师妹,当然也不是寻常人物。
魏清妙听得懂言外之意,她轻轻道:“师妹总是很聪明的。”
很多时候都是。
如果当年逃出来的是师妹,应当就不会落得她现在这副模样。师妹...会活得很好,是她耽误了师妹。
“道友何必自轻呢?”沈缜不欲见对方这副低沉的样子,思绪好似都写在了脸上,“虽是安慰人中的老生常谈,可确有道理€€€€你的师妹,应当不愿看见你此般模样吧?”
魏清妙怔,继而失笑:“是。”
她定了定神,转到刚才的话题,“师妹...炉鼎之事,先前我确实不放心。不过在见到前辈与那位丛道友的相处之后,倒是安心了许多。”
“......”沈缜沉默抬眼。
魏清妙语气中裹胁了两分笑意:“晚辈想,前辈大约不屑以什么偏门左道的办法修行吧。”
“前几日前辈的笛声,”她点到为止,“听起来似和丛道友有关。”
心有所属、为情所扰,还会只为修行故便与她人发生肌肤之亲吗?
这弦外之音...沈缜淡淡扯了扯唇,“魏道友。”
魏清妙应声定眸。
沈缜平静:“不要小觑人心、人性。”
魏清妙怔。
她愣神的两瞬里,沈缜已经转开了话题:“我们这笔交易,我救崔寒烟,你付出身上骨。”
“是。”魏清妙正了神色。
“人照样救,但,”沈缜道,“我不需你全部的骨头。”
魏清妙又愣,随即大震,独眼眼底尽是不可思议。
沈缜继续说着她的要求:“一块就行。我只要€€€€”
她指了指黑袍下胸膛的位置,“你心上的心骨。”
魏清妙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胸口,她并不奇怪对方会知道心骨这件事,但很疑惑沈映光居然...居然不要她全部的骨头?
诚然,心上骨...寻常人心上怎么会长骨头,这是她作为“人骨剑”才有的异像。魏清妙知道真相后,曾找过有“人骨剑”记载的古籍翻看,得知这块长在心上的骨头很小,大约只有大拇指指甲盖那般大,紧紧贴在心肉上,是“人骨剑”满身骨头中最有价值的一块。
可已得全身不要,仅......
沈缜淡声:“剥离这块心骨给我,道友虽会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但并不会因此身亡。‘人骨剑’,顾名思义,是铸剑最好,一块骨一把剑,然我并无这个需要。我要心骨,也只是有他用而已。”
魏清妙:“...他用?”
沈缜应:“是。所以希望到时候道友剥离此骨时,一并将如何去除太阿宗门烙印的办法告知于我。”
她定定看着魏清妙:“人心人性莫测,不能小觑。魏道友,交托于旁人,寄予于希望,哪有你自己守着你的师妹牢靠呢?”
魏清妙沉默。
须臾,她自坐凳离开,站直躬身一礼,“前辈大恩,闻人暄没齿难忘。若来日有托付,必全力相帮!”
这声音沙哑,粗粝难听。但恍惚之中,沈缜似在这“不人不鬼”的黑袍之上,看到了昔年纵横于世间的那位天骄。
第120章 煌煌金光
有系统这个外挂, 还满足了外挂要求的距离范围,崔寒烟的位置其实很好找。
她应当也想到了一旦留下信息就会被魏清妙意识到她来过此地,进而可能就会在附近寻找, 所以离开得很快。但毕竟她还受制于人,想怎样走不是她一人说了算,于是这一天€€€€
沈缜她们从衮州启程的一个月后、“炉鼎”消息不胫而走了的第十一天,二人到了北国境内的一处群山之中。
魏清妙在山脚停住了脚步:“...前辈,就我们二人吗?”
她声音发抖,独目中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担忧。
沈缜淡淡勾唇:“走罢。”
越往山里迷障越多, 分明是有人故意布下了转移人注意力的机关。沈缜不欲让这背后人提前察觉她们的行踪,于是只跟着追踪器,带着魏清妙小心避开了每一处警示的阵纹。
路过的树林逐渐葱郁,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丝鸟叫虫鸣声也无, 漫无边际的树叶严严实实遮挡了所有天空,日光透不进一缕,周围尽是压抑的昏沉。
再过一棵半丈宽的大树, 二人停了下来。
追踪器上的正红点就在数十丈的前方, 但要再过去,拦路的迷障已经避无可避。
沈缜抬眸,目光悠悠。
她指尖轻轻敲打了一下拐杖头,下一刻,一脚踩碎泥土里半掩着的那枚铜铃。
魏清妙应声低头, 瞳孔微缩:“前辈!...?”
铜铃破碎的刹那整座沉寂的黑森林倏然一颤, 阴影里钻出数不尽的黑红血雾如蛇一般向二人疯狂呼啸而来, 本就昏暗的天地愈发不见五指, 只有卷着深沉恶意的红色伴冷气嘶嘶声结网下压€€€€
尽数被弹了回去。
魏清妙掐诀的手还顿在半空,一个术法尚未成型, 就见无数道金光自身边人的所在爆开、灼目的图案文字汇成金笼和长鞭,虚空里好像浮现起一座庞大的闭眼神像,那神像在赫赫辉光中缓慢睁开了双眸€€€€
沈缜立在神像前,面容无悲无喜,乌丝间木簪被吹得掉落,黑发与衣袍同时翻飞。
她垂眼。
金光神像垂眼。
一刹那巨大的气波以排山倒海之势推平荡开所有黑暗,狂风连根拔起参天的树木重重拍下,郁郁葱葱的四周转眼成为只有前方山脉的平原,日光温和。
魏清妙被护在金笼中,怔怔愣愣,手上掐的诀如风中火焰明明灭灭、愈来愈小,最终在浩大声势止住时显眼一亮€€€€
“啪”得熄灭。
“......”她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沈缜看向她。
目光相触,后者喉里低喝一声:“走!”
以风驰电掣之势,金光点在沈缜脚下,她抓着魏清妙胳膊离地半尺迅速前奔,眨眼隐入山口不见身影。
日光下,浮在虚空中的神像再度闭眼、慢慢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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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北骤然呕出一口血来。
他紧闭的眼眸霎时睁开,一丝惶惑掠过但很快恢复成冰冷,冷冷视线射向角落里腕上扣着铁链的女人:“有人来了。”
崔寒烟抬眸。
女人生得极美,雪肤红唇、含水桃花眼眸,一头乌发披散着、几缕落在肩头,衬得雪白脖颈上的红色痕迹更加显眼。
这样的绝世美人...哭起来应当更有风情、更令人血脉贲张。
林夜北刹那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心神再次为这女人吸引、甚至脑海里都想了些什么,本来阴沉的面色就更加难看。
炉鼎...绝世炉鼎,还真是一个生来就骚/贱让人骑的玩意。
但现下没有功夫去计较这些,他撩袍下了石台,高高在上俯视着女人,问:“阵法,是你师姐么?”
崔寒烟讷讷:“应该...不是。”
她尽量仰起头,神情小心翼翼:“...师姐擅剑。”
林夜北心下早有猜测,问她也不过是确认一番罢了。心知一个被宗门逼到二十年没踪迹的人怎么也不太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多半又是他们的踪迹被那些所谓的正道名门抓到了。
越想越烦燥,他摸了摸疼胀的胸口,沉声:“那快走。”
崔寒烟听话站了起来。
因着极其谨慎的性格,林夜北在这个被当作临时休憩地的山洞后面提前按传送阵阵法方位放好了一堆灵石€€€€
他曾经获得过一件难得的仙器,只需以足够的灵石摆在正确的方位,这仙器就能开启传送、将灵石阵中人送到他处。这抢来的女人身上有那狗屁烙印,之所以这么久他们还未被找到,多是因这仙器作用。